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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重私恩偷儿争自首 忿家丑失主两饶人

天下尽多为别人的事,惹上自己一身麻烦的人;也有惹上了麻烦,再出来一个多事的,使这圈子,就慢慢的兜得大了。王大狗和赛诸葛就在这个情形中。阿金哪里会想到这些,倒觉得骂了赛诸葛一阵,落个痛快。事后和邻居谈起,还啰啰嗦嗦数着赛诸葛的不是。那邻居站在天井里,隔了窗户向里面叫道:“阿金,你少说两句罢,我看这件事,会闹出风潮来。”阿金由窗格子上伸出脸来道:“闹出什么风潮来,会把我解到公安局去,打我二百手心。”老邻居道:“虽不打你二百手心,少不得有警察找你来问话。”阿金道:“那我等了他,一个当野鸡的,还怕什么丢脸不成?”说着,两只巴掌高抬起来拍着,拍了两下重响,那老邻居摇摇头,伸着舌头走了。阿金说了这话,自然是不挂在心上。过了一天,是上午九点钟的时候,有人在天井里叫了一声:“阿金在家吗?”阿金伸了头看时,见一个人穿了一身青灰湖绉短袄裤,挺了一只大肚囊子,头上盆式的呢帽子,歪了向后戴,露出他一张南瓜脸,左脸泡上长了一个黑痣,上面拥出一小撮长毛,阿金认得他,这是夫子庙有名的角儿赵胖子。他后头跟着一个长脸麻子,穿了一件青绸长夹袄,袖口上卷出两小截里面白绸衫袖口,不戴帽子,那个人也是一位夫子庙知名之辈刘麻子。于是答应了一声道:“在家里呢,两位大老板,请到屋子里坐。”刘赵二人随了话进来,一进门,先打量她的屋子,见一副床铺板,搭了一张小铺,上面乱放了两条破被褥,横靠墙放了一张空竹床,另配两只破方凳,靠窗户放了一张两屉桌,煤油灯,烟卷筒子,雪花膏瓶,梳头油盒乱堆着。另外一面尺大的镜子,却把毛绳子捆住了破镜架,床头边虽堆了两只破旧的黑木箱子,连搭环也没有。不用说了,显着那箱子里不会有什么值钱东西。倒是报纸糊的墙壁上,有两件整齐的衣服,挂在月份牌美女画边钉子上。阿金用手抹了两抹方凳子,笑道:“太阳照进房里来了,请坐罢,两位大老板,有什么事见教呢?”赵胖子伸了两条八字腿坐着,双手提起了裤子脚,因笑问道:“难道你自己一点儿也不知道吗?我们也知道,这并不是你干的事,不过多少你应该知道一点路数?唐大嫂子,也不愿把这事弄到公安局去,只要你到她家去把这个拿东西的人,指正一下子。”阿金听了这话,心里不免扑扑乱跳。可是她极力的把脸色镇定着,靠了房门站定,交叉着十个指头,把手放在腹部淡笑道:“赵老板无头无脑这一顿话,我倒有些摸不清原故,什么糖大嫂盐大嫂的。”刘麻子坐着一拍大腿道:“不用三弯九转了,直说罢。你老太去世,没钱收殓,我们知道有人帮了你一笔款子,这个人有人打听出来了,他就是偷了唐小春的钻石戒指的人;这个人姓甚名谁,我们也知道,不过没有入指证,我们还不能把他抓着;但是他也跑不了,若是这样一点小事,我们也栽跟斗,不用在夫子庙吃饭了。”阿金垂下上眼皮,想了一想,点着头道:“刘老板爽直,我也就爽直些。是的,有人帮助过我一笔丧费,唐大嫂就是唐小春的娘,从前秦淮河上有名的唐三宝吧?”赵胖子瞪眼哼了一声,刘麻子道:“谁和你说这些!”阿金笑道:“我们是同行,她是我的老前辈,这话说不得吗?”赵胖子一道:“你打算硬挺,是不是?赵胖子手里没有溜得了的黄鳝,你心里明白些!鹿嬷的,凭了我和老刘这两个大面子,会跑来碰你这野鸡的钉子。”说着,他伸了手在桌上重重的一拍,站了起来,将肩膀一横,刘麻子却瞪了眼望了她,个个麻子眼全涨红了,阿金动也不动,还是那样站着,笑道:“赵老板,你生什么气?三宝也是卖的,我也是卖的,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她现在是红歌女的娘,就不许提了;不提就不提罢,谁叫我不在秦淮河卖,在四象桥拉客呢!