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湘楼后院的厢房里,钟子谦听到屋顶上有响动,反射性的起身。
果然是沈临风。
打个呵欠,钟子谦一脸倦意:“你怎么现在才来?”他一直赶路,都要累死了。
沈临风道:“白天没空,不方便说话。”
钟子谦噗一下子笑出声来:“哎子御,真没想到你也有重色轻友的一天。”
“你想多了。”沈临风严肃的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行行行,救命恩人。”钟子谦不再调侃他,怕是沈临风自己都不知道他看人家姑娘的眼神有多不一样,哪里只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
没想到这小子这一遭虽然受了伤,却收获了一段美人救英雄的佳话。
“对了,你说,是皇上让你来接我的?”沈临风皱眉问道。
钟子谦点点头说:“淳于回去以后谁都没见,直奔皇宫,和皇上说你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西梁人的埋伏,身受重伤。皇上不放心,让我和淳于带了一队侍卫来接你回去。”
“呵。”沈临风轻笑一声。这个淳于,真是……埋伏他的人,确实是西梁人不错,但却是他家那位雇来的,结果被淳于不明不白的这么一说,皇上就给想歪了。
也罢,惊动了皇上,想必也能让那人收敛一点。
“为何不见淳于?”按理说,他们不是一起出发的吗?
“呃……”钟子谦颇为尴尬的说:“淳于带着人马走得慢,估计还得一两天才能到。”
“只是这样?”沈临风觉得钟子谦有话没说。
钟子谦无奈的说:“你的眼睛还是那么毒。白天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你还记得吧?那是我妹妹,亲妹妹。”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那么大的妹妹?”沈临风不解:“我离开京都还不到一年吧?”
钟子谦点头:“是啊,就是在你离开后不久,找到的。你也知道,当年我娘死之前,身怀六甲……”
“确定了?”不知为何,沈临风总觉得这事儿怪怪的。
黑夜里,钟子谦和沈临风面对面站着,在冷风中沉默了半晌。
“无论如何,父王认定了,我也只能认定。”最后,钟子谦这样说道。
沈临风愈发不能理解:“也就是说并不确定?”
“很多证据都显示,她应该是我妹妹没错。可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不踏实。虽然她长的与母亲有七分相似,父王也说很像,她身上有我娘戴过的荷包,有我娘的发簪,有我娘的耳坠……如果不是,这些东西从哪里来?而且她的生辰和年岁也对的上……”
“那你还有何怀疑?”
“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总觉得不对。也可能是失散太久,从她出生就没见过,所以一时难以亲近起来吧。”
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钟子谦不由说出心里话来:“你不知道,父王心疼她流落在外,对她纵容溺爱有求必应,甚至对抚养她的那家人都奉为上宾。我看着她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飞扬跋扈,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同一个人。”
“而这中间,只不到一年的时间。不到一年啊,一个人的变化就可以如此之大?还是……她原本就是如此?”说着,钟子谦的眼神迷惑起来。
别人的家事,沈临风觉得自己也不好评断,只安慰的拍拍钟子谦的肩膀:“不是还有你这个大哥在吗?她年纪还小,慢慢教导就是。”
“你不知道,皇上还给了她封号,南平郡主。有我父王在,本就人人都让着她,有一回和常宁吵架,结果皇上责罚的是常宁,这下更是没人敢招惹了,也不知道这刁蛮的脾气随了谁。”
“哈哈。”沈临风不由大笑出声,他很少笑,这样真正的开怀大笑更是少见:“听你说这些,我觉得很有烟火气啊。你该庆幸,虽然你和我一样,幼年失母,但你有个好父亲,还找回了亲妹妹!别抱怨了,这都多少年了,能找回来就不错了。”
“也是。”钟子谦虽然抱怨,但他自己也不能否认找到了妹妹的欢喜:“我想如今我娘在天上也能安心了。”
听到这句话,沈临风嘴角的笑意僵住,眸光瞬间黯然:“我娘她……恐怕永远也无法瞑目了。”
两人之前的氛围陡然沉重起来,钟子谦感觉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代瑶瑶和你道歉,白天的时候,她太过分了,不该当街纵马伤及无辜的。”为了摆脱那样的气氛,钟子谦故意转移话题。
“嗯?”沈临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谁?”
“我妹妹啊,钟瑶。”
“噢……”沈临风嘟囔道:“这么巧,名字竟然一样……”
这下是钟子谦不解了:“和谁名字一样?”
