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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仲夏夜之梦(四)

会场仿造欧式风格,在四周设置了一排排拱形屏风门,门的两侧设有休息用的座位和一些点心、酒水。林滋跳了两曲之后就觉得脚上的罗马鞋有点不舒服,于是强烈要求休息一下。她怕被班太太念叨,于是躲到一处屏风门附近,拿起一杯冰镇柠檬水喝了起来。

“铭诚,上半场都要结束了,你怎么还干坐在这里?快去找个舞伴活动活动吧。”林滋听到了附近有人在说话,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银灰色外套的卷发帅哥正在劝他的同伴。

不过这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同伴并不买账。从林滋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用略冷清的声音在说:“你知道的,没有必要的话,我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在这里,恐怕我找不到合适的舞伴。”

“怎么会?这里美女如云,她们都这么可爱、亲切又迷人,你想要什么样的舞伴没有?你看到刚才跟我跳舞的女孩了吗?她叫简欣,文静优雅,说话声音好听极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孩。”

“Ben,你这是被美国人的习惯性夸张给影响了还是怎么回事?好吧,我承认,如果说这个会场里只有一位美女,那她就是刚才跟你跳舞的那个姑娘。”

“你承认了吧!简欣可是今年的环球之星MissChina!”卷发帅哥继续热情洋溢、不予余力地赞美简欣。这种赞美非常纯粹,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反而会让人心生好感。林滋不禁觉得好笑,又觉得这人的性格有趣。

燕尾服男士依旧无动于衷,冷淡地说道:“不过她看上去温和有余而大方不足,性格有些内敛,并不利于她事业地发展。”

林滋有点意外,这个人虽然言辞刻薄,却犀利地指出了简欣的要害,仅仅是两支舞曲之间就能看出这些来吗?

“好啦,这世界上人无完人,我们大家都需要成长嘛。简欣的文静和内敛就是跟其他人的不一样之处嘛,我能感受到她的纯净和诚恳。我觉得我会很喜欢她的。”

“你的老毛病又犯了。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你也不必见到一位美女就爱上吧?”

“铭诚你还说我,我看你倒是被英国人的古板给影响了!这么样的一个场合,你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对了,方才跳舞时,简欣的好朋友、跟她同属一家公司的林小姐也跟我打了招呼,她也很可爱的,而且还是环球之星比赛的亚军……”

“好了,你不用当说客了。我没兴趣去追捧那些靠着选美出身、但缺乏智慧和内涵、爱慕虚荣的女性!你别瞪我了,我说得是实话。在我看来,这里的大部分女生外表只能算合格,那位林小姐也仅仅算得上中上之姿,还谈不上美。简小姐倒算得上一个美人,可惜又有些扭捏。行了,你去好好珍惜这个场上仅有的美人吧。音乐又开始了,你再不去,她就会被别人请走了。”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士说完,伸手从路过的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一杯红酒,慢慢地品了起来。被叫作Ben的银灰色外套的卷发帅哥见状无奈,只好回到了舞池中。

林滋静坐了几秒钟,回想此人说的这番话,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她参加了几个月的海选比赛,各种各样的评论、甚至诋毁她都听到过,在进入这一行时也进行过心理预期,所以要消化掉这样刺耳的话,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换了一杯甜甜的气泡酒(这种时候吃点甜的总是对的),慢慢地一口干掉,然后感受到酒精划过喉咙的畅快感,又渐渐地觉得身上有点发热。这是个很享受的过程。她屡试不爽。

林滋喝完了这一杯,站起身来。上半场最后一曲也接近了尾声。她看到简欣在冲她招手,于是微笑着摆手回应。

简欣一直是场上的焦点之一,看到她招手,众人不禁用目光去寻找另一方到底是谁。于是很多人就看到,圆形的大理石立柱旁,一个古希腊风韵的美女头顶月桂冠,正在优雅地招手微笑。她的脸颊上带着微醺的粉色红晕,仿佛是众神敬仰的月神阿尔忒尼斯。

上半场舞会结束,进入中场表演和休息的时间。林滋迎着众人的目光,穿过舞池回到了同事们的身边。当她转过身来时,还是有点好奇,口气这么大的人到底是长什么样。她侧过头,目光刚刚转移到那位燕尾服男士的身上,就发现对方原来也在看着她。她释然一笑,随即移开了目光。

平心而论,这人的容貌确实无可挑剔,双目深邃、鼻梁高挺,五官都可谓精致,再配上颀长的身段和修身的燕尾服,说他是某位当红男星或是国际超模都十分可信。然而他一直板着这张脸,极其严肃甚至像是有些不快地注视着会场,导致他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的,形成了舞会当中难得的一个真空地带。中场休息时,周围熙熙攘攘的宾客也都能跟他保持着三米以上的距离。

林滋和简欣一同坐下来休息,她有些兴奋地告诉林滋:“小滋,刚才跟我跳舞的男生叫李斌,英文名Ben,在美国读的书,不过今年开始要接手家里的事务了。他很喜欢跟我聊天,还说想保持联系!”

