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四海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简直可以说是呆若木鸡,根本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
水流激荡,团团旋转,看来威力非同小可。柄叔被围在里边动弹不得,嘶喊:“喂喂!这个不是幻象……在她的地盘啊……来帮我!”
熊四海苦着脸大声问:“怎么帮?”
柄叔说:“你……”才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了了,估计是压力太大,他已没有多余的力气。
熊四海急得别别跳,用力揪自己的头发,脑子里不停地思索。但有什么用呢?他没经验没技术,帮不上忙。
这时张婶已经缓过一口气了,嘎嘎怪笑说:“让你们多管闲事,死,死!”
熊四海正有气没处发泄,立即骂她:“你个疯婆子,你儿媳是鬼知道吗?她在外边到处害人知道吗?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不分青红皂白!”
张婶一瞪眼睛,怨毒地说:“她就是害人精,我怎么不知道!”这话答得有点不对劲儿,但熊四海哪有心情去想?说:“张婶,你做做好人,让你儿媳停手吧,别再害人了。”
张婶当然不会那么好心,嘎嘎地笑着。这笑可把熊四海惹毛了,他真想一巴掌扇过去。唉,她是一个伤心的妇女,他哪下得了手?但他实在急了,说:“你不管是吧?好,让她杀了我们,我们死在这里,你也脱不了关系,到时你和你儿子一起坐牢去!”
熊四海没料到自己的话居然有点用,张婶不笑了,瞪着眼睛在沉思,似乎真的怕坐牢。熊四海一见喜出望外,赶紧趁热打铁说:“张婶,如果你也坐牢了,谁去探望你的儿子?你儿子知道了多……”
还没说完呢,张婶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喃喃地说:“对,不能坐牢,我坐牢了他怎么办?”
“哈哈。”熊四海高兴地笑着,说:“张婶,快,让你儿媳住手。”
张婶忽然哼一声,说:“别吵,滚一边去!”自己挪动脚步向前走。
熊四海想扶住她的,但刚被她骂了便不敢过去,只是喊:“喂,别靠那么近啊,小心那些水。”
张婶说:“井水是我家的,我早玩腻了……”
熊四海听不明白,想:“玩腻了?什么意思?”忽然看见张婶身子一晃,然后摔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厨房里早被井水搅得一团糟,杂物满地都是。张婶一时没注意,踩着了一瓶洗洁精,竟然摔晕了。熊四海冲过去扶起她,怎么弄她都不醒,不禁脱口大骂:“草你丫的,早不摔迟不摔,现在才来摔,老三八你故意的是不是?”
说归说,其实也难怪张婶。自从家里发生悲剧,一年多来她吃不好、睡不好,身体体质自然不好,虽然才五十多岁,却犹如风烛残年,这么一摔也不知后果怎样呢。
忽然“啪”地一声,有东西摔在地下。熊四海看去,是那把断了的小木剑。这半截剑本来在柄叔手上,现在被摔了出来……
忽然又是“啪”一声,黑影一闪而过掉在地下,是柄叔的挎包。
看来柄叔已经到了紧急关头,熊四海大喊:“喂,你婆婆晕倒了,晕倒了,你听见没有?”他想着她们婆媳情深,或许她一关心,就舍弃柄叔也说不定。哪知井水猛地暴涨,水势愈加汹涌,里边传来若有若无的笑语声:“好,死了更好。”
熊四海一愣:“什么?”她非但不关心婆婆,反而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怎么会这样?难道她想念婆婆了,让婆婆一命呜呼,好一家团聚?
那声音继续传来:“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哼!”
熊四海惊怒交集,昂头向天,心里在默默哭诉:“老天爷啊老天爷,既然你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为什么又要置我于死地呢?我……”突然之间,他看着屋顶,脑子里有灵光一闪。
形势逼人,容不得他仔细思考,不远处,那把菜刀静静地躺着,他冲过去捡起来,使劲就朝屋顶甩去。
“啪啦……”屋顶是瓦片,登时被击穿一个洞。这时正是下午时分,七月的阳光说有多猛烈就有多猛烈,瞬间从洞口射了下来。
很明显,这招凑效了。汹涌的水流立即坠落:“滴滴答答”一阵乱响,就仿佛下了一场急骤的雨。紧接着水井升起一股白雾,里边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还有孩童的哭声。
“柄叔!”熊四海赶紧过去扶住了柄叔。
柄叔全身都在颤抖,双手紧紧地握着八卦镜,脸色苍白苍白的。他的腿一软,就整个人倒在了熊四海的怀里。
这个时刻,熊四海有种想哭的感觉,哽咽着说:“柄叔,你没事吧?”