我吃了老虎的大胆,也不敢驳你二位老板面子,你不用生气,拍痛了手,是自己吃亏,你就打我两下,也打龌龊了你的手。”刘麻子道:“我们不是和你斗嘴巴来的,你说了这一大串的话,这事就算了吗?”阿金道:“不算啦!拼了一身剐,皇帝拉下马,天大的事,有我承当。我和二位老板去见三宝,把我送地方法院,那就很好,我正找不着饭票子呢!我知道,这不会犯枪毙的罪,我同你们一路去见三宝。”说着,左手取了桌上的镜子,右手抽开抽斗,取一把牙梳,站着举了镜子,梳了一阵头发,仍把镜子放在桌上,支了煤油灯靠好,打开雪花膏缸子,挖了一大块雪花膏在手心里,两手一搓,弯了腰对镜子扑着粉。赵刘二人都瞪直了眼珠望她,她毫不介意,把身上短褂子脱了,馐出上身雪也似的白肉,两个碗大的乳峰,只管颤巍巍的抖动,她靠近了赵胖子站定。赵胖子忍不住笑了,因道:“鹿嬷的,你真不在乎!”阿金从从容容把墙上一件花绸夹衫取下来,穿在身上,板了脸道:“我在乎什么?穷人只知道饥寒,不知道廉耻。你赵老板中意,我立刻就卖给你,打个折头,你给五块钱,凭了刘老板作中,不算事的,是龟孙子。”赵胖子只是笑,没说话。刘麻子道:“滚罢,不要费话了。”阿金道:“走走走,我门也不用带。”说时,把两手扣了衣纽,已经走到天舞里去。赵刘二人一路跟了出来,赵胖子道:“你不用去了,你只说那人是谁?”阿金道:“怎么样?我见不得三宝蚂?我在马路上站着,什么大人物也见过,并没有洒上哪个一身臭水;鼓不打不响,事不见不明,我不见着三宝,我不能说,带东西带少了,带话带多了,回头你们多带上几句话,我糊里糊涂受了罪,还不知道罪犯何条呢?”赵刘二人把进门那股子劲都消下去了,倒是望了她,不会动脚,阿金道:“怎么样?你们不打算去了吗?不去就不去,我还要作年饭吃呢!”赵胖子软了声音道:“阿金姐,我和你商量商量,你见了唐大嫂子的面,说话客气一点,行不行?只要你把话说得中肯,我保你无事。”阿金道:“我本来无事,用不着二位老板烦心。”赵胖子把肉腮沉了下来道:“鹿嬷,好不识抬举,你打听打听,夫子庙混了三十年,哪个刮过我赵胖子的胡子。”说话时,邻居都围拢了,把他们的谈判,听了半天,都劝阿金不要拂了两位老板的面子。阿金这才道:“我不是不通人性的畜牲,只要别人给我面子,哪个人不是十月怀胎出世的。当野鸡的人,命生得下贱,一样懂得好歹。只要别人把我放得过去,我自然也放得过别人去。那末,我们走罢。”她说完了,又是在人前面走着。赵胖子看到她太大方了,倒怕她逃走,出门就雇了三部人力车子,把阿金夹在中间坐着走。到了唐大嫂门口,赵胖子请刘麻子会车钱,自己却抢上前两步,向主人报告去了。刘麻子知道这意思,故意在大门口延了一会子,然后把阿金带了进去。瓤金走到最后一进的天井里,就看到唐大嫂,口里衔了一支烟卷,含笑靠了堂屋门站着,老远的还点了个头,阿金路上憋了一肚子的苦闷,这时先解除了一半,也就跟着这意思,笑着点了两点头。唐大嫂道:“对不起,对不起!他们二位把你小姐找来了。这件事和你小姐无干,不过有几句话打听罢了。”阿金笑道:“唐家妈!你不要取笑,我们还配叫什么小姐,你就叫我阿金罢。”说着话,随了这话,走进了堂屋,唐大嫂让她坐下,笑道:“这件事,我们已猜准了是王大狗子干的了,为什么我们还不拿他呢,因为他实在洗手两三年了,我们也怕冤枉好人,所以不能不慎重一点;其实,我们有好多证据了:一来,有人见他穿了一身西装;二来,看到他整块钱舍叫化子;三来,他又帮助了你一笔款子。这还不算,还有一件事,是他自己露了马脚,就是他向来有个脾气,虽然把人家东西偷去了,他一定退还人家当票子,夫子庙的老人,都知道他这一套的,只要你把他交出来,就没有你的事。”阿金听她这样一说,暗里连叫了两声原来如此。呆了一呆,突然站起来,却走向唐大嫂面前跪下,唐大嫂牵起她来道:“你不用害怕,这事我知道与你无干,大概王大狗干什么的,你现时才明白吧?”阿金道:“不,我早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了。”唐大嫂道:“你知道那就很好,他现时在哪里?”阿金道:“不过这件事与他无干,是我干的,大狗虽然在外面乱花钱,那是我分给他的,当票子呢,也是我受了他的劝,请他代我退回的。”

