葛森越来越坚信，这个人就是警察署内部的人。葛森心想：他对警局内部的环境这么了解。他对警局的一切简直是了如指掌。葛森升任总督察，这是一个很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并不是我不愿意知道。我那段时间还住在葛家。葛家住在一幢宽敞舒适的三层小楼，在宁静的郊区。原法医三处处长赵熙月去世以后，葛森就搬离了原来的公寓楼。葛森搬到了如今这个黑泽湖别墅群的一座三层别墅。他邀请了住在条件和治安都不好的老街区的我，还有顾以桐以及住在警察局单身公寓的张安，搬到黑泽湖的大别墅。而葛森自己，则一个人住在三楼，三楼只有一个书房和一个空旷的卧室，没有累赘的装饰更没有复杂的装修。而楼下，就成为我和顾以桐的天地。张安是一位内向的警官，尽管很帅，但是不曾外出。更多的时候葛森的这个关门弟子和自己的老师一样就关在他们各自的“牢房”。而我更多时候的工作是帮助葛森处理一些事情，葛森大多数银行卡的密码我都知道。这种信赖对于以前的我来说，如果在三年以前，我绝对会排斥这种荒谬的信任，要知道我们这一行，没有信任可言，不管是葛森还是任何其他人。葛森曾经对我说过：“信赖是一种滑稽的好感。”葛森教育我们不要相信别人，而我们最后都建立了所谓荒谬的信赖。既然我们和葛森之前存在这种奇怪的信赖，但是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总督察”的晋升命令。所以我相信葛森判断的是正确的，这个电话骚扰者应该就是警署的大内鬼！葛森这样的判断是精准无比的。
葛森对着电话，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是高级督察葛森。你愚蠢地读错了我的职称。”
那个幽幽的声音说：“我们都是聪明人，葛森总督察。你是程楚楚部长和王颖部长的得力爱将。随着程楚楚部长子女的问题，我想凭借你的实力和黄志忠、黄志权二位警监以及程楚楚、王颖二位部长之间巨大的间隙，两边都会想出最高的筹码拉拢你来加重其中一边。我想，等程楚楚请假后，您的总督察之位就会做得稳稳当当的。”
葛森对着电话，沉默了片刻：“说正题吧！我没有时间和你鬼耗！”
电话那头说：“好的好的。我们继续我们的游戏。我和你打个赌，今天凌晨3：33，会有一个人死。一个很熟的人，一个你很熟的人。你相信吗？”
葛森挠挠头，问道：“你是上帝吗？”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通过电子变声器显得非常诡异：“我不是上帝，但是我可以分分钟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即便是你，闻名天下的大侦探葛森也无法成为先知，而我可以！你就叫我解密者吧，这是我的代号，我是一个大预言家。话说你还有时间查我的底？你不着急么？你能救你的朋友么？你没有时间了。你没有时间了，哈哈哈哈……”
葛森倒是显得不慌不忙：“我不急。你们为什么都选择3：33下手。太没创意了！不觉得有点像烂俗的韩剧么？”
电话那头传来机械般的笑声：“哈哈哈哈！你是心理学家，应该由你来告诉我！你不是号称我们汉都首屈一指的警察总署首席心理学家吗？应该由你来告诉我，不是吗？”
葛森并不感到惊讶，但是也着实想了一会儿，故作镇定地说道：“这谁知道？有可能是OCD也说不定啊。”
电话那头笑着说：“OCD啊，你说的应该是强迫障碍症吧。什么东西都准备三份，什么东西都要准备三份，对吗？可惜不是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到汉都警察总署首席犯罪心理学家的。你问过楚汐萤333的事情了吗？”
葛森轻蔑地笑一笑：“你不是强迫障碍症未免也太扯淡了吧。你每天凌晨3：33给我们打恐吓电话，自从那具女尸跳下来已经有快半年了吧，夜以继日，你不累么？你不累我们都累了，每次杀人之前有预告，杀人之后有总结，你以为你是领导干部啊？”
电话那头说：“3：33是333，是一个组织，一个代号。你的导师黎肖健当时没有斗过我们，你的师姐楚汐萤代替你们的老师出任首席心理学家，现在又是你，可惜你到今天为止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们快赢了！你知道汉都警察总署的每一任首席心理学家都有一个特殊使命，就是开始完成黎肖健没有完成的任务，也就是找到我们，摧毁我们！黎肖健是能够摧毁我们组织的一支毒箭，可惜已经报销了。楚汐萤也算是一支毒箭，我一直以为你是下一支毒箭，没想到，你还真的不够格！”
