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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疑云

尸体不见,血迹无痕。

掌柜望着干净整洁的客房,顿时长舒一口气,但见他单手叉腰,指着白玉笙与张长生,面有不快道:“二位小哥大半夜睡不着,拿我消遣是吧。再胡闹下去,就让你俩吃一辈子牢饭!”

话音一落,掌柜扭头就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张长生跟着出门,在身后喊:“喂,喂……你别走啊,事情还没弄清楚。”说到底,他没见过慧觉禅师的尸体,从头至尾只是白玉笙的一面之词,因而他回到客房后,假装不在意地随口一问:“小笙,你真的确定禅师已遇害?”

白玉笙却呆立原地,迟迟不答。自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他便觉怪异,仿佛陷入一个无底的洞,如无底深渊,越陷越深。他脑海里不停回放着禅师遇害的整个过程,从听闻禅师的惨叫,到如今禅师尸体的不翼而飞。他确信禅师已经遇害,只因他看过禅师的尸体,可禅师的尸体已然不见,连血迹都被擦干,等于他已失掉唯一的证明。

突然,张长生摇他的肩,急问:“你闻到没?房间里有一股异香。”

白玉笙道:“异香?”

张长生一旁提醒道:“不错,像是花香,又像是粉香,我们的房间没有,而这间房却有。奇怪的是,我好像在哪儿闻过……”

顺着张长生的话,白玉笙细细嗅起来,果真嗅到整间客房弥漫着淡淡异香,初闻则醉,细闻则厌,正是妩媚女子身上特有的味道。

他激动道:“是异香,满屋都是妩媚女人的异香。”

张长生猛地拍脑袋,恍然道:“不错,是那个漂亮女人身上的味道,我早说过,一定是那两个胡人将禅师杀害。”

白玉笙道:“可胡人为何要搬走禅师的尸体?”

张长生摆摆手,不耐烦道:“你管他什么原因,总之胡人不是善男信女,他处理掉尸体,肯定另有目的。”

白玉笙道:“什么目的?”

张长生却自背转身,踱到角落,那是油灯照不到的地方,推脱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白玉笙亦来回踱步,陷入沉思。

他喜欢思,思而再思。

在他小时候,师父常常让他思,有时思道,有时思过。可此时的思与以往不同,只因他对所思之事一无所知。

胡人房间与禅师房间相隔很远,若非胡人来过,异香很难弥漫至此,难道果真是胡人所为?胡人为何要搬走尸体?难道尸体上藏着秘密?他不知道禅师身上藏着什么,也就不知道凶手想要掩盖什么。初见尸体时,他完全处于惊吓状态,因而并未留意尸体本身,他甚至不确定禅师伤在何处,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血渍浸染的地方就是致命伤。对于不确定的事,他从不妄言,他怕自己妄言会给别人带来误导。

他是跟师父学的,师父一生谨言慎行,不妄下结论。

张长生却已认定胡人即是凶手,并一本正经推理道:“有没有这种可能,胡人一直觊觎禅师身上的武功秘笈,是以将禅师杀害,而禅师死后第一时间被你发现,他来不及细搜,只得先盗走禅师的尸体,再寻秘笈。”

白玉笙连连摇头,反驳道:“如你所说,他盗走尸体即可,为何还要擦干血迹、整理房间?”

在白玉笙看来,凶手擦干血迹这一点尤为可疑。或许真正的秘密不在禅师身上,而在那片血泊中,如今血泊连同尸体消失,秘密也就永远成为秘密。但他深信,任何秘密都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此时月光,仍由屋顶破洞洒下。

洒进屋里,洒在干净整洁的地板上,那是半个时辰前还斜躺着禅师尸体的地方,白玉笙叹道:“月光啊月光,都说你知人间冷暖,可人间有难,你却无动于衷,仍旧明晃晃的刺眼,如一柄尖刀。”

铛铛铛……

更夫敲响四更的锣,锣声拉得很长。可白玉笙分明只听到三声锣,没有听到第四声,遂心下道:之前已过三更,如今四更,却仍是三声锣,莫不是更夫彻夜无眠,困乏相交,错把四更当三更?

一更一时,三更三时。

白玉笙突然拉住张长生的手,失声道:“不对啊,方才掌柜说胡人早在几个时辰前便已离店,而禅师遇害却在一个时辰前,也即是说,胡人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留下异香,想要嫁祸给胡人。嘟嘟胖,你说是与不是?”