唐大嫂子又点了一支烟卷抽着,两个指头夹了烟卷放在嘴角上,斜了眼对阿金脸上望着,摇摇头笑道:“这事是你干的,你不要瞎说,这个行当,自古以来,我还没听到说有女人干的。你真有这手段,不妨再来一回,你就把我的家搬空了,我都不怪你。”阿金道:“是真的,这是我干的;不然,我怎么认得王大狗呢?这本领就是他传授给我的。至于他本人,果然是唐家妈那句话,洗手两三年了,你老人家不要冤枉好人。我作的事,我愿承当,钱是花光了,不能还原,请你老人家叫警察来,就把我带去押起来罢。”唐大嫂道:“我知道,你是因为王大狗帮了你一个忙,你无法报他的恩,就来替他承当这一行罪;不过是百十来块钱的事,犯不上这洋替人吃亏。”阿金道:“不,实在是我作的。”唐大嫂听了她的话,一时倒没了主意,坐在椅子上,只管抽烟卷,赵胖子道:“大狗这东西狡猾不过,从昨晚上起,就躲起来了,四处派人找他没有一点踪影;要不然,把他找了来,当面一问,不怕他不招。”阿金道:“赵老板,不是我说话冒昧,你这样说,就透着多事了,你们破案,无非是要捉正犯。现在正犯已经有了,你们何必还要多攀好人呢?”赵胖子微笑着,刘麻子正对了她脸子望着,很沉着的道:“你是好汉,你要作一点颜色我们看。”阿金道:“我敢作什么颜色给人看呢?不过我是凭了我良心说话,而且各有各的行规,我犯了罪,多拉一个人,也减轻不了我的罪。”赵胖子望了唐大嫂道:“唐家妈,你看这件事,应当怎样办呢?”唐大嫂吸着烟卷,一恨接上一根的抽,默然了很久,最后她道:“东西是无法追回来的,当票子寄来了。东西当在上海是不会假的;至于钱呢,你看阿金这样子,能逼她的命。只有找着王大狗,或者可以在他身上,掏出一些没有花光的钱来。只是这家伙躲得无影无踪,哪里去找他呢?”赵胖子看看阿金,又向刘麻子丢丢眼色。刘麻子脸色一变,伸手将茶几一拍道:“你这个女人,好不识抬举,我们对你说了许多真心话,都摇不动你的心,唐家妈对你,真是另眼相看,你一点也不知道感谢,我们决不为难王大狗,只要把他找了来,多少取回一点款一子。你现时一个字不提,不是诚心让我们为难吗?你快说,他躲在哪里?”阿金默然了一会,向唐家妈道:“唐家妈,你老人家是神明的,我大凡有丝毫推让的法子,我也不愿自己挺了腰杆子来承当这一项罪。”唐大嫂喷出一口烟来,淡笑道:“我没想到在秦淮河混了二三十年,于今会在阴沟里翻了船。”刘麻子道:“那没有话说,只好把她带局。我看这件事是私了不下的。”唐大嫂并没有作声,赵胖子向阿金道:“你听到没有?也无怪刘老板生气,你自己要识相点。”

阿金道:“唐家妈待我好,两位老板待我好,我都知道;只是王大狗和我认识以来,只有他上我家来,他家住在哪里,我真不知道。你们要我交人,逼死我也交不出来。”正说到这句话,有人在天井外面搭腔道:“不用逼命,王大狗来了。”随着这话,果然是他进来了,手里拿了一圈麻,索,向地面上一扔,摘下了头上那顶瓦块帽,在堂屋中间挺立的站着,对唐大嫂道:“东西是我偷的,当票子是我寄来的,钱是我花,和阿金一点不相干,直到现在,大概她还不晓得我叫王大狗吧?怕你府上绳子不方便,我自己带来了,请你把我捆上罢。”这不但唐大嫂对他呆望着,就是赵刘两个人,也都望了他愕然,王大狗道:“穷人的身上,钱是存留不住的,我把戒指当掉了,把钱揣在身上,见了穷人,就分他几块,一齐都花光了。虽然唐家妈丢了一点东西,可是我和你老人家,也积德不少,我身上还有五十多块钱没有用完,请你老人家收回去。”