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虫子们不会再来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响,“妖兽们要来了,虫子们逃命还来不及呢!”
知仔抬起头一看,竟然是孔德娴。只见她站在知仔面前的草地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见的这段时间,她又长高了不少,皮肤白净,亭亭玉立,已经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女生了。
见到是她,知仔顿时放下了心事,快步走了过去。他怪青鳞兽没有发出警告,它原本和她也很熟悉的。
“娴妹,你怎么来了?”知仔看见了,赶紧走了过去,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只有一些微弱的亮光透过高高的树木落在林子,闪着微光。
“我们来支援你们!”娴妹高兴地说,“我们一看到信号就赶了过来,不过来的人也不多。你们是离妖兽居住区最近的,所以其他各家都派了援兵来。因为害怕妖兽也进攻到其他地方,每家来的人都很有限。”
“那你为什么要来呢?”知仔说道,“这里太危险了。”
“没事。”娴妹说道,“我们迟早要面对这些的,而且你别忘记了,我们可是修行者。”
两人边说着话,便往回走。此时的寨墙上,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各家在家的猎手和护卫都多多少来了一些,虽然每家都不多,但是加起来也和知家原有的人差不了多少。
战斗人员加倍,各式武器也增加了更多,就连元力炮都增加了。知何在的脸色也缓解了很多,又恢复了他一贯的老顽童样子。
人们互相打听情况,交流信息,但是所知的都不是很多,很快大家都担忧地沉默了。在东方黄昏玫瑰色的光晕里,山谷和寨子显得暗沉而寂寞,周围安静得令人害怕,除了偶尔响起一两声互相近似嘀咕的问话,就是人们走路的沙沙声。
那些警报早已经消失,白银色的烟尘柱已经消散,薄薄地铺在辽阔无边的天幕,在东方红色的映衬下,就像晶莹的鱼鳞片,令人心悸。
“来了!”最高的炮台上突然发出一声喊叫,声音不大,但是却在下面引起了一片慌乱不堪的回声。那些一直提心吊胆的人们都有些亢奋地站起来,扒着寨墙,竭力向远方伸长脖子。
一片暗沉沉的乌云从遥远的地方正以惊人的速度飘过来。
令人心惊的踩踏声正在由远及近,如同几万匹天马兽奔跑的声音。
从孟德才看到那条天蟒兽疾驰而来,到它来到他的面前,只不过用了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在它到来之前,那些已经来到他们面前的妖兽停了下来。
那些地鼠兽、苍猪兽等动物起先仍然是奋不顾身地往前闯,但是遇到元力气钉的阻挡,爆炸掀起的气浪虽然对皮糙肉厚的妖兽们没有影响,但是却能把它们远远地抛回去,狠狠地摔在石头或者树枝上。
几次下来,它们都老实了,只好蹲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圈中低扶着身体的猎人们。
那只天蟒兽是从未有过的巨大,它张大嘴巴,足以一口吞下十几个人,几十大步长的身躯滑过,身下的草木都被烧得如同焦炭一般,只留下一道阔大的廊道。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它抬起头颅,和人脑袋一般大的眼睛睁开来,瞪着他们,随着喘气,口中喷出粉红色的雾气。
那雾气有着浓烈的甜得发腻的味道,熏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们虽然不是修行者,却也发现这是一只有着几百年修行的妖兽,大概已经超过了四级,即将迈入五级,在人类当中大概相当三仙门主童贵和的水平,再往上就可以出神入化了。
不过他们觉得童贵和即便在这里,也未必能够比得上它的战斗力,因为妖兽的战斗力绝非人类可比,往往要比同级的人类高上一个层次。
那妖兽过来也不停留,直接抬起身子,掉转过尾巴一甩,地上的元力气钉瞬间一起被击中,爆发开来。爆炸的气浪四处横飞,吹得那些体型小的妖兽直接就飞到了空中。
孟德才等人更是被吹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抛在地上,疼得差点要昏死过去。可那只妖兽却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被击中的尾巴在地上弹了弹,然后整个身体由后到前波浪形地震动了一下,就稳如泰山地站住了。
“愚蠢的人类!”那妖兽翻着白眼,盯着地上滚得七零八落的猎手们,嘴里轰隆隆地咆哮着。孟德才这才发现自己小看了它,看来它应该已经超过了五级,已经懂得人类的语言。
元力防护气钉已经是他们最具力量的武器,现在这些武器竟然在天蟒兽的眼里一文不值,那么其他的各种阵法和战斗完全就是一张纸,一吹而破。
绝望的情绪笼罩了几个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只庞大的妖兽张大嘴巴扑了过来。“鹿死于角,麝死于香,猎人死于猎物。”在那只妖兽的大嘴张开来的时候,孟德才只来得及想到这句话。
