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
波斯宫殿的一座寝宫中,坐在梳妆台前的花木兰望着一个紫檀木盒子发愣。盒子的边角有些磨损的痕迹,但却一尘不染,光洁如新,可见总是擦拭。
木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白丝锦缎包裹着的小物件,木兰将它放在手中,展开锦缎,里面是一个坠着黑色马鬃毛的小苏鲁锭,那是成吉思汗交给木兰的遗物。
“把它交给我们的孩子,抚养他长大,如果是个男孩儿,就要让他做一个真正的蒙古战士,要他实现我未竟之愿!”成吉思汗的嘱托犹在耳畔。她本来打算在巴特尔懂事后把小苏鲁锭交给他,但是一年一年过去,她却一直把它留在身边,一直背负着对成吉思汗的歉疚。
“咚咚咚”寝殿的门响了,木兰赶紧把苏鲁锭收回盒子里。
只见巴特尔走了进来,把门轻轻地关上。然后,他站在门边低着头,犹豫着,不敢上前。
木兰苦笑着,虽然这些年,她和巴特尔总有争吵,但毕竟那是她一手养大的亲生骨肉,十八年他们相依为命,她太懂他的心了。
“我没有生气……”花木兰知道巴特尔是担心她的气还没有消,他有草原英雄的傲气,但同时也是个孝顺的儿子,他在为伤了母亲的心而懊恼。
巴特尔这才抬起头看着木兰:“我,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是我错了。”
“过来,孩子。”木兰挥着手,招呼着巴特尔坐到她的身边。
巴特尔上前,坐在木兰的旁边。
木兰看着他杂草一般的头顶,用梳子帮他梳理起来。巴特尔任由母亲摆弄他的头发,似乎不再是那个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勇士,只是一个依赖着母亲的孩子。
“你呀,道歉也是这样的扭扭捏捏,像你的父亲……”
巴特尔很少听到母亲说他像他的父亲,他甚至感觉她不希望自己像他。
“您和父亲吵架吗?”
“真正的吵架就只有那么一次。”
“为了什么?”
笑容在木兰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伤感。
巴特尔看到了木兰的神情,怕再引起母亲伤心,连忙笑道:“必定是父亲的不是,让母亲生气了。”
“也难说是谁的不是,他也有他的理由。”木兰苦笑了一下。
巴特尔有点好奇:“什么理由?”
看着巴特尔好奇的神情,木兰不禁好笑:“我还没说前因后果呢!”
“那您快说。”
木兰叹了口气:“那时候你父亲统一了草原,扶桑人西渡,占领了中原。我们和他们在临安决战,我们赢了,俘虏了二十万扶桑百姓和降卒。当天入夜之后,铁木真命令大军驻扎在城外,我有点犯疑,但是没有深究。半夜,我被一阵阵的爆炸声和惨呼声吵醒了,发现外面都是火光,你父亲也不在帐中。我以为敌人突袭,冲了出去,却发现临安城大火冲天,整个城烧得像一个火炉。
但是,一个突袭的敌人都没有,只有我们的将士往城里射火箭,城门被泥土堵死了,城里不时传出爆炸声,城墙上成千上百个满身着火的扶桑人往外跳,都活活摔死在城下。二十万人发出的惨叫声,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巴特尔听到这里,已经猜到必定是父亲下令屠城。这种惨烈的场景,尽管他对血肉横飞的情景已经不陌生,但还是不禁动容。
“事后,我问你父亲,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下令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和士兵?他说他不用什么事情都请示我。
那是他一辈子对我说过最重的话。之后的七天,我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你父亲在火烧降卒后,彻夜不得安枕,几天之间苍老了好多。
我开始很生气,但是气过之后,冷静一想,这些百姓降卒不能不杀,我们虽然打了胜仗,但是俄罗斯的大军和扶桑援军正向我们挺进,如果这些扶桑人倒戈,我们必定会全军覆没。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不和我商量,那是因为他不想我去做屠杀的这个决定。”
巴特尔感到一阵骄傲,为他的父亲而感到骄傲,他是真正有敢担当的男子汉大丈夫。
“巴特尔,”木兰捋着他的头发,“早上的事情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的感受。我刚刚进入希腊的皇庭时,也和你一样充满仇恨,只想刺杀亚历山大为铁木真报仇……”
“什么?”巴特尔有些不敢相信,但他却为母亲曾有和他一样的心而感到高兴。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当你开始笑,开始叫我母亲,开始有喜欢的东西。我越来越希望你能安然无恙地成长,能一辈子就这样好好地活下去,我不希望你像你父亲那样,他心中一辈子都没有安宁过,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但是,母亲,他可能不需要安宁。有些人生下来就有他自己的使命,他没有选择。”
这仿佛就是天之涯大战前夕,成吉思汗对她说的话,木兰心中涌起了一阵让她毛骨悚然的不详之感。
巴特尔拉起母亲的手:“母亲,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谅我做的事情……”
“什么?”巴特尔的话让她莫名其妙,“原谅什么?”