说着,在身上掏出一叠钞票,放在茶几上,然后背了两手在身后,向赵刘二人道:“请你二位把我上绑罢。”赵胖子走向前,左右开弓,便给了王大狗两个嘴巴,瞪了眼道:“你好大的胆,在太岁头上动土!唐家妈在夫子庙几十年,没有对不起哪个,你……”说时,又抬起手来要打。唐大嫂站起来,就伸直了手拦着道:“胖子,你先不要动手,我来问他两句话。”于是走到他面前,对他周身上下看了一遍,因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带了什么贼骨头的人,年轻轻的,什么事不能作,为什么要作贼?”大狗道:“你不用问,我偷了你小姐的东西,应该受罚,请你处罚我就是了。”阿金道:“王老板,有话说呀,为什么放在肚子里呢?唐家妈,你不要看他是个下贱人,他还是个孝子呢!就因为他有个生了病的老娘,他不能不找点医药费。”唐大嫂道:“哦,你没有钱养娘,但是南京城里的人,有钱的也多得很,为什么哪个你也不去找,单单的找着了我?”大狗道:“你要问我这句话,我到愿意告诉你了。我因为看到你们三小姐和银行经理一开口,就敲到了三百块钱,钱来的是太容易了,这样的财主,弄他两文是不足为奇的。”赵胖子道:“你这贼骨头,还有一篇说法呢,一下收入三百块钱就算多吗?那一下子收入三四千,五六万的,你怎样不去偷他呢?”说着,又伸了手,唐大嫂道:“你不用发急,等他把话说下去,你说。”说着,向王大狗把脸沉下来。

大狗道:“你不用生气,听我把话说完,那三百块钱,你三小姐不是自用,是打算送给一个演文明戏的人的。我想,与其让那个人捡三百块便宜,何如我顺手把它掏了过来。可是我在酒馆里直跟着你三小姐到咖啡馆里去,总没有一个下手的机会,眼见三百块钱,一齐都交到了那个戏子手上了。”唐大嫂脸色,有点儿发红,鼻子里轻轻哼了两声,就站了起来,昕大狗向下说道:“你三小姐把钱交丁他,也就走了,他可另打电话,找个女人说话,又叫了汽车上下关车站,我看他那意思,是要靠了这三百块钱,带一个女人到上海去开心,我也花了一块多钱本饯,叫汽车抢先到车站上去等着,不想那个女人,也是我的同志,等那戏子买票去了,她留下字条,把那三百块钱拿走了,我白赔了本钱,有点不甘心。回到城里,就在你府上动手。我想着,你们三小姐有那闲钱送那唱戏的,让我拿点去,散给穷人用,到底有功德些。好在那些阔人,就肯在她身上花钱,慢说一只戒指,十只八只,她也有法子补起这个窟窿来的。”唐大嫂道:“你说的这些话,句句是真?”大狗道:“一句不真,我立刻七孔流血。”唐大嫂身向椅子上一坐,把右手撑了头,沉着脸道:“偷得好,把这死丫头东西偷光了不算多。”说时,把脚连连在地面上顿着,随了这话,屋子里却窸窸窣窣的发出一种小小的哭声,赵胖子和刘麻子听到小春白送了三百块饯,都不由得鼓起了两只眼睛,透着不开味。唐大嫂沉默了很久,将手托的头,点了两点,因道:“这件事我看不会假,王大狗,你敢亲自来出首,你总还有点人性。你把这件事详详细细的告诉我,我一高兴,也许饶了你。”大狗看看她的脸色,看到严重的情形,已是减少多了。便也放和平了颜色,把当晚眼里所看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说到陆影还是受了一个女人的骗,屋子那里哭声就变得更大,也更酸楚。唐大嫂向刘麻子道:“你听听我们这多冤屈,我看这事不会假。这一程子,小春这丫头丧魂失魄,病不是病,愁不是愁,其中定有个原故,还想不到是受了陆影这贼子的骗。”

