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静静地飘打着这皇城,窗外的树影,映在窗头不住的摇晃,和红烛摇曳映在窗上的影子相得益彰,房间里一片耀眼的红,修宁轻轻掀开了红盖头的一角,却见平霜依旧安宁地立在床沿,一如她曾经的主子,让她有些喘不过去。
“平霜。”她唤了一声,“已是何时了?”
平霜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修宁的话:“王妃且先睡吧!王爷今晚约莫是不会来了。”
修宁一怔,红盖头下,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不会来了,她不过是个为了两国交好,联姻的产物罢了。
那位头戴凤冠,坐在大殿上的妇人的话犹在耳边:“未晞,公主年幼,不得替我大周和亲,本宫寻思着,宗室之女,也都比不过你的,伊衷情而情而性修兮,也唯有你,才能担起这份担子了,从今而后,你便名唤修宁了,本宫收你为义女,以我大周嫡长公主的名义,和亲大夏。”
她明明是笑着的,却也压得修宁喘不过气,她别无选择,大周是她的故国,她的父亲,是天家的臣子,“修宁”二字,却也是如此之重。
大周皇后之言,更是重如千斤,她没有半分力气去违抗。
她还记得,那个女子说:“大夏皇室不会委屈你的,你从前的人也别带了,平霜自幼跟着本宫,心思缜密,精通医术,你便将她带去大夏吧!”
至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她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名唤未晞,却从那一日起,变成了修宁。
又有谁能想到呢?即便是新婚之夜,她也是被深深厌弃着的。
即便那个男子,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修宁自己掀开了盖头,看着满室的红,愈发觉得嘲讽,她略微勾起唇角,问道:“平霜,这便是你们所希冀的吗?”
平霜沉默了片刻,没有搭话,少顷,才开口道:“时辰不早了,王妃歇下吧!”
修宁向来不喜欢委屈自己,她二话不说,便睡下了,只是这异国的夜里,又如何能够风雨不动安如山一般的安稳。
次日一大早,平霜就叫醒了修宁,修宁对着镜子梳洗,挑了一件流采暗花云锦宫装,不显张扬,却也不显沉闷,华贵见多了几分素雅,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几分,迎风飒飒,暗花绘制的芙蓉拖尾曳地,楚楚腰纤细,盈盈不堪握,腕上一只古银勾丹鸢朝阳镂空镯,透出一丝沉静地气韵,头挽了一个不算太出众的朝云髻,略施粉黛,眉颦春山,眼颦秋水,袅袅婷婷,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却又隐含清雅。
这样一来,既不失了新妇身份,也不算太华重而盖了宫中贵人的风头。
“宁王还未来吗?你且着人去催一催吧!”修宁淡淡吩咐道。
今日是前往宫城向帝后谢恩的日子,宁王再不待见她,也不至于要她独自一人前去谢恩吧!届时丢的可不止是她的脸面,更是宁王的脸面。
“劳你久等了。”
一道和煦的声音,如沐春风一般,沉稳,却透着清冽。
修宁吃了一惊,抬眸看去,男子正斜倚在门栏之上,完美无缺的卧蚕,眼中带着一丝戏谑,一身月白长袍颇带一丝侠骨仙风的意味。
谁能想象这样一个如画的男子,竟然是能让正妻于新婚之夜独守一夜的男子。
“抱歉,本王的侧妃昨日生病了,着实走不开。”他虽是道着歉,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反而给人一种从容之感,就好像理所当然一般。
修宁略微一怔,继而轻轻一笑:“如此,便先进宫吧!”
修宁这样平静的态度,倒是让宁王李弘深有些吃惊,他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修宁一眼,他的王妃,似乎也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马车上,修宁选择了最直接避免交流的方式,闭目养神。
李弘深暗暗打量着那一张脸,若论容貌来说,大周绝对是给了诚意的,这张脸,即便是放在最不缺美女的后宫也是可圈可点的,她始终不明白,太后为何执意要他娶了这个异国女子,即便表面上,她挂着大周嫡长公主的名义。
马车入不得宫闱,待下了马车后,李弘深极为自然地搂住了修宁,修宁自然知道,这是做给别人看的,她虽有些不适应,但也只是片刻。
李弘深附在她的耳边轻轻道:“王妃入戏的能力,却也是不能让人小觑的。”
修宁一阵面红耳赤。
她性子向来寡淡,自制力极强,片刻之后,便也恢复如常了,早已有宫人在门口便备下了轿撵,到皇后所居的凤仪宫也不曾花太长时间。
修宁看着凤仪宫,大周和大夏风俗上极为相似,这内宫的建造,却也没差多少。
凤仪宫巍峨壮阔,为大夏历代帝王之后所居,修宁和那个男子一步一步的踏上,也许,未来,他会君临天下,而她,也会入着天下女子趋之若鹜的宫室,可到底,和她一起走上这台阶的人,从来都不是她心心相许的人。
李弘深对着宫室极为熟悉,他是大夏皇帝先孝贤皇后之子,而现在的皇后,则是继后,但这却丝毫不影响李弘深对着宫室的熟悉程度。
修宁进去后便随着李弘深一起跪下,向帝后二人斟了一杯茶。
皇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修宁,看了皇帝一眼:“如今看来,臣妾果真是老了,深儿如今都娶媳妇儿了。”
皇帝抿了一口茶,侧眸看了一眼皇后,含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本是如此,皇后就算是不服老,也是不行的。”
修宁可以感觉到帝后关系的融洽,只是此情此景,若说是没有丝毫紧张,却是不大可能的。
“起来吧!”皇后抿唇笑道,“真是个标志的孩子。”
见皇后不曾为难自己,修宁松了一口气。
“深儿贵为亲王,乃是我大夏的中流砥柱,身为王妃,一丝一毫都不能有错,而今深儿膝下子嗣单薄,你也要好生的替深儿开枝散叶才是。”皇后看着修宁说道。
修宁知道,这些训话是必须的,恭敬地点头称是,比起她的拘谨,倒是李弘深要自然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