巴特尔没有回答,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趁着木兰继续追问之前,他起身离开了屋子。
波斯皇宫的另一边,金黄的落日之晖洒进宫殿里,亚历山大此时正享受着他的胜利品。
锦缎铺满了地面,翡翠和珍珠随意地洒在地上,两米多高的金象雕塑旁是象牙雕刻的各种奇珍异兽。瘫坐在象牙宝座上的亚历山大身旁围绕着袒胸露乳的莫拉蒂的波斯妃子,她们或是跳着拧腰扭臀的艳舞,或是亲吻着亚历山大的每一寸肌肤,将珍馐美酒用嘴喂进他的口中。
亚历山大拉扯着美人们身上所剩无几的衣物,美人们欲拒还迎的和他追逐打闹着,衣服在拉扯间散落了一地,亚历山大满意地欣赏着美人裸露的胴体。
只见克里奥缓步而入,美人们立即停止了动作,她们听说过这位来自埃及的皇后狠毒的手段,亚历山大皇宫里的女人不少死于她的毒手。
克里奥旁若无人地走向亚历山大,她手里端着一个银碗,上面盖着镂空雕花银盖,热气从银盖的空隙中钻出,扑在克里奥阴冷的脸上迅速消散开去。
“退下!”克里奥冷冷的语气让人发颤,波斯妃子们拾起散落一地的衣服遮盖住自己的身体,迅速的退去。
“你来做什么!”亚历山大十分不悦,娇嫩的波斯美人被她一句话吓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他厌烦地看着克里奥,似乎美艳冠世的埃及艳后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人老珠黄的深闺妇人。
克里奥将他毫不掩饰的反感看在眼里,但她依然保持着美丽而高贵的笑容,在他的身侧坐下,将手里的银碗捧到他的面前,香气从碗里冒出,十分诱人。
“我煮了埃及羊羹,拿给你尝尝。”克里奥微笑。
亚历山大失笑:“羊羹?怎么想起做这个了?”
克里奥看着他:“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亚历山大想起来了,二十三年前的今天,他和克里奥成婚。克里奥以前每年这个日子都会做他最爱吃的羊羹庆祝,但是这个日子,已经随着他们感情的淡去而被忘记。
克里奥用银勺挖了一口汤羹自己尝了尝温度,然后将一勺羊羹小心翼翼地送到亚历山大口中,入口即化的羊肉混着埃及特有的香料,鲜美而不膻腥。
“好吃么?”
亚历山大看着克里奥一脸期待的神情,想起了他们新婚的第一晚,她为他第一次做这种汤时,也问过同样的话。
那是埃及新婚的传统,新娘都会为丈夫做一碗羊羹。在埃及的传说中,拉美西斯二世迎娶纳菲尔塔莉的时候,纳菲尔塔莉做了一碗羊羹给他喝。羊羹被天神祝福过,拉美西斯二世喝了之后,从此对纳菲尔塔莉百般宠爱,矢志不移。纳菲尔塔莉不但美貌,还极富智计,辅助拉美西斯平定了埃及叛乱的贵族,统一了埃及。
亚历山大何尝不知道克里奥此举的用意?她是在提醒自己,他们当初的盟誓。
一幕幕血染的战争在亚历山大眼前划过,克里奥一直陪伴他走过了二十多年,他们曾经有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她为他带来了埃及的军队,陪伴他带领着希腊军成为了世界之王。
“好吃。”他笑了一下。
“那就多吃一些。”克里奥的笑容中带着温馨。
亚历山大想起第一次见到克里奥的时候,她被迫要嫁给她的哥哥。她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可是他们疯狂的被彼此吸引,克里奥在见到亚历山大后的第一个夜晚就来到荒野和亚历山大私会,他们在埃及的繁星下度过了疯狂激情的一夜。亚历山大之前从未体验过欲望那样地释放,他立刻决定要把她的哥哥除掉,娶克里奥为妻,尽管那遭到所有希腊大将的反对。
当时,克里奥是多少男人的幻想,亚历山大将她视作最珍贵的宝藏。她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灵与肉的伴侣。
他看着克里奥,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愧疚,伸手握住了克里奥的手。克里奥紧紧的回握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克里奥看着亚历山大吃着羊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我和你那天谈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事情?”