王大狗笑道:“你老人家抬举,我生不出这样好的儿子来。”大家听了这话,先是英明其妙,后来回想过来了,却不由得一时同笑起来。唐大嫂道:“是呵,大小姐整批的钱,三百五百乱化,买一个不怎么高明的名誉,何不偷她一批出来,散济散济穷人。王大狗你也有不是,你看了心里不服,可以来告诉我,你真有急事,舍呢,我是不敢说,若是问我借个一百二百的,我自己没有,转借别人的,也要帮你一个忙,你为什么偷我?你既有这个肩膀,出来自首,早干什么去了。”王大狗道:“犯案的都愿意自首,天下法院里就没有一个犯人了。”唐大嫂道:“那你为什么这时候又来出首呢?”大狗道:“我遇到阿金姐家里的邻居,说是为了我那笔款子,赵刘两位老板,把她带到唐家妈这里来了,我想她除了知道我姓王之外,什么也不明白,叫她来顶我这项罪,那太冤枉她了,所以我……”唐大嫂摇摇手道:“不用说,你来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爱她。”大狗笑道:“照品格说,我没有什么不配爱她;不过我根本上不爱女人,也养不起女人,没有女人,我还免不了伸伸手,有了女人,我就要永远犯罪了。”唐大嫂道:“那为什么帮助她?”大狗道:“因为她贱身养她娘,我和她表同情罢了。她实在冤枉,请你老人家把她放了罢,我应当犯什么罪,我不辞。”说着,走到阿金面前,抱了拳头,深深作了三个揖,因道:“我们总算在患难时候,交了一个朋友,我坐了牢,我家里还有一个老娘生着病,还没好呢,请你照应一二。我本来有一个朋友可以奉托的,他曾劝我多次,叫我作好人,我这回犯了案,他一定和我断绝来往的,恐怕他也不肯照顾我的老娘了。”阿金先不答复他,向唐大嫂道:“唐家妈,你老人家听到了的,他还有个生病的老娘,怎能够坐牢?他弄来的钱,我用的最多,天公地道,这牢应该我坐,请你放了他罢。”大狗道:“你这是什么话?男人犯罪,叫女人替我去坐牢。赵老板不用多问了,把我捆上。”赵胖子望了唐大嫂。也不好动手,唐大嫂撑了头,生闷气,反是闭了眼睛,一个字说不出来。门帘子一掀,二春由屋子里走出来,对大家看了看,向唐大嫂道:“这件事还追问什么?越追问越臭,我的意思,把他们放了就算了,这姓王的身上剩五十块钱,已经交出来了,你再逼他,他未必又交得出多少钱来,白让他坐几个月牢,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而且……”

唐大嫂道:“好罢,让他们走罢。”王大狗道:“唐家妈,你这话是真?”唐大嫂道:“我也犯不上同你们开玩笑,你们去罢,你们都有这分义气,难道我就是个木头人,一点不动心。”赵胖子上前一步,牵着大狗的一只手臂,因道:“小伙子识相点,难得唐家妈这样恩典,你还不谢了她老人家吗?”阿金来得比大狗更机灵些,却抢上前来,向唐大嫂跪着,因道:“你老人家这分恩典,永远不会忘记。”大狗看到,也就下了一跪,站起来还向二春作了一个揖,因道:“我王大狗虽然出身下贱,总也知道个好歹,请你向后看罢。”唐大嫂道:“我也不望你们报我什么恩什么德,只要你们从今以后都作好人,也就不枉费我提拔你一番。”二春站在房门口,向大狗道:“现在事情过去了,我有一句事外的话问你,那个摆书摊子的徐亦进,你认识他吗?我有两次到夫子庙去,看到你在书摊子上转。”大狗道:“这是我把兄,我怎么不认识他。”只这一句话,把二春的脸色变得苍白,瞪了眼道:“他,他,他和你是把兄弟,你信口胡说的吧?”大狗道:“二小姐,你以为这事很奇怪吧?他们是一个有品性的人,会和我这种人拜把子,这里是有一点缘故的:他在街上卖书,我在街上卖水果,我每天下市,总带一点零碎食物回去,他问我家里有几个孩子,我说这是买给老娘吃的,他一高兴就和我拜把子。”赵胖子道:“你这话不假吗?”大狗道:“并不假,我也犯不上说假话。”赵胖子向二春望了笑道:“不管他犯得犯不上,徐老板和这种人拜把子,总有点尬尴。我上次要他上奇芳阁吃茶,并不是瞎来的吧,要是让我钉着向下问,也许那天就破了案。”二春红了脸,没有话说,两滴眼泪,已经在眼睛角上转动着,差不多随便一动,眼泪就下来了。唐大嫂道:“把他两人一放走,这件事就了了,七扯八拉,何必又牵涉到别个好人身上去。”