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徐小玉,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唯一上得了台面的优点就是还有点姿色。不过,虽然天公没有格外青睐,我还是对自己的未来抱着超现实的期望,基于这一点,我和我的好丽友蔡菜芽开始了闯天涯的生活。
“今天晚饭吃啥啊?”蔡菜芽揉了揉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
囊中羞涩,但我也得安抚下蔡菜芽那颗易碎的玻璃心,“放心吧,妹纸,我这里还有几个铜钱,就算姐饿着肚子,你也有的吃!”
“阿玉,我们就这样一路吃吃喝喝来到杭州,这开销太大了,马上就要没钱糊口啦,干脆我们卖艺赚钱吧?”
“卖艺?也没有啥能耐可以卖啊。不过,你倒提醒我了,或许我们可以去城门告示栏那儿找找有没有赏金任务。”一般城门的告示栏里会贴有当地百姓的有偿需求,想打零工赚钱的就可以揭榜。我们来到杭州城门告示栏处,不巧的是,已近黄昏,待领的赏金任务已寥寥无几。
“阿玉,你看你看,东城区张员外雇人给他的小孙子找只会说话的猫,还要求长相风趣,谈吐幽默,这老头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西郊李铁牛重金求助,如何讨得胭脂铺老板娘樊小粮的芳心。还有这个,城里江府雇小厮两名,工资日结。这种活也不是很刁难,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接呢?“
“估计这个江家不一般啊,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去探探价格呗。”我其实是很好奇,这个江家到底如何不一般。
“小厮一般不要女子吧?”
“没事,我们一路都是女扮男装,也没有被识破啊。”
蔡菜芽连忙点点头,有钱赚,有饭吃,她就活得有滋有味。
江府,气派非凡,我和蔡菜芽溜到后门,小心翼翼地敲门,“吱”一声,一个胖妇人的头从门中探出,“来者何人?”
“来当小厮的,嘿嘿。”蔡菜芽挤出一个笑脸。
胖妇人仔细打量了我们一番,便招招手让我们进去,“嗯,相貌还算端正。是这样的,我们家少爷最近回府上暂住一段时日,想临时招两个小厮贴身伺候,待遇还算优渥,当工期间可以留宿江府。我先带你们去住处,之后带你们熟悉下江府的环境,待少爷晚上回来,你们就要跟着少爷了。”
江府在杭州不算有头有脸的家族,但由于世代经商,家底颇为丰厚。江家老爷为了延续香火,得一男丁,纳了四房妾室,最终还是和正室夫人老来得子。我和蔡菜芽跟着田婶,就是原先那个胖妇人,她是江夫人的表妹,现在是江家的管家婆,很快就把江府简单地走了一遭。
“少爷现在不在家,你们就回住处等着吧,或者自己找点活做。”随后,田婶把我们丢在了后院花园里,自己离开了。
“阿玉,感觉在江府当小厮也不错啊,有吃有喝有住的。”我笑了笑,心里感觉并没有这么简单。
走着走着,听到一阵嘈杂,原来是江家的几位小姐在打麻将。
“你们是新来的小厮吧,快来给本小姐捏捏肩。”其中一位浓妆艳抹的小姐大着嗓门嚷道。
蔡菜芽连忙走上前去,开始捏了起来。
这几位小姐个个圆润丰满,小眼睛,大嘴巴,且一致浓妆艳抹,穿金戴银。“哟,这次招来的小厮模样还挺俊,老弟估计满意吧,嘿嘿。”
我心里感觉有些怪异,难道江府少爷有断袖之癖。
“你……杵在那里干什么,拿点水果来吃。”我把水果小心翼翼地端上来。
“哎呀,怎么做下人的,送到嘴边来。”我只好不停地把水果剥好,一一喂给四位小姐。
“老弟真是有眼福啊,你们知道吗,游龙帮会的桓小哥哥可帅气了!”
