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眼见父王率领西征大军浩浩荡荡向西开去,眼见玉凤正式临朝代理王政,玉骄的心头就不是味儿,就隐隐作痛。让玉凤代理王政,他心里一百个不服。眼见自己扶持的主子如此,陈师爷也是脸上无光,不知如何是好,肚子里一股五谷之气正欲破肛而出,陈师爷硬是将它逼了回去,以免玉骄太子雪上加霜。玉骄一个劲地喝茶,弄得满地茶水,却是浇不灭他心头上的怒火:玉凤的智慧?算什么智慧?不就是玩些小聪明吗!凭小聪明又怎么能够治理天下呢?父王为什么就看不到他玉骄身上的长处呢?现在,玉天雄已经出了王城。玉骄耐不住冷静,就想去找找玉凤的碴儿。以他王太子的身份,想查什么就查什么。
玉凤正是逞强好胜的年龄,小小年龄就座理王朝大政,难免有些飘然的感觉。今天王太子哥来访让她格外的兴奋:王兄大驾光临,真是荣幸之至。玉骄哈哈一笑:看来,小妹挺有成就感呐!玉凤不好意思地一笑:王兄见笑了,小妹哪敢与王兄比。就凭王兄这哈哈一笑,就颇具父王的风范。
玉骄自个坐了下来,他接过侍从端来的茶小呷了一口说:虽然我是王太子,你却叫我王兄。叫什么我也不在乎,可这王朝大政也不是儿戏。而今父王让你代理,你可不要掉以轻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这王太子可是要说话的。
玉凤非美的脸上写满了春风二字:王太子兄言重了,父王西征,多则半年,少则月余。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切按父王的旨意办,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玉骄从心底里厌恶玉凤这么一副说话的表情,毕竟又想做出王太子兄的样子。他不时拿起几案上的茶杯,小呷着借以掩饰内心的不安:朝事无小事,家事即国事。你这样的心态可不行哟!
听玉骄如此一说,玉凤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掉以轻心:多谢太子哥的教诲。原本,这代理王政的差事理应太子哥来做的,父王却让小妹来做。我们都知道,父王做什么事都是有讲究的。不知太子哥是怎么看这个事的?
好一个开门见山,一下子就打乱了玉骄早以想好了的话儿。玉骄吃了一口点心微笑道:按祖宗家法王朝律制,理该由我代理王政,父王却指定了你。我身为兄长,身为王太子,乃王位的合法继承人。父王如此作法,不就误导了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吗?
这个——你说的也许是这么回事,你当时问过父王没有?
问过。玉骄不禁流露出一些沮丧的表情。
父王怎么说?玉凤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父王吝啬着呢,他只说了八个字。
玉凤甚觉好奇,忙问:哪八个字?
天下霸业,能者居之。玉骄实话实说。
原来如此。这么说,父王也很在意我?玉凤知道父王对她很宠爱,但总觉得父王在对她宠爱的背后有着更远的谋略,在她的眼里父王从来就没有放弃对王太子的培养。虽然自己在许多地方胜过太子哥,但这绝不是让她代理王政的理由。她实在弄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要指定她代理王政?
那也未必。就算能者居之,我们兄妹相比又有多少区别?玉骄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甘玉凤代理王政,一下子又将他的真性情流露了出来。
玉凤不以为然:差一点就差一点。你看,这大厅上的宫灯你摘得下来吗?