张长生使劲挣脱,随口道:“嫁祸?若说有人嫁祸,一定就是对面住着的那位俏公子,看着就阴阳怪气,不男不女。”

白玉笙这才想起那位似曾相识的公子,自客栈大厅一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只是他实在找不出俏公子与禅师之死有何关联,遂道:“你看他阴阳怪气,或许人家看你亦是;你觉得人家不男不女;或许人家觉得你亦是。”

张长生辩解道:“不管怎样,我们应该找他问个清楚。是与不是,一问便知。若果真是他,便杀他替禅师报仇;若不是他,便一定是那胡人所为。胡人在北,我们只需一路向北,追上胡人。”

话音一落,不待白玉笙同意,他已穿过走廊,敲响俏公子的房门。俏公子房里一直亮着油灯,似未入睡,或已醒来,因而张长生刚一敲门,门便轻轻打开。

敲门、开门,一念之间。

张长生却不客气,指着俏公子喝问:“我问你,禅师是不是你杀的!”

不曾想俏公子极是傲气,并不答他,理了理两鬓后,便要关门。张长生自然不答应,两条粗而有力的臂膀紧紧撑开门,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白玉笙及时拉住张长生,对俏公子作揖道:“我这位兄弟素来鲁莽,但他并无恶意,还望兄台见谅。”

俏公子莞尔一笑,回礼道:“你若好好说,我便待你是上门之客。你若存心找茬,我却恕难奉陪。”

白玉笙道:“岂敢,在下正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兄台,不知兄台可否相告?”

俏公子道:“喔,你且说与我听。若方便告知,我自会告知;若不方便,我却恕难从命……”

白玉笙道:“敢问兄台一个时辰前,可曾听到一声惨呼?”

俏公子道:“不错,是有一声惨呼,听得真切。惨呼之后,还有桌椅倒地声。你要记住,是惨呼之后,才发出的桌椅倒地声。”

白玉笙一怔,急问:“你确定是惨呼之后,才有桌椅倒地声?”

俏公子道:“行走江湖,凭得一个信字。”

白玉笙道:“不错,在下是信得过兄台的……那在下再多嘴请教一下,兄台就不想知道为何有此惨呼?”

俏公子浅浅一笑,摇起手中折扇,嘴上却道:“且不论我生来厌恶和尚,我自己的事都做不完,哪有闲工夫管别人的事。不止一声惨呼,我还听到一声猪叫,难道也要管管?”

张长生急道:“你骂谁是猪?”

俏公子若无其事道:“不早不晚,眼前正有一只猪在咆哮……喔,猪一向不知道自己是猪,这才是猪的可悲。”

张长生听俏公子在拐着弯儿骂自己,不免动起怒来,只是堪堪被白玉笙压着,才不得发作。白玉笙不禁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位俏公子,但见俏公子面白如玉,风姿俊秀,本以为是位温润佳公子,不曾想却是位说话带刺的主儿,跟个小姑娘似的。白玉笙心里虽如此想,嘴上却告一声“叨扰”,正要再问仔细些,却瞧见俏公子已面露不快,想必再问下去,亦不会有结果,便欲离开。

正要离开时,却听俏公子道:“喂,你腰间的荷包似旧了些,没想过换一个?”

白玉笙一阵愕然,不禁想起依依,想起他们的童年。那时无忧无虑,觉得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他不解那位道姑为何要带走依依,亦不解师父为何要让自己下山。师父说自己是山上的人,山上的人下山,心却一直在山上。他看向张长生,张长生却毫无反应,若在往常有人提起与依依有关的事,张长生必是颇情绪化的。

他缓缓道:“不瞒兄台,此荷包系故人所赠。是以佩在身边,如见故人。”

俏公子似很满意他的回答,玉面竟微微有些红润,嘴上却道:“杜子美有诗‘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天下男人皆负心,一旦新人在侧,便会忘却故人。想来你只是说说而已,心底却早将故人忘到九霄。”

白玉笙显然未曾想到俏公子会有此一说,竟一时无言,痴痴想着往事。他问自己是否真的忘却依依,待心底有回应,也就起身告别。他不知道,他身后那个人还在等他的回答。

他没有回答,那人也没有再问。

在他看来,每个人心底都会有秘密。他也有秘密,他的秘密连师父都不知道,可他觉得这不算欺瞒师父,若师父问起,他自然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师父。可师父没问,他也就可以永远深藏这个秘密,一直等到她的出现。

他不确定,她何时会来。

他只深信,她一定会来。她来时,一定还记得他。

回到禅师房间,白玉笙却在想着俏公子的话,俏公子似在有意提醒他,但又不肯说破。依俏公子的说法,桌椅倒地声是在惨呼之后,也即是说,极有可能在禅师遇害之后,凶手刻意弄翻桌椅,以迷惑外人。他缓缓走到桌前,细细打量起桌椅,桌椅上除几处凹痕外,便再没有别的损伤,而凹痕显然非打斗所致,难道禅师遇害时并未与人发生打斗?

他陷入沉思,思而再思。

此时客栈大厅,那四个乞丐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他们睡得很香,似在做梦,似已酣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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