“哎哟,谁不知道啊,桓小哥如果来趟杭州城,哪家的女子不出门一窥其容啊!”
“可惜啊,从未见过本尊。你们说,他会看上我吗,如果能找个功夫一流,长相一流,气质一流的夫君,做梦都会笑醒!”
“凭什么看上你,看上我才是!”
四位小姐打着麻将,嘴上还吵得不可开交。蔡菜芽听得一脸花痴相,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这个桓小哥哥到底是谁啊?”
“哎呀,他竟然不知道呢。就是游龙帮会一等一的高手,江南武林排行榜第一的人物啊。关键是,他不仅功夫一流,那模样可是精雕细琢,找不着一点瑕疵。”
我和蔡菜芽对望了一眼,武林排行榜这个词,在我们浪迹天涯的这段时间内,出现频率极高,不过就凭我俩的本事,根本同这个排行榜不沾边,因此也没有关心过榜中的人物。
一会儿功夫,江少爷回来了。江少爷,江子杭,江老爷的小儿子,约二十出头,浓眉大眼,面庞俊朗,正坐在后花园亭子里品茗,见到我们,仔细打量了一番,一边嘴角上扬,冷笑了几声。
“江少爷,我们是你的临时小厮,有什么问题吗?你为什么笑得如此诡异?”蔡菜芽肚子里藏不住话。
“没什么,你们不够漂亮。”江少爷抬头望着我们。
“江少爷,我们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要什么漂亮。”我连忙说道,担心被江少爷识破。
“好了,废话不多说,今晚开始干活。”江少爷起身向外走去。
我和蔡菜芽连忙跟上,“可是可是,都晚上了,我们去哪儿啊。”蔡菜芽问江少爷。
“哪来那么多废话。”江少爷不耐烦地答道。
我连忙拽了拽蔡菜芽的衣角,跟上江少爷的步伐。我和蔡菜芽连走带跑的,跟着江少爷来到城郊的一片林子里。此时夜已深,林子里黑漆漆的,朦胧的月色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淹没在了夜色中,偶有鸟啼虫鸣,在寂静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格外刺耳,让人头皮发麻。
“江少爷,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呢?这里怪吓人的。”蔡菜芽提心吊胆地四处张望。
“呵呵,害怕了啊?”江少爷一脸诡异,领着我们朝林子深处走去。
我紧紧握住蔡菜芽的手,轻声说道:“别怕,不是有我在嘛!”
走着走着,江少爷忽然身形一动,不见了。
我心里顿时有点慌,握紧了蔡菜芽的手,蔡菜芽却忽然壮了胆,到处寻找江少爷的踪迹。
“江少爷,江少爷,你没事吧?哎呀,江少爷不会撞到了什么邪物吧?”蔡菜芽忧心忡忡地拉着我在林子里乱转,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正走到一棵树下,一个黑影从树后跳了出来,对着我们一阵怪叫,我和蔡菜芽心头一颤,顿时跌坐在地上,连忙抬起头,那个黑影正向我们靠近,定睛一看,原来是江少爷!
“哈哈哈,你们两个白痴!”