看得出,玉凤已回到了兄妹幼时逞强斗胜的状态。玉骄顺着玉凤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宫灯足有两丈多高。听玉凤的口气又想比试武功了。凭玉骄的身手摘下这宫灯并不难,难的是要稳妥地摘下这颗亮着的宫灯,玉骄没有十足的把握。玉骄想,若自己没十足的把握,眼前玉凤这虎背熊腰的身段未必就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想就此罢手:本太子要摘下这颗宫未必就差这么一点。
见太子哥如此,玉凤马上意识到自己逞强了。她又回到代理王政的位子上:太子哥无须马上就试,我也就是说说而已。玉凤的收殓被玉骄看作了没底气,越发刺激着他的好胜心:试试何妨?就当作我们兄妹间的又一场游戏吧。玉骄试意已决,玉凤也就不便再三推托了。玉骄起身亮相,从自己的坐处极有风度的腾空跃起,半空一个跟头,真是漂亮极了。谁知关键时刻,却是功败垂成。绊得宫在空中不停地摇摆。玉凤笑道:太子哥这么谦让,小妹不好意思了。
玉骄愧疚地望着摇摆的宫灯:你未必就不差这么一点。
玉凤也是半步不移,从坐处腾空一跃,直冲厅顶。当手临近宫灯时这才借力接力,悠然一个跟头,宫灯随着她的身影舞动。玉凤落地,宫灯落案,灯光闪烁。
为了挽回面子,玉骄装出很不在乎的样子:你这一试,我的手脚又发痒了。不知你能否陪我练练我这腿上的功夫。
玉凤知道太子哥腿上的功夫不错,并看出太子哥欲以己之长挽回自己的面子:太子哥又要小妹作陪练了!你可得手下留情呐。两人说就离开了王殿,并向练功房走去。进入练功房后,想到刚才马失前蹄,玉骄这下小心多了。而玉凤在来练功房的路上就打定了主意要输掉这一局。她心里十分明白,代理王政事大,与太子哥争一招输赢事小。刚才那一局已经让太子哥失了面子,自己冷静一想也觉太意气了,更让她担心的是太子哥因此而给她的代理王政使绊子,那将得不偿失。兄妹二人较量,也不过十招左右,玉凤就见败势。玉凤略显惭愧说:太子哥的功夫就是底气足,若要长技较量,小妹还真不是你的对手。玉骄无不得意地说:还打不?也许你的真功还没使出来哩!玉凤玩耍地一笑:还打?一脚尖打上天,一拳头打下楼,一推掌打下港。
玉骄见凤丫头手舞足蹈地哼起他们小时候的儿歌,一股兄妹间的温情荡然飘起,不得不见好就收:小妹虽是女流,这功夫却也劲猛得很。兄今险胜,也是小妹手下留情。我们都还得勤加苦练哪!
玉骄回到自己的住处,心想玉凤只在诸般小事与自己一争高下,没想到玉凤在王朝霸业的大事上也很认真。父王指定玉凤代理王政那是父王的事,玉凤却也这般的当真就说明玉凤也很在意。凭自己腿上的功夫当然可胜玉凤,但也不会十招之中就见分晓。由此而看,玉凤定是他玉骄将来继承王位的一大对手。玉骄决定以自己的智慧,男人的雄心与小妹玉凤一决高下。三天后,玉骄和陈师爷一起拟定了一个既不影响兄妹情分,又能使玉凤无法正常代理王政的计划。
复日下午,玉骄邀着李汉俊公子兴致勃勃地来到杜君杰公子府上。玉骄乃当朝王太子,又是王城诗社的领军人物;李汉俊乃大将李经裕之子,乃王城诗社的二号人物;如此豪门子弟来访,杜君杰自是异常兴奋,他正在策划如何坐上王城诗社的第三把交椅哩。其实,君杰也非等闲之辈,其父正是朝中老臣杜文卿,且是王都的一大清流人物。其时,杜老也在家,父子俩热情接待贵宾。及至晚饭时候,杜府为贵宾摆下了一桌丰盛的晚宴,杜老亲自为玉骄太子夹菜上酒。玉骄对杜老也是格外的礼节有加,汉俊亦是如此,他们轮番地向杜老敬酒。豪门子弟大多趾高气扬,难得玉骄汉俊如此恭维杜老,让杜老更加豪爽,来者不拒。一杯杯西风老酒下肚,杜老很快就支持不住了,杜公子就让下人扶着老爷子回房睡觉去了。
杜文卿走后,玉骄借着酒兴哼了一首词:西风几时有/把盏问店家/不知一句短信/可否有回音/我欲伴酒而舞/又恐酒楼窄小/私处但有酒/起舞似酒仙/美哉西凤酒//劝朋友/共进酒/度无眠/极好兴致/西风如此有情义/虽或进退起落/抑或浓淡甘苦/人生像饮酒/莫忘旧相识/凭酒结新友。见王太子吟词,汉俊君杰也来了兴致,三个豪门子弟很快就暴露出了他们本来的面目,一阵放肆豪饮,就有些东倒西歪了。玉骄借着酒意一拍桌:好你个杜君杰,竟拿这等鸟菜招待本王太子?
哪里哪里!好菜有的是。杜君杰已是醉眼蒙眬。
好菜?什么好菜?谅你也拿不出什么让本王太子高兴的好菜。
油炸酥兔,清蒸飞雁。君杰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就这?本公子都吃腻了,何况王太子兄!你就来点新潮的吧。
那就请李公子赐教。
新潮就是高兴,高兴就是点子。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吃得快乐。
小小小弟真不知道二位大佬稀罕什么?
