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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你是好人

江湖中人,瞪眼杀人,都是常有的,此时朱红灯身上泛出的杀气,让欧阳震浑身一紧,刚刚聚集起来的胆气,顿时矮了一节。

乡民之中,有冷静下来的,有的根本就没打算造乱,而是受到了欧阳震的要挟,此时纷纷的走出队列,走到了树林的另外一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总共有一千多人站了过来。

贡王望着这些人的时候,发现了这两组人的区别。

走出来的这些人,都是满脸的麻木,眼神空洞,就像是精气神都抽出了身体以外,听说留在这里,能够开荒垦田,脸上不由自主的带出了喜悦之色,除此之外,便是最最纯粹的质朴了。

而留在队伍中的人,则是另外一种状态,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莫名其妙的亢奋,手里面擎着武器,有的对朱红灯不解的打量,有的对贡王怒目而视,甚至还有一些,大概烟瘾犯了,浑身上下的摸烟枪。

朱红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王爷,我便走了!”

贡王指着不远处几辆马车,道:“这里是赠与你们的粮食,切记你我之约。”

“王爷放心,江湖中人,行的端走得稳,一诺千金!”朱红灯抱拳,对剩余的拳匪道:“王爷已然是仁至义尽了,我们不能给王爷添麻烦,带上粮食,我们出发!”

这些人终究是跟着朱红灯时间久的人,他的积威还在,即便是欧阳震和他的死忠,此时也只能乖乖顺从了。

一行人整理行装,并没有渡过锡伯河,而是折而向南,贴着喀喇沁旗境而行。

海德旺这才松下一口气,问道:“王爷,就这样放过他们吗?太便宜他们了,来我们旗内耀武扬威,我咽不下这口气!”

贡王微微冷笑,道:“岂能让我们的护国公大人委屈了?传令!”

一听到传令二字,这些训练有素的卫兵肃然坐在了马上,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摆出一副时刻准备进攻的姿势。

“传令!火速派人快马告知喀喇沁中旗,喀喇沁右旗,土默特左旗,土默特右旗的王爷,佐领,台吉等,速速整军,合围义和拳匪于乌兰布统!迅即歼灭!”

“是!”海德旺先下意识的领命,可是却皱了皱眉,小声的道:“可是,王爷,就这千百号人,我们卫队就能杀他个片甲不留,更何况我们手里还有火器,实在不行的话,您府里东厢房,不是有张大人那里弄来的洋枪么?”

贡王狠狠的瞪了海德旺一眼,道:“跟了我这么久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赶紧去办!办不下来我拿你是问!”说罢,便调转马头,朝着流民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勒马回首道:“对了,我忘了,所有参与合围的人,都不许用线膛洋枪,最好只带马刀,带上几支火铳鸟枪也无妨,下令的时候,告诉他们,给我留着朱红灯的性命!”

这些平泉的流民,平日里见个县官都是腿肚子转筋,可是看见贡王的装扮,头戴铁盔,盔顶插着尺许长的冠缨,身着黑色软甲,看上去威风凛凛,倒像是落子(地方戏)里面的镇边大将军,便不由的心生敬畏。

平民见官,就要膝盖沾尘,这是几百年的规矩。众人齐刷刷的倒头便拜。

“王爷在上,谢王爷容留之恩!”

在喀喇沁旗,贡王早就已经取消了跪拜制度,即便是平日升帐议事,也只鞠躬行礼便可,看到了眼前这个场面,贡王忍不住皱了皱眉,翻身下马,搀扶其中一位老者,道:“快起来快起来!以后你们便是这旗中之人了,我以喀喇沁王爷的身份承诺你们,允许你们在此地开荒,且永无税赋!”

流民之中一些年轻的,便欢呼起来,相互扶肩祝贺。贡王接着道:“我的旗人蒙人,过几日回来帮助你们修建容身之所,府里还会给你们派发农具,这些都是急不得的事情,离明年开春还有几个月时间,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流民之中,一位老者颤颤巍巍的道:“有何事?王爷尽请吩咐。”

贡王笑道:“拟花名册,丈量荒地,确定宅基。当然,现在最首要的,便是吃饭!”

人群之中爆发了一阵欢呼,他们造反,或者说是被拳匪裹挟,其实还是为了一口饭,平泉县不是个穷县,正是由于民脂还算充裕,便成了朝廷对外赔款的征敛之地了。人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远处,福晋正率领着合府家丁丫鬟,套着另外几辆马车,赶着几十头羊,远远的朝着三喇嘛地赶来。贡王道:“朱红灯的队伍,我给的是糙米,咱们今日吃的,确是粳米和羊肉!杀羊你们应该都会吧!随车还有行军锅灶,自己动手罢!”

“王爷!万安长远!官运亨通!”

人群又一次迸发出了欢呼,而这两句话,应该是他们能想到的,最不俗的两句话了。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然到了正午,贡王和福晋并肩站着,望着热气腾腾的营地,许久不说话。

善坤轻叹了一口气,道:“王爷,我好像是明白一点了。”

“明白什么?”贡王望着喜气洋洋的流民,还有一些女人在忙着添柴煮饭,嘴角不由得翘起。

“我明白我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了。”福晋善坤认真的回答道:“我的王爷,是这乱世之中的好人!”

贡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哦?我怎么就变成一个好人了呢?”贡王其实心里想到:“你要是知道,你出嫁的车马被我劫了,仅仅是为了省去几百太监宫女一个月的粮食饭资,你便不这么想了。”

“对平民尚且如此宽爱仁厚,自然是好人,在这乱世之中,上到藩镇都统,下到捕快县丞,有谁能够如此呢?”善坤的声音很轻。

贡王望着乌兰布统的方向,长长一叹,道:“你还是说错了,我的确是爱惜这些流民的生命,但应该算不得是好人。”

善坤灵动的一笑,道:“那我便拭目以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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