我和蔡菜芽还没缓过神来,大口喘着气。
“起来吧,不吓唬你们了。要不然你们被吓破了胆,我还得负责。这林子干净得很。”江少爷说罢,开始四处寻找。
“江少爷,你在找什么啊。”蔡菜芽瞬间像打了鸡血,跳起身,凑到江少爷跟前。
“今晚带你们来林子,是想你们和我一起寻找一种动物。”
“什么动物啊?”“嗯,我也没见过,说是浑身雪白,毛茸茸的,在夜间活动,会发出悦耳的鸣叫,还会散发出醉人的清香。”
“哪有这种动物啊,我从未听闻。”我打了个哈欠,开始跟着江少爷磨洋工。
江少爷找了一会儿,就没有耐心继续,索性找了一棵树靠着睡着了。
我趁机也找个地方坐下,环顾四周,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只有蔡菜芽,还在认真地找着,丝毫不知疲倦。忽然,林子里一声凄厉的鸟叫,江少爷立刻睁开了眼睛,环视了下四周,招呼我们离开。
“江少爷,我还没找到你说的那种动物呢,再给我点时间,兴许能找到。”
“别找了,也许根本就找不到。”江少爷带着我们回到府里,脸色很是难看。
“江少爷,您快洗洗睡吧,反正有侍女贴身伺候着,我们就先退下了。”我累得想立刻去睡下。
“站住,谁准许你们休息的。今夜谁都别想睡觉。”我和蔡菜芽对望了一眼,心里有种塞满了苦瓜的滋味。
“两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飞呀,么么,飞呀,啪啪……”江少爷坐在亭中,悠然自得地饮着茶,而我和蔡菜芽不得不重复做着这个幼稚的猜拳游戏给他“观赏”。
时间仿佛慢下了脚步,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江少爷打了个哈欠,“我要去睡觉了,总是夜里睡不着,白天醒不了,可怎么办啊。”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准备和蔡菜芽回房休息。
“可你们俩不能回去休息啊,白天就是劳作的时间了,抓紧把我房间的后院打扫干净,花草树木修整清爽,下午去一趟胭脂铺,把一个香囊送给老板娘。中午的时候你们来我房间取。”
江少爷由于长期不在府中,家仆难免懈怠,院子里杂草丛生,有些角落已然覆上了灰尘和枯叶。我和蔡菜芽整理完江少爷的院子已疲惫不堪,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接这个活了。
“江少爷,江少爷,我们来取香囊了。”蔡菜芽强打着精神,我在后面没精打采地跟着。
“进来吧。”江少爷的房间古朴别致,陈列着诸多书籍古玩,唯有一面墙上挂着几把兵器。江少爷把香囊递给我们,挥挥手让我们离开。
“江少爷,这香囊好精致啊,胭脂铺老板娘和江少爷是什么关系啊?”蔡菜芽还赖着不走,缠着江少爷问问题。
“樊老板娘可是杭州第一美女,送礼物给佳人,不需要关系。”江少爷难得好心情。
我把蔡菜芽往外拉,不想和江少爷继续纠缠,蔡菜芽“哼”了一声,跟着我向胭脂铺出发。“这香囊好精致呢!”江少爷的香囊是桃粉色的,上面绣着雅致的花纹。
“我知道,这一路上你都在说,不知道说了几遍了!”
“阿玉,这香囊的味道好清新啊,淡淡的,却很持久,让我觉得又熟悉又陌生。香囊里面好像只有一张纸,会不会是江少爷写的情信呢。不如,我们打开看看吧。”
“不行,如果真有情信,万万不能打开,那是人家的隐私。”说时迟那时快,蔡菜芽已经把香囊打开了,我连忙伸手去夺,结果一张粉色的纸从里面飘出。这纸有着精妙的暗花背景,并散发着那股淡淡的清香,但一个字也没有。
我连忙把纸重新装回香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菜芽。”蔡菜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嘟着嘴巴,跟着我朝胭脂铺走去。
胭脂铺的老板娘樊小粮是杭州出了名的美人,原名樊雅竹,后来遇到一个算命先生,说她命里缺食粮,需要改名,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名字。樊小粮正站在胭脂铺的柜台前,一袭简单款式的棉麻布衣也藏不住她的娇俏,肤白胜雪,脸上一抹淡淡的胭脂红,倒是衬出了她所卖胭脂的好处。我走近樊小粮,毕恭毕敬地递上香囊,“老板娘,这是江少爷让我们送给您的。”
樊小粮笑盈盈地接过香囊,捏了一下,收了起来。“老板娘,你不看看吗?”蔡菜芽着急道。
“香囊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樊小粮仍然笑盈盈的。
我觉得樊小粮不仅明艳动人,而且平易近人,正好借着外出送礼的由头避开江少爷的欺负,不禁想和樊小粮说说话,于是我开始和樊小粮闲聊胭脂水粉。蔡菜芽插不上嘴,只能在一边唉声叹气。樊小粮温柔地拍拍蔡菜芽的肩膀,“怎么了,小小年纪唉声叹气的。”
“昨晚被江少爷拉去森林里找一种在夜间活动、又会唱歌又香的动物,结果没找到,少爷把气全撒我们身上了,不让休息,还拼命让我们干活。不知道江少爷为什么要找那种动物,老板娘你有没有听说过呀,怎样才能找着它,这样江少爷也不用烦恼了。”
我听了蔡菜芽这番话,感觉蔡菜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会为那个恶少着想。
樊小粮听了,却笑了起来,“哪里有那种动物,是我骗江少爷的。他问如何才能约我吃饭,我就随口编了一个条件,他还真信了!”