葛森捂住胸口：“你！”他努力平复心情，恢复心跳和匀速的呼吸，以免愤怒被别人利用从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电话那头那个变声器处理的，机械般的声音说：“葛森啊，你的名气这么大，能力怎么这么差。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就在这个电话持续了59秒以后，对方切断了电话。葛森并没有吃惊，因为无论是葛森还是这个一直躲在暗处的对手都知道，一部无线电话，例如现在的智能手机，拨打到另一个移动电话上，只需要1分钟，我们就可以判断对方的详细位置，误差不超过五米。而对手选择在最后一秒切断电话，可以看出这个人应该受过反侦察训练，有良好的反侦察素质。
我看了看葛森：“能通过变声的器械找到这个人吗？”
葛森用一种温斯顿·丘吉尔一般臃肿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看着我：“黛泠，这种变声器是给末期喉癌或者是其他失声病患者准备的。不要说查，就是在药店和医院都可以随意购买。从何查起啊？”
还没等葛森说完，就被iPhone尖厉的电话声打断。葛森看到来电提醒，原来是慕辰汐。慕辰汐是葛森从海岛案起开始的老搭档。她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女人，喜欢把自己真正脆弱细腻的部分都隐藏起来，深深地包裹起来，不被人知道。葛森的手机上的来电图片是一张罕见的慕辰汐卖萌照。葛森这么做的深意是时刻提醒自己，这个老搭档其实没有那么可怕。
葛森按下了接听的虚拟键：“喂，深夜有何赐教？”
慕辰汐不耐烦地说：“少油嘴滑舌。”
葛森微微一笑：“你有日子没有来烦我了！”
慕辰汐回敬了葛森的调侃：“不要太想我！”
葛森突然将脸皮收紧了，就像一只发胖的变色龙：“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慕辰汐也跟着严肃起来：“是的，你说得对！看来你已经收到3：33的‘骚扰专线’了。有一个谋杀案，你可能感兴趣。”
葛森竖起了耳朵，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我感觉我没有那么嫌弃葛森这个人了，我觉得葛森此时此刻很有“萌点”。葛森接着问：“出了什么事情？”
“余淼凌死了，在江南警察总署大楼5楼。”葛森听到以后，一阵唏嘘。余淼凌是汉都警察总署江南总部（又称为江南总署）的督查室副主任。当葛森在负责海岛庄园谋杀案件的时候，葛森就上报了有卧底的情况。最近三个月来，负责卧底探侦的一直是余淼凌。余淼凌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年过中年的她，一直在追求所谓的“时髦”。尽管警署的人一直把她看作笑柄或者异类，但是余淼凌的工作能力依然是不容置疑的。
此时此刻我感觉葛森是懊恼或者是后悔的，葛森稍早时候其实接到过余淼凌的电话，余淼凌和美籍警司Joe已经将嫌疑人名单从五十个人缩小到十二个人，并且有重大发现，但是葛森并没有给予足够多的重视。警署有内鬼，这已经是一件令人感到非常恐惧的事情了。警察署有这样能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无论如何我想葛森此时此刻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江南警察总署大楼。
葛森回头看着我：“黛泠，叫醒张安和顾以桐。我们今天晚上又没有好觉睡了。我来开车，速度快！特别是顾以桐。不化妆打扮半个小时，我估计她是打死不出门的。”
顾以桐是在睡梦中被唤醒的。眼线都没有画，甚至头发都没有打理。我吃惊地说：“你怎么没穿‘衣服’就出来了？”
葛森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挺好的！其实挺漂亮的小姑娘。别花时间打扮了。走吧，立即出发，路上再梳头打扮！”
葛森驾驶着新车，葛森的汽车遭袭以后，慕辰汐一直威逼利诱让葛森也买一辆BMW的SUV。葛森经不起威逼利诱，终于买了X5运动型多功能越野车。葛森开这部车的时候一定会非常小心。因为对他来说，这部车实在是太贵了。但是葛森今天开得飞快，因为谋杀开始了，而葛森知道，这种谋杀，一定不会停止的……他和慕辰汐必须跑在时间的前面。
葛森突然看了我一眼：“黛泠啊，帮我找一个人，找一个女人。黑色头发红色连衣短裙红色窄跟高跟鞋。这个人在现场鬼鬼祟祟，我看到她以后她就跑了。她在地上给我留下了一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也就是彼岸花。”
我点点头：“知道了，我会留意的。最近在你的领导下，我们在全汉都展开了‘天眼计划’，成果不少。很多人都可以通过覆盖率高达91%的高清摄像机跟踪到！”