沈临风也不瞒着他,这点小事,他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救我的那个小姑娘,她姓谢,叫谢瑶,家里人也叫她瑶瑶。”
“嘿,还真是巧了。”不过世界这么大,名字相似也不奇怪。
两人聊天叙旧聊得差点忘了正事儿,眼看着天都快亮了,钟子谦才想起来问:“淳于很快就到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们回京?”
沈临风敷衍道:“等淳于来了再说吧……再等等。”
不知为何,钟子谦说起这件事情,沈临风有些不想面对。难不成在这个小镇上呆久了,连斗志都给消磨掉了?
人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虽然他很喜欢这种无忧无虑安稳平静的生活,但他注定不属于这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不得不去做。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谢瑶和沈临风又一次来到镇上。其实谢瑶这次本不打算让沈临风一起来的,可是沈临风说他要去见朋友,谢瑶无法反驳,只好一路同行。
钟子谦和钟瑶依然住在聚湘楼的厢房里。
这天早上,谢瑶和沈临风早早就到了聚湘楼,她是来检查灌汤包的,而沈临风,是来见朋友的。
后厨里,谢瑶看着聚湘楼师傅做出来的包子,点点头:“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味道还得尝尝再说。”
嘻嘻品尝后,谢瑶说道:“已经很好了,不过个人口味不同,我吃起来觉得味道重了些。”
“我老头子口重,倒是觉得正好。”沈掌柜笑呵呵的说。
“那就好。”谢瑶说道:“包子馅可以调很多种,我觉得价位可以适当调整,比如猪肉馅的便宜一点,蟹黄馅儿的就贵一点。”
沈掌柜捋着自己的一小撮胡须笑道:“这就不必丫头你操心了,我都已经想好了。”
“也是。”谢瑶笑得腼腆:“在沈伯面前班门弄斧了。”
“无碍,有话就说,你也是为了酒楼好嘛。不过丫头,你上次那个调料,可有带来?那一小把,连老头子尝尝味道都不够的。”
“带了。”谢瑶指着沈临风替她背过来的背篓说:“这里就是。我已经都磨好了,这些足够用一个月的。什么时候用完了,您跟我说一声,我再给您带过来。”
空间里面种的东西,产量呈几何数增长,成熟期的时间越来越短,能种的药材花草和粮食都快堆满木屋了。谢瑶这两天正愁着怎么解决呢。
“好好好。”看到孜然,沈掌柜的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儿。果然是个老饕餮。
看到孜然,沈掌柜内心有些蠢蠢欲动按捺不住。
“来人,把这个拿下去,和辣椒粉那些调好了,让老刘赶紧烤一盘肉来!”指使完,沈掌柜和气的问谢瑶:“丫头还没吃早饭吧?就在沈伯这儿吃吧,吃完了再去逛街。”
“好啊。”早上没吃饭就出门了,走了这么久,还真饿了呢。谢瑶也不客气,和沈伯到聚湘楼的包厢里坐着等饭吃。
“沈伯,这端午的时候,你们酒楼放不放假啊?”一边等,谢瑶一边和沈掌柜闲聊。
沈掌柜摇摇头说:“除了过年,这节日里,酒楼更是忙不开,哪里能放假。”
“这样啊。”那端午的时候,三叔是不回老宅的?今天要不要去家里看看他们呢?还是等接了大哥二哥,问问他们的意见再说吧。
“不过节日过后,倒是可以给你三叔放一天假回去看看。放心,不扣工钱。反正账房有两个,我也不怕没人在。”
听沈掌柜这么说,谢瑶道谢:“那瑶瑶就多谢沈伯对我三叔的照顾了。”往年可没有这么好的带薪休假,沈掌柜这是在给自己面子呢,她当然要领情。
“对了,沈伯,我和您合作的事情,我三叔不知道吧?”谢瑶问道。
“不知道,这事儿,就你和我,还有那位小哥儿知道。”
谢瑶放下心来,她可不想在被三叔说漏嘴了,要是被三叔知道了,他肯定不会瞒着谢老太太。想到谢老太太的胡搅蛮缠,谢瑶真是头疼。
两人正说着,沈掌柜忽然停下来,笑得跟个孩子似得:“丫头,闻见没有,包子和烤肉都来啦~”
谢瑶被沈掌柜这副馋猫的样子给逗得笑出了声。
结果没等吃食进门,外面传来了一个姑娘的声音。
“呀,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呀!给本小姐端进房间来!”音调清脆,语气却极其傲慢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