“他这般费尽心思讨你开心,你还骗他。”蔡菜芽语气里透着不快。
“我骗他,是因为不想过多纠缠。”
“可是江少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老板娘哪里瞧不上呢?难道老板娘喜欢西郊的李铁牛?”蔡菜芽忙追问。
“不是瞧不上。”樊小粮忽然沉默了一会儿,“感情这种事情不是只论喜欢这么简单。
我察觉到是时候可以终结这段对话了,于是拉过蔡菜芽,和樊小粮告别,回到江府。
“江少爷,江少爷,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我连忙捂住蔡菜芽的嘴,江少爷倒也不以为意,淡淡地望了我们一眼,忽然大叫一声,“快去干活!”
于是,我们在江少爷的院子里整理破旧的书籍,并将其重新抄录。一直忙到夜深,蔡菜芽枕着胳膊睡了过去,我揉了揉手指,继续抄写。正在这时,江少爷从房里走出,向我招了招手,我迟疑着要不要叫醒蔡菜芽,江少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我走到花园亭中。
“过几日,你和菜芽跟我去做件事。不过,可能会有危险,先有个心理准备。”
“有危险的事?江少爷,我知道我和菜芽只是您的临时小厮,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我想了解一二,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我把心中疑惑道出。
“我只能说是去做个交易。具体什么交易,你们不需要知道,与你们无益。如果明天有什么问题,能逃就逃,能躲就躲,别多管闲事。”说这话的江少爷跟我所认识的江少爷判若两人,忽然很想深入挖掘一下眼前这个男人的秘密。
“江少爷,没想到,您还会为两个小厮着想,我原以为,您和那些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
“呵呵,你也和一般的小厮不一样啊。”江少爷一边嘴角上扬,冷笑了一声。
“哪里不一样了?”
“屁股略大,过于招摇。”江少爷转身,在亭中坐下。
我又好气又好笑,觉得江少爷关注的点未免有些低俗,不禁想转移话题。“江少爷,听说你也在追求胭脂铺的樊姑娘啊。”
“这么长舌,小心打结。”
“彼此彼此。”
江少爷的目光停留在了亭边的湖面,月光透过薄纱似的云朵坠落水中,把水面装饰得波光粼粼。
“我进帮会的那年,这片湖刚刚修建好,灌注的是新鲜的河水,色泽清洌可鉴,一如那时的我和雅竹,纯洁得像一张白纸。那时的雅竹很美,是我的初恋。”
“初恋?那一定很刻骨铭心。”
“未必是初恋让人刻骨铭心,而是当年自己的执念像绳索勒进了肌肤,留下了痕迹。不过痕迹终究只是痕迹,很快就淡了。”
我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笑你欲盖弥彰。明明到现在仍在追求人家,还说那样的话。”
江少爷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微笑。更深露重,江少爷特赦我和蔡菜芽回去休息,我兴冲冲地去找蔡菜芽,跑了几步忽然回头望去,江少爷一个人坐在亭中,身影有些朦胧,但我还是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眸闪着黝黑的光芒,在清冷的夜里,带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