刘麻子道:“不过论起这件事来,徐二哥也是不该!他既然和大狗同住,大狗换了一身新,拿了洋钱当铜板化,他不能不知道;既知道,就应该给我们一点消息。”唐大嫂道:“不管他知情不知情,这件事我不怪他,他和王大狗总是把兄弟,难道教他出首他把弟不成?只是小春这丫头,做出这糊涂事来,他不来告诉我也罢了,不该在两面传书带信陆影这贼子,让我处处监督着,他已经没有法子来勾引小春了。有了徐二哥这不懂事的人,给丫头传书带信,这丫头才能够定了约会把钱送出去,这件事让我大大不开味!大狗子你回去,也不必把这些话告诉徐二哥,谁教我养的女儿不好呢!我只说人家的好处,不记人家的坏处,彼此以后不提就是了。”赵胖子道:“什么提不提,以后就不必和这种人来往了,人心隔肚皮,好人歹人,不是周年半载看得出来的。大狗你回去对徐亦进带一个信,就说是赵胖子说的。他不够朋友,这唐家的大门,以后请他不必拜访了。”大狗道:“赵老板,让我替他分辨一句:我作的这个案子,他实在不知道。”赵胖子喝道:“滚你的蛋罢!这个地方有你和别个分辩的位分。”赵胖子说着话,两手可把腰叉住了,那夫子庙大老板的架子,随着就端了出来。唐大嫂皱了眉道:“说他干什么,让他去碰第二个人的钉子。”王大狗虽然替徐亦进抱一百二十分的委屈,无如自己就站在一个无理的地位上,哪里还说得出口,又向赵刘二人各一抱拳,说声:“多谢两位老板抬爱。”向阿金丢了个眼色道:“我们走罢,不要踏龌龊了唐家妈的地。”说着,他先在前面走,阿金当然是很快跟了出去,自幸脱了牢笼,可是只走到前进天井,就听到唐大嫂大声说:“这事就这样算了吗?又透着还有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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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导师斗气士很牛吗,看本姑爷蚩尤血脉拍不死你!长翅膀的蜥蜴兽统统不许动,本姑爷神龙血脉镇不死你丫的!神纹装备算个毛,姑爷玩的是整颗星球神纹化!告急……异界魔兽来袭!召唤,古长城前方顶住;召唤,飞来峰500罗汉结阵守护;召唤,金字塔给本姑爷往狠里砸;召唤,罗德岛神像快喷火……
  • 米欧,我的米欧

    米欧,我的米欧

    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布赛,在养父母家受尽白眼、呵斥。他渴望得到家庭温暖、渴望见到亲生父亲。突然有一天,他被一种神秘力量送到了“遥远之国”。在这里,他见到了自己的爸爸,而爸爸竟然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爸爸称他“米欧,我的米欧”,给予他极大的爱心。但一个可怕的阴影慢慢侵入他的生活,因为在“遥远之国”的另一端“域外之国”,生活着残暴骑士卡托,他有一只铁手和一颗用石头做的心,他把小孩抓走变成鸟……米欧带着历史使命,带着父王的重望出发了,他要与邪恶做一番生死较量!
  • 幻的墓(长篇连载四)

    幻的墓(长篇连载四)

    黑木总经理总算利用他所雇佣的,取得股东会议资格的小股东力量,扭转了极其被动的处境。因为在明和化成股东总会上有位大股东提出庞大的欠款有问题而使他的处境十分尴尬。就在这时,黑木明的尸体在前穗高东壁的D处底下一块岩石上被发现了。被摔得面目皆非,血肉模糊的尸体,已经腐烂,四周滚爬着蛆虫。黑木明的衣服破碎,露出粘着腐肉的骨头。所有露出的骨头上都糜集着黑麻麻的苍蝇。可能由于尸体腐烂,恶臭四溢,甚至冲上穗高峰顶,才引人注意,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