柄叔看看他,又看看屋顶的洞,喘气喘了好久,才轻轻地说:“唉,我是笨蛋,那么简单的都想不到。”他挣扎着站起来:“去,把洞再打大些。”
熊四海点点头,操起几张矮凳逐一奋力扔上去,屋顶的洞顿时和水井差不多宽了,阳光满满地洒了下来。
柄叔从挎包里拿出朱砂,在八卦镜背面划符,接着在阳光下烤干,然后再用保鲜纸层层包裹。他的动作缓慢而谨慎,表情严肃,嘴里始终在喃喃念经。
“噗通”一声,八卦镜沉入了井底。井水就像被煮沸了一样,咕噜咕噜冒泡十几秒钟才重回原样。水波荡漾着,以后可能没人会想到,这里发生了一件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柄叔长长地嘘出一口气,说:“好了,只要镜子不被捞走,她休想再出来!”
熊四海看了看昏睡的张婶,说:“不能让她知道。”
柄叔说:“当然不能让她知道,和她说女鬼被我打灭了。”
熊四海点点头,有些担心地说:“以后……万一有人不知道,把镜子挖了出来呢?”
柄叔说:“张婶这状态,看来没几年好活。她走了之后,屋子渐渐荒废,谁会来理睬这口井?等着不知何年何月,屋子换了主人,重建的话,也不会保留这口井了,即使保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任凭井口开着。”
熊四海看着水井,叹气说:“是呀。”
柄叔继续说:“这种房屋的建筑风格,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才有的,以后肯定没人再效仿了。”
熊四海还是有点担心,说:“万一,以后的主人挖开地基,不小心挖开了八卦镜……”
柄叔没好气地说:“管不了这么多的,退一万步来说,她刚才和我相斗,损耗了很多阴气,再被阳光伤了阴魄,接着就被我封住,已经和烟消云散差不多了,能不能复原还是未知之数。”
熊四海下意识地跟着念:“阴气,阴魄。”
柄叔说:“嗯,之前我和你说过,鬼一般用幻象迷惑人,吓得人自己做蠢事。其实怨气重的灵体也可以利用实物直接伤害人,是怨气很重的灵体才可以,不过它们非不得已不会这么做,因为阴气损耗掉了就很难补回来,就像我们人的元气一样,懂吗?”
熊四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柄叔叹气说:“唉,我们杀上门来了,它不动用阴气不行,所以井水才这么凶猛。”他拍拍熊四海的肩膀:“幸好你够机灵,不然我们都得完蛋。”
熊四海难为情地笑笑,终于算放心了,笼罩在心里的雾霾顿时消散无踪,全身上下都有种放松的快、感。他没什么好值得夸奖的,这全多亏了柄叔的帮助,没有柄叔,或许他那天晚上就已经出事了。他正琢磨着该怎么感谢柄叔,但这时张婶呻、吟几声,苏醒过来。
熊四海和柄叔互相望望,心里重新紧张,都觉得头大如斗。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应付张婶,不然她打个电话报警,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婶茫然地看着水井,再看着他们,足足过了一分钟才嘶声大喊:“她呢?”
熊四海硬着头皮说:“她死了。”
张婶抬头盯着屋顶,忽然就流下了泪水。熊四海和柄叔不知该说什么,唯有大眼瞪小眼。柄叔朝熊四海猛打眼色,熊四海再次硬着头皮说:“张婶……她……其实人鬼殊途,你们不应该相处一起的。”
张婶怔怔落泪,一时没反应。
熊四海支吾着说:“她是鬼……上个月……要害我呢,所以我才和大师追踪到这里的。”
张婶还是没反应。
熊四海继续说:“我知道你和儿媳感情很深,但……她害人就不对,你别伤心……”
张婶忽然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害人精啊害人精,你为什么死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熊四海和柄叔面面相觑,都是不懂。张婶伤心他们能理解,但她对淑芬的称谓,好像大有问题。
张婶忽然随手抓起一瓶洗洁精就扔过去,熊四海低头闪开,然后把菜刀踢得远远的,免得又生事端。
张婶却毫无力气再怎样了,只是哭,在嚎叫:“杀千刀的害人精,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还没骂够你,还没打够你啊!”
熊四海和柄叔越听越惊,都觉得不可思议。
张婶继续嚎叫:“你个千刀万剐的害人精啊,害死我的儿子,害死我的孙子,这么就让你烟消云散了,可便宜你了!”
熊四海只觉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流,全身都有点拔凉拔凉的感觉。原来张婶和淑芬不是婆媳情深,而是怨恨极深?张婶拼命维护淑芬,只不过是不让她死得轻易,要她留在这里受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