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在那唯有纸质文本给人们精神食粮并填充人们富余时间的年代,文学的魔力竟是如此的疯狂,这一疯狂体现在年轻人的身上尤其突出。这一突出,文学就成了时尚与风靡的化身,时而还显露着高贵与圣洁的个性。作家这一头衔也就成了人们,尤其是年轻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私下里,人们对作家这一行业有着更实际,更实惠的说辞,作家既有着冠冕堂皇的身份,肩负为国为民的大任,还有一块肥沃的私有地——稿费收入,在那个年代可真是个名利双收的好行当。作为草根的我,怀着一颗名利初心的俗人,带着一副自以为聪明的面孔,轻轻地叩响了文学的大门。
那一年,读郁达夫《春风沉醉的夜晚》竟是如醉如痴;读峻青的《黎明的河边》如身临其境;读鲁迅的《伤逝》,却是莫名的彷徨;读秦牧的《土地》,如饮一碗母亲亲酿的家藏米酒;读徐迟的《祁连山下》,如躺入父亲的怀抱,感悟着盛名之下难以言表的艰辛。还有郭小川《团泊洼的秋天》,柯岩的《周总理——你在哪里》等等,竟让我如此的心动不已,及至终生难忘。这一切,一切的一切,不得不让初生牛犊的我将今生暗暗许给了文学。其实,这话有点大,充其量也就是做起了一个有关文学的梦想。梦想就是梦想,现实就是现实,梦想与现实永远有着一定的距离,有着非常之艰的难度。《域外闲读》记载了一个老故事:冯雪峰告诉毛泽东,有一个日本人说,全中国只有两个半人懂得中国:一个蒋介石,一个鲁迅,半个毛泽东。毛泽东听后哈哈大笑,一番沉思之后说:“这个日本人不简单,他认为鲁迅懂中国,这是对的。”站在今天的角度,《域外闲读》的作者说:“当年那位日本人只说对了一半,真正懂得中国的两个半人,一个是鲁迅,一个是毛泽东,半个是蒋介石。甚至可以说,毛泽东也只能算半个,否则晚年就不会犯下那么些错误。”由此可见,对一件事情或事物的认知是何其之难。至于搞文学,虽然没有要去读懂一个中国的难度,至少也要懂得所要描写一个地域的风土人情,所要描述一段时间的风云变幻,所要描绘一个人物的内心历程。
为了我的文学之梦,我开始了素描练习,如人物素描、情景素描、故事素描。一日一篇,日复一日,久而久之,觉着这散漫的文字过于浪费纸张、浪费笔墨、浪费精力,倒不如字句精炼一点,情态历练一点,境界稍高一点,这样一来就有了诗的雏形,心血来潮,干脆就做起了一日一诗的事来。一个意念,一走就是十余年,勿然回头一看,几十册一日一诗竟有三千余首。尽管十几年后,乃至几十年后回首一看,竟也无数次地将自己感动。这一感动,要莫是自己常怀初心,此情不变;要莫就是百炼成金,不乏佳品。面对满屉的诗稿,不免就有了一丝楚山脚下怀璞而哭的和氏感觉,抑或是曹老先生所言“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以至让我难以为继。1986年,本人参加了武汉地区第二届青年诗歌大赛,有幸获得荣誉奖,并被邀参加在汉举办的诗歌改稿会。正当我沉浸在文学梦想之时,所在的企业突然间破产关门了,我赖以生存的工作随之失去,接着就没了工资,生活也就没了保障。残酷的现实,我不得不从文学的梦中醒来,为自己切切实实的衣食住行奔波。谁知生活稍有安顿,我文学之梦死灰复燃。这一年,我遇到了我文学生命中的第一个贵人,《中外故事传奇》的副主编李晃生先生,在我无数投稿泥牛入海之时,《中外故事传奇》编辑部向我寄来了录稿通知。这薄薄的一张小纸片,在我的眼中却是如此的珍贵。我的第一篇小说《负心情圣大仲马》(94年第5期,笔名墨囚)散发着墨香呈现在我的眼前,那如饮琼浆玉液的心情至今难以忘记。不久,这一作品又被95年第3期《传奇故事选刊》转载。接着,我的又一中篇小说《书香小姐皇帝梦》在《中外故事传奇》95年第5期刊出。值此,本想一鼓作气趁机干出一点成绩,不料李先生十分遗憾地告诉我,他将离开《中外故事传奇》编辑部,新的负责人制定了新的组稿方式,外来稿件一律不收。
写作上遇着了瓶颈,投稿中的瓶颈更加难以逾越。文学期刊在八十年代如火如荼,进入九十年中期,也就大不如前了。在此,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短篇小说于《传奇故事》96年第8期刊出。只可惜,昙花一现,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再无作品刊出。究其原因,一是期刊的经营情况大不如前;二是编辑部的组稿规则;三是我的作品远没达到一鸣惊人的程度;四是个人生计所逼,功利心切,不得不暂且放下了手中的拙笔。还是李晃生先生说好:“写作只能是一种精神寄托,一种不期而至的小酬劳,不可寄希望过大。”
有了闲情,我又拿起了笔,铺开了纸,一气呵成《汉奸无冤》,自我感觉这一作品还行,并受人指示,投稿时耍了点小心眼,将作品直接寄给期刊的负责人,某期刊的负责人赵小勇先生亲笔复函:“大作文笔流畅,叙事清晰,刻画人物有一定深度,只是——”此稿被退。接着,我又将此稿投寄某大刊主编,主编颜家文先生回复:“大作拜读,您是故事结构的高手,语言也相当流畅——只可惜今年的稿子已排满,怕耽误您,因目前各刊都希望能有抗战50周年的稿子,所以先退还给您。”这类一封封的退稿函,无不让我茫然失措。半辈子辛辛苦苦,呕心沥血,所为何事?茫茫人海,有多少人在苦干?天道真的酬勤吗?有朋友私下点拨,现在是一个盛行攻关的年代,只知写,不知攻关是不行的。可我自知貌不扬,语言木讷,经济据佶,我拿什么去攻关?更何况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辈子算是完了。虽然如此,却又痴心不死,只能再次拿出李晃生先生的话来安慰自己,感动自己,鼓励自己。
“三十八年过去,弹措一飞间。”转眼之间,自己都五十开外了,写作虽然只是这几十年来的业余爱好,却也需要一个很好的回顾。原计划是编一册小说集的,毕竟草根作者能给自己编集子的机会很少,也许这本集子就是我这一辈子对写作的一个交代,不免就有了更多的想法,毕竟自己对文学中的小说、散文、诗歌都有涉足,就想在以编辑小说为主的同时,少许得到行家认可的散文等其他作品一同并入此中,共分两辑:小说为一辑,散文诗歌及一戏曲剧本为一辑,书名定作《心的舞台》,并以此为序。
2017年5月16日写于藏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