本太子稀罕的就玉玺酥饼。玉骄半醉半醒地亮出了底牌。
你说什么?杜君杰更加茫然不知。
玉玺酥饼。李汉俊学着玉骄重申了一遍。
我的小王爷,这可不是开玩笑。听到玉玺二字,君杰的酒意清醒了些。
不是本太子开玩笑,而是本太子想看你丈不丈义?
这话太子言重了,在您太子的面前,义字就是我杜家的天。
听本王小妹说,她到你家来玩时,你家二妹就是拿玉玺酥饼招待她的。她说新潮极了,有趣极了,好玩极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杜君杰不敢相信。
玉凤说的会假吗?不信叫你家二妹来问。玉骄知道他家二妹外出了,话说得有鼻有眼。
君杰非常的纳闷:我怎么不知道?
汉俊一副不屑一顾表情: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我也做给你们吃。一股酒气直冲君杰脑门。
好,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快拿来吃吧。
怕是巴结代理王政,小瞧我们太子兄吧!李公子不失时机地将了杜公子一军。杜公子被将得脸色通白:我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呀!只是不知道这个饼儿到底怎么做?
玉骄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个好说,我教你做。你把发好的饼面盖上玉玺,然后放到油锅里一炸不就成了吗!
可是,可是,这这玉玺——
李公子生气了:你也太哆嗦了。谁不知你爹是掌玺老臣?还支支吾吾的,真不够意思。
君杰如乞丐般地望了玉骄一眼,只见玉骄脸上已蕴藏一股怒气。君杰忙笑脸哈腰:小王爷息怒,我去去就来。君杰慌忙离开席间,并悄悄来到已经熟睡的老父身旁,当他的手指触摸到老父的腰牌时,又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要知道自己的游戏已经触及到了王权和律制,弄不好那是要治罪的。可是,这年头,谁又管你王权和律制了?重要的是要跟对人,就如赌博场上押宝。像老父一样勤政勉学也可混一辈,只是自己吃不了那份苦,耐不住那份寂寞。自己文不成武不就,还想要过轻松好日子,今生注定就是一个溜须拍马的命。现在,未来的王爷王上正等着他的溜须,君杰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君杰偷了父亲的腰牌和锁匙,一转眼的工夫就溜到了掌玺衙。凭他混迹王城多年的经验,顺利骗过衙门的侍卫和管事,并迅速取来玉玺。没多大一会儿,一大盘金灿灿的玉玺酥饼就端到了玉骄的跟前。
玉骄总算如愿以归。
玉骄的第一步计划顺利落实,不禁有了几分沾沾自喜。原计划五天后的第二步行动,他忍不住地要提前实施。李汉俊在玉骄的纵使下提前进入玉骄布置的棋局,他气气冲冲的来到代理王政的大堂上,他要状告杜君杰蔑视国威,盗用玉玺,游戏王权。
看罢李汉俊的状子,玉凤横眉戚起,非美的五官一下子就写出了恐怖二字,这可是她代理王政以来接手的第一个案子。看李汉俊那振振有词的气势,此事绝非空穴来风。好你个杜君杰,凭你官宦子弟的身份,不求上进,居然干起戏弄王权的勾当,这叫我如何安坐代理王政的位子?如何向父王交代?又如何向举报人解释?这事行为虽小,性质不轻。玉凤一声冷喝:传杜君杰上堂。
杜君杰被传至玉凤殿前,他竟是糊里糊涂的不知何事,直到玉凤将状子摊开在他的眼前,他这才知道玉玺酥饼的事被李汉俊告发了。他真搞不明白玉骄玉凤这对兄妹怎么了?一个怂恿他弄玉玺酥饼,一个拿他问罪。他正左右为难的不知如何回答,玉凤一个二十大板的令牌下去,君杰吓得就毫无主张了,他老老实实地将太子玉骄到他家怂恿吃玉玺酥饼的事从头至尾地说了一遍。
听完杜君杰的供述,玉凤明白了这个玉玺案,原来就是太子哥一手策划的。他为什么要策划这么一局似痛似痒的荒唐剧呢?这个暂且不问,就这个案子本身又该如何处理呢?杜文卿是两朝老臣,不仅忠谋有加,而且还是父王倚重的管家臣。若要秉公办理这个案子,杜文卿又何曾逃得了干系?而且这主犯就是他儿子。父王出征前,只有杜文卿一人公开反对她玉凤代理王政,现在拿他法办,别人会怎么想?父王会怎么看?玉凤想来想去,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吩咐先押下杜君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