“关于赫拉克勒斯的事情。”
亚历山大的心忽然冷了下来,他将手抽出:“我已经告诉过你,这个事情不需要现在处理。”
“亚历山大,我和赫拉克勒斯才是你的亲人,才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谁可以信任,谁不可以信任,我自有判断。”
“真的吗?”
“你想说什么?”
克里奥吸了一口气,这张牌早晚也得摊出来。“你不是已经决定立木兰为后吗?”
亚历山大一愣,随即心里一片雪亮:这个女人居然派人在我身边窥探我……
他站了起来,冷笑道:“至少,木兰不会派人监视她的丈夫。”
克里奥看着亚历山大的眼睛,嫉妒在胸口中燃烧。亚历山大明知道木兰有多恨他,明知道他永远得不到她的心,但他还是……
克里奥冷冷一笑,她彻底的绝望了,她已经尽了最后的努力了。她不再流连,起身离开。
既然如此,巴特尔秘密潜入通向亚历山大寝宫密道的事情,就不必告诉他了。该发生的事情,就让它发生吧。
在城堡东侧的尽头,有一座荒废的寝殿,赫拉克勒斯进入皇宫后便立即命人将其装饰一新,他搬进了这个寝宫。而他选中这个房间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离亚历山大的宫殿最远。
宫殿里此刻一片昏暗,烛台上的蜡烛并没有燃尽,却都被拿下作为取乐的工具。
蜡烛的蜡油滴落了一地,几具赤裸的身体像蛇一样扭曲在一起,将赫拉克勒斯卷在其中。男男女女变换着各种姿势爱抚,交媾。淫糜的酸臭气息混杂着脂粉香料的香气还有酒肉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一个女奴躺在象皮地毯上,赫拉克勒斯的手捏住她的脖子,趴在她身上疯狂地进入她的身体,几个男奴按住女奴的四肢将她固定在地上,女奴拼命挣扎,赫拉克勒斯却越发兴奋了。又有几人轮流的抚摸舔舐着赫拉克勒斯的每一寸肌肤,将他的刺激推入云端。
赫拉克勒斯在疯狂的抽动中来到了高潮,男奴们都停止了动作,他们颤抖着,神情呆滞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她一动不动,脸上已经泛起了紫色。
这时,寝宫的红木门忽然打开,一束落日的光线照进屋里,赫拉克勒斯眯着眼睛,看见了一个身披金色长袍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是他的母亲克里奥。众奴隶连忙跪倒。
赫拉克勒斯看了看他的母亲,仰天躺倒。“你让我安静一会儿行吗?”
克里奥把地上赫拉克勒斯的长袍捡起,扔了给他。
“穿上你的衣服,”克里奥狠狠的命令着,“今后我们的命运如何,就看今夜了!”
木兰来到了巴特尔的房间。今天巴特尔欲言又止,让她心中隐隐有点不安,想着还是不放心,就过来看一下儿子。
她轻轻地敲门,门并没有上锁。木兰推开门,却没有看见巴特尔。她游目四顾,发现床上放着一张奇怪的羊皮纸。
木兰拿起羊皮纸,上面画了曲曲折折的线条,似乎是一张地图。她细看地图上的标志,赫然发现这是皇宫暗道的图纸!而图纸中被红笔圈出的,正是亚历山大的寝宫所在!
这张地图巴特尔从哪里得来的?他要干什么?突然,一阵强烈的恐惧笼罩着木兰,她意识到了巴特尔将要去做的事情是什么。她感到全身发冷,收起地图,疾步冲出了房间。
此时,巴特尔抬头看着天色。今夜,乌云遮蔽了月光,城堡里一片静寂,只听见簌簌的树叶声。
他推开暗门,进入了密道,点起蜡烛,朝着亚历山大房间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