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律看着眼前的一切,幽黑瞳孔中的血丝在渐渐舒张,幽亮的慑人,好似沉冤千年的戾气在气流中滚滚涌动,渐渐膨胀,只等着毁天灭地般的爆开,四射。
饶是顾千金都觉得压抑的厉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她看着面色阴霾的似天地即将崩塌般的独孤律,连她都好似能感觉到他此时那种,近乎要浮尸千里的滔天恨意。
空气中都似凝结了冰渣般,刺的顾千金心内惊惶,她此时应该快速离开的,因为渺小细微的她,又哪里能够去承受他随时可能爆发的、似能撕裂天际的癫狂?
她看着他的眸中,渐渐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似是能感觉到,他体内沉积的所有惊天怨气,都已化作了无形的冰锥,渐渐刺破肌肤,张狂而出。
这样的他,可怕的似来自冥幽地狱,可是,却又让她的心口,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惜。
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啊……
她下意识地颤巍上前,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似是要将他从那漫无边际的慑人漩涡中给拉出般,用力的指骨都渐渐泛出了白色。
冰凉的触感好似从头顶瞬间浇下,莫名的,便抚平了独孤律心底那狂热的似能焚天的躁动,眼前的刀山火海顷刻间便化作了虚无,独孤律竟是隐隐有一种,他好似突然被人拉回了现实的诡异感。
他转眸,此时,顾千金的面色略显苍白,额间也布了一层薄汗,可是,她清亮似银河的眸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似清泉潺潺,他看着看着,突然就有一种想要沉溺在其中的快感,就要是一条涸辙的渴望着碧水蓝天的小鱼般,渴望,被她眸中的汩汩细流所淹没。
而顾千金看着他眸中的血色渐渐退去,空气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危殆感也瞬间消失殆尽,终是轻舒了一口气,看来,众人那么忌惮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轻轻拉扯了下,因被汗水打湿,而紧贴在背部的衣衫,心内顿生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一想到她之前竟然那般再三捉弄他,她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作死!
好在,独孤律已经开口打破了这硝烟后的沉寂:“那小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千金却在纠结着,究竟要不要告诉他真相,毕竟,她实在是承受不住再一次的精神碾压了,真的会死人的!
看出了她的犹豫,独孤律反握住她的手,安抚似地轻捏了下,随即道:“我需要知道真相。”
她的手又凉又软,像是在捏着一块水玉般,那份来自手心处的清润向身体各处蔓延,熨帖着他枯槁已久的内心,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他刚才让她说出真相的话语,不似要求,更似在诱哄。
被捏了下,顾千金才发现,她的手在他的手中,奇怪,之前不是她去抓着他的手的吗?总之,男女授受不亲,抽回来便是!
手心里的清润骤然被抽出,独孤律下意识地握紧。
顾千金抬眼睇着他,只当他是在作弄她,当下用力将手抽出,随即,又狠瞪了他一眼,这一瞪,一贯的气势也回来了,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余威尚在:“你知道狂犬病又被称什么吗?怕水症,恐水病,所以,四娘日日给夫人擦拭身子,这个水盆又毫不避讳地放在这里,夫人也只是偶尔发病,因而,夫人又怎么可能是得了疯病?”
说着,她的声音却莫名地低了下去,有什么在她脑海中迅速炸开,而那一晃的光亮里,却照出了若非是意外触碰,那她此生可能都不会知晓的深深晦暗。
独孤律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眸子深幽似夜,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千金,似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而此时,顾千金却觉得她好似深处于黑魆魆的漩涡边缘,那掩映了一切真相的墨色正以一种诡异的近乎扭曲的吸引力,向她伸出了触角,只等着瞬间就将她卷入到暗无天日的阴霾之中。
直觉,她此时应该立刻刹脚,否则,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会如吃人藤那般一点一点将其牢牢束缚,刺入她的血骨,使其再无脱身之时。
可是,她看着独孤律的眸子,鬼使神差的,她听到自己略显干涩的声音细微响起:“夫人可能是被人下了蛊,而之所以一直没蛊发至身亡那般严重,许是因为有人暗中定时给她服用了解药。”
很奇怪,当把这一切都说出之后,顾千金却只觉得莫名的轻松,她当下豪气地想着,这么肮脏的东西,就该被揪出来暴晒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不应该再试图用更多的血腥去遮掩!
后果即便是深陷泥潭又如何呢?还能比目前连自己的人生都被别人所操控更为糟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