天蟒兽扫荡了小山上的几个人,仍然以地鼠兽和苍猪兽、天青兽等小型兽为引导,风驰电掣般地沿着山脊向知家的村寨进发。当然他们也没有放过路上的营地,天蟒兽几个尾巴横扫过去,营地的防御就成了摆设。但这次它没有再向那些措手不及的人类进攻,而是穿越营地,直接奔自己的目的地去了。
它们一边告诉前进,一边听着人类的警报声响起。天蟒兽看着那腾空而起的烟尘,露出了轻蔑的眼神。经过几个天鸡兽的鸣叫,它们终于到达了人类的第一个居住地——知家寨。看着下方灯火通明、严阵以待的样子,天蟒兽如同冷笑一般,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噜声。
“天哪!它竟然有那么大!”一个猎手颤抖着发出叹息。
这句话像一股寒风刮过寨墙上的猎手们的心头,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此刻吊桥已经升起,连通两个山峰的栏杆已经拆卸,露出了下面宽阔黑黢黢的谷底。
在对面的山坡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类妖兽,从山顶一直沿着缓坡蔓延下来,连树上和尖尖的岩石上已经坐满。后来的各类小型妖兽还在不停地攀登,因为没有地方呆,就一直向山下爬去,似乎要把村寨和那座小山中间的山谷填满。
那天蟒兽此刻就像一头庞大的妖犬,用尾巴蹲坐在最高处的大石头上,头颅向高空伸展,如同一座巨型小山俯瞰着山谷另一边的人类居住区。在黑暗的天空下,浓重的剪影印在天幕上,如同洪荒猛兽蹲坐在人类的心灵深处,让人不寒而栗。此时它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嘶嘶地吼叫着,声音震荡山谷,就连村寨高大的石头围墙都似乎在随着声音颤抖。
随着那天蟒兽的叫声,人类驯养的妖兽不由得瑟瑟发抖,似乎兽性正不住地觉醒,要脱出人类的控制,投奔到他们新的王者那里。这让知何在心生警惕,暗自心惊。如果自己阵营的妖兽反水,不需要对面的妖兽进攻,就能很快地将村寨夷为平地。
知何在已经在整个寨墙和村寨里的小高地上都设置了环形防御,所有的孩子和老人已经撤向了制高点,准备寨墙被攻破后向后方撤退。但他现在已经彻底笑不起来,情况比他提前设想的还要严重,妖兽们正在用身体填满保护村寨的山谷,看来进攻还不会立即开始。
这正是他想要的。他知道荒古王朝的近卫军和囚魔堂在三仙岛的力量以及三仙门肯定收到了警报,正在一刻也不停地调动人马赶来支援。
所以他的策略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哪怕多一息的准备时间也好;万一战斗开始,那就尽量减少损失,撤往后面,固守待援。知家的影响正一天不如一天,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知家毁在自己手里。哪怕能多保存一点儿力量,他都会在所不惜。
这是一个沉重得让人抬不起头的夜晚,这是一个恐惧和哀伤的夜晚。在火光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中,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似乎连呼吸也停了。
他们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这场即将开始的血战中,他们很难存活下来。但是作为猎人和猎手家族,这也是他们的命运,最豪迈的死亡方式。尽管他们很恐惧,但没有人逃避,更没有人想着逃避,最难挨的是这悬在头顶的过程。
天鸡兽的神经似乎已经被恐怖冰冻,这些来自大自然的桀骜不驯的动物,早已经在人类上千年的驯化中忘记了自身,它们感到的恐怖和人类一模一样。它们第一次失职了,它们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的王在对面耀武扬威,想着自己即将遭遇的灭顶之灾,忘记聆听来自宇宙深处的时间的钟声。
在人类死寂一般的对面,那天蟒兽仍然高高在上,俯瞰人类的村寨,不时地吐出长长的舌头,在它身边是数不清的各类妖兽。无数的妖兽正在赶来,正在爬进两道山坡之间的深谷,那道深谷正在慢慢地被填平。
在无数的重压之下,最底下的妖兽已经窒息死亡,阴冷残酷的气息飘荡在山谷间,有着令人作呕的感觉。但是那些妖兽似乎没有感觉到一般,仍然在前赴后继地奔赴深谷。这让寨墙上的人看得不寒而栗。
知何在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已经不相信知家和赶来增援的人能够全身而退,即使后续的援兵能够及时赶到,也无法打退这漫山遍野的敌人。
唯一让他心中的压力有所减轻的是,天蟒兽仍然没有进攻的打算。如果能够及时把知仔交给他的师父童贵和,那就是自己最欣慰的事情了,希望知家能够坚持到三仙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