顾以桐有点不解：“怎么，老葛。你又看上谁了吧？找人不能这样的，公器私用。你该不会用天眼计划的摄像机偷窥女孩子洗澡吧。”
葛森打了个喷嚏：“去你的啊！我只是希望能够找到这个女的！因为这个女的鬼鬼祟祟出现在现场，还留下了一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可能就是凶手。”
顾以桐无奈地笑笑：“可能是凶手？”
张安忍不住笑出声来：“根据犯罪心理近一百年的不懈研究和统计，61.24%的犯人会返回现场，了解警局的调查进度，查看主管案件的警官是否遗漏了可以供警方破案的证据等等。所以大多数犯人会在犯罪现场化装成围观的人或者是记者，这样子挤进现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不起眼啊。”
葛森点点头：“更有甚者他们会扮成热心人协助警方的工作。换句话说，这个穿着红衣服红色高跟鞋的红唇女子61.24%的概率就是本案的重要嫌疑人。她在现场想发现什么，和我对视以后只有匆匆离开。”
顾以桐捏着鼻子做个鬼脸：“你这么一说还真邪性！”
葛森只有呵呵一笑：“白跟我学了这么多年！”他叹了口气，“关键是那一朵红色的曼珠沙华啊！”
葛森将SUV汽车的应急双闪信号灯打开，然后将车停在应急车道旁，拿起手机给楚汐萤发了一条信息：“余淼凌也出事了。看来事情败露了……看到从速回复……Garson（葛森）。”
顾以桐问葛森：“怎么了？”
葛森干笑着回答：“没什么，没什么。”
我也在干笑。我问葛森：“你对这个卧底怎么看？这个卧底是凶手吗？”
葛森点点头，说道：“我想是的！虽然看起来这并不符合一个卧底应该有的行为。但是，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the impossible whatever remains，however improbable，must be the truth（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无论剩下的是什么，那都是真相）。”
顾以桐显得有些不悦，她甚至都没有说葛老师，便直接说道：“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一个虚构的人物。这恐怕只在文学虚构之中，并不适于真实案件的调查，这不是儿戏。”
张安有些目瞪口呆：“这句话和夏洛克·福尔摩斯有什么关系？”
葛森和顾以桐都有些无语，我在一旁解释道：“那应该是出自柯南·道尔写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一句经典独白。”我又看向葛森，“你说，这个案子的卧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完成了心理剖绘侧写了吗？”
葛森点点头，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托着烟斗，微微点点头：“恩，是的！这个Joe的死和女尸坠楼案一样，尸体胸前都有333，都有那个组织的特点，都有来电预言。这个卧底是个高智商的凶手，良好的家境，富裕，让他（她）有足够的能力迷惑和隐藏自己，就像Batman（蝙蝠侠）。还不确定这个人是男性还是女性，在工作中，善于交际，对待他人自信，每次出击都事先进行计划，锁定受害者和杀了他们让他（她）感觉到相同的快感。他（她）应该很小心谨慎。有精神洁癖或者强迫症，一切都需要在正确的地方，向着正确的方向发展。他（她）会提前调查我们，把我们每个人调查清楚，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连一个小小的细节都不放过。所有的经过都会完美地计划好并写在一个本子或者一个电子文档里，从而显示他（她）的规划性。我回家的时间，余淼凌做美容的时间，Joe上班的时间……工作、娱乐、生活，一切的作息和行为，都在他（她）的观察范围之内，不断地观察做出精密的计划，不断地完善最后实施计划。这是他（她）存活的方式也是找到下一个目标的准备工作。所以他（她）制定计划直到最后有信心实施计划，他（她）为自己的行为引以为傲。”
我若有所思：“这个人是谁呢？警署里谁是这样的人？”
THE KEY
Monsters are real and ghosts are real too.They live inside us.And sometimes，they win.
怪物和鬼，都真实存在。它们存在于我们体内。有些时候，胜利属于它们。
美国著名悬疑恐怖作家、影视编剧
史蒂芬·金
By Stephen King（19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