“那你们就交换联系方式嘛。不过你不要太快地陷进去哦,当交个普通朋友就好。”林滋想到刚才那两人之间的对话,这个李斌直言不讳地说喜欢美女,喜欢简欣,坦白地让人佩服,直率地让人欣赏。

“当然。Ben说还想跟你认识一下,不过刚才没找到你,让我问问你方便吗?”简欣用乞求的小眼神看着林滋,“拜托啦,我知道你不喜欢接触那种富家子弟,但是Ben他人很好的,完全没有架子。就当是交个朋友嘛。”

“行行行。我觉得这个小卷毛倒还挺好的。”林滋暗想,千万不要让我碰到那个黑锅底脸燕尾服,否则我肯定当场怼回去。

“那你觉得谁不好?”简欣听出来她话中有话,好奇到底是谁得罪了她家林妹妹。

林滋就把刚才发生的事简要地说了一下,末了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大人有大量,不会迁怒于小卷毛的。再说了,咱们去年比赛的时候什么没听过啊,随便别人说去呗。我长成这样又没吃他家的大米,关他什么事!”林滋傲娇地一扭头。

简欣略带歉意地对她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不知道原来Ben还有这样的朋友。那我还是跟他保持距离吧……我猜那人也绝对不会说我什么好话的。”

林滋连忙说道:“不,我觉得小卷毛人还不错,方才他一直在帮我们说话,风度上佳!你难得能遇到聊得来的男生,如果不讨厌他,就去交个朋友吧。至于那个燕尾服,你放心,回头要是犯到我手里,我才不会饶了他呢!”

简欣笑了起来:“我信,我信!”当年比赛时,有选手在幕后使小手段,欺负美貌出众的简欣,偷偷剪她的演出服或者藏起她的鞋子,都被侠肝义胆的林滋一一揪了出来。而林滋最绝的就是据理力争,她要求编导剪掉了那个选手的所有比赛镜头,否则就追究法律责任。“她不是想出名想疯了吗?偏不让她出名!”事后那个选手痛哭流涕,哭着求简欣原谅她,只求能进入复试能参加电视直播就行。

“对了,小滋,你为什么一直叫Ben小卷毛?”

“不是有那么一句名言嘛--凡是天然卷的都是好人。”

舞会的下半场,来邀请林滋共舞的男士多了起来,一度甚至被预约到了三支曲子之后。同时,其他朋友和同仁也相继过来走动、招呼。梦瑶和袁朵朵是之前比赛时的第三和第四名,两人都是杂志模特出身,如今加入荣达旗下,算得上是当家小花旦了。梦瑶今天一袭古典青花瓷图案改良的长款旗袍,显示了高挑出众的身材;袁朵朵则是紫黑色蝴蝶纹小礼服裙,配上烟熏妆,造型别致。姑娘们聚在一起聊了聊近况,林滋又被两位合作过的编导邀舞,虽然跳得有些脚痛了,但她觉得不好拒绝别人,于是跳了一曲又一曲,年会就这样接近了尾声。

最后时刻,主持人登台宣布道:“历年年会,我们总会设置一个环节--‘最佳着装评选’,今年也不例外。方才,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将在场的所有男嘉宾的投票收集好,由我们的工作人员唱票结束。那么,非常荣幸的,由我来揭晓这个美丽的谜底。”他拿过一个大信封,拆开宣读:

“本年度天盛年会的舞会女王PromQueen的得主是--”

“林滋小姐!”

灯光聚焦,照在一袭白色古典希腊风格的林滋身上。全场开始鼓掌,主持人叫道:“请林小姐上台接受加冕和致辞。”

林滋有点懵,却被笑颜逐开的简欣和其他同事欢呼地推到台前。主持人拿出象征着PromQueen的一个小号水晶皇冠,幽默地说道:“其实林小姐不用我们来加冕了,我们能看到她已经有了一个‘桂冠’。”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是在说她的头饰,也是意指她曾是环球之星亚军兼人气王的头衔。

林滋接过皇冠,回答道:“能得到大家的肯定,我还是很开心的。我明白,自己其实只能勉强算是看得过眼,还谈不上多美。”她故意咬文嚼字,接着很满意地看到,台下那位燕尾服先生的脸似乎更黑了。“不过,今天的我能得到这个荣誉,其实还是多亏了设计师玛丽安·李女士,感谢她设计并向我推荐了这么美妙的礼服,让我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服装的力量。她为这件作品取名“仲夏夜之梦”,我觉得当真是名符其实。今晚,我的‘仲夏夜之梦’非常美满,也祝各位同仁们、朋友们,先生们、女士们,能够美梦成真。晚安!”

简短的发言得到了热烈的掌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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