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了手，渐渐飘向远处了。我甚至有点不舍她的离开，正想跟上，就被一股蛮力掀翻在地。
“雨泽！醒醒！。”
好像是子寒的声音，还是熊叔的声音？我的神智依然不太清醒。钟声一遍遍传入我的耳朵，一遍遍冲刷着我的脑海。我的视线终于开始清晰，看到了他们三人的模样。
“雨泽，你能听到吗？看得到我吗？”熊叔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我艰难地点点头，但虚弱得说不出话。
“先回去再说吧。”若柳紧张地说。
“好。”子寒侧下身，把我背上。
这时我才看清，我们已经身处楼顶，再往前两米，我就要坠楼了。那两个死去的老师，是否也是中了这种幻术，而自己跳楼呢？我记起楼顶铁门上，那两处贴着黄符的痕迹，看来有人知晓了这手段，尝试封印了这门。
为什么，为什么三番四次迷惑我，要致我横死？
子寒背着我，摇响摇钟，一路往下跑，熊叔若柳紧跟其后。我们顺时针，拐过一个又一个楼道口。我忽然明白了男孩的意思。我刚才一直逆时针走，其实在爬楼梯，如果往回走，就不会走上楼顶差点被害。这男孩是在救我！
钟声回荡，子寒仿佛赶尸的湘人，催促着大家的步伐。终于回到一楼，在走廊的转角处，我眼角扫见了，走廊不远处有一个身影。
那个女鬼！
等我正眼去看时，却已消失不见。书里说过，人眼睛中一共有两种细胞，一种杆形，一种锥形，这两种细胞分布并不均匀，能够在黑暗中识别事物的细胞主要分布在眼角附近。所以在夜晚，用眼角扫见的灵体，那是真的存在。
她，就在那里，不甘心地，看着我们安然离开。
有惊无险，我们走出了校道。远远看到五叔公左右踱步的身影，我们悬着的心都放下了。五叔公听到钟声，马上迎上来。
“摇钟都用上了，肯定不顺利。先回去再说……哎呀这小伙子怎么了？”五叔公接过摇钟，领着我们回他家。
子寒把我放在炕床上，此时我已恢复得大概了。五叔公倒来一杯温水，随即又为我把起了脉。
“小伙子，你小时候是不是遇过大病啊。”五叔公问道。
我确是听家人提起过，但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轻轻点点头。
“你的体质其实很虚弱，所以也容易中邪术。不过现在没事，只是体力消耗得多，休息休息就好。”
“雨泽，你赶紧说说，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熊叔见我无大碍，坐到我身旁问道。
“我在教师办公室里，遇到了那只小男鬼。他出现在我身后，而且在我背上，又写了一个死字。”
“就是那个，缺一笔的死字吗？”子寒问。
“不是。他写的字，完好无缺，”我凭空比划着，“而且他把最后一撇，划得尤其用力。死字的最后一笔应该是竖弯钩，一撇是倒数第二笔。他故意这么写，就是要告诉我，他不是害人的那只鬼。而且，他还叫我回头走。如果我听他的话往回走，就不会逆时针地跑上楼道。”
五叔公指尖敲了敲桌面，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出现死字等等怪像，好像是从下学期开始的。如果是这小男生所为，为什么不从五月份就开始呢？”
“那你怎么不听他的话？”若柳说起刚才的情况，“刚才在教师室，我们发现你过了很久都没有继续走，就打开了手电筒聚集到一起，喊你也没反应，就播起了大悲咒。这时你拉开门就冲出去了，往楼道上跑去，跑得老快，我们都快跟不上。”
“那个男生写完字消失后，我发现自己被困一个黑漆漆的空间，用尽方法也破解不了，”我一点一滴回忆刚才的情景，“然后就听到了大悲咒，我本是顺着声音去跑，后来才发现越跑离声音越远。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女鬼。她穿着干净的校服，一副初中生的模样，一点也不吓人。她拉着我往前走，我意志已经不清醒，还好你们来救我了，我才知道自己就在平台边缘了。”
五叔公眉头一皱：“当真有两只鬼？但是，当年死去的人中，并没有女生。”
“又或许，她并不是这学校的学生，但是却在这附近去世呢？还有，她全身湿漉漉，应该是淹死鬼。”我补充说。
“真想不起来。我们村子小，每年去世的人不过三两个，而且多是老人家老去，这十年来去世的人我都能掰着手指头数得清了，有女孩去世我肯定记得的…。。罢了罢了，明天帮你们问问。”五叔公站起身来，到墙边点起了一圈蚊香，又继续问：“小伙子，你怎么不洒鸡血解困啊？”
“我也想啊，这鸡血都凝固了。”我摸摸背囊，才发现瓶子遗漏在学校里。
他们也陆续拿出鸡血瓶子，都是一样的情况。五叔公接过一个，打开盖子捏了捏，闻了闻，问：“卖家没帮你们加抗凝剂吗？”
“有啊。”
“那不至于这么快就凝固了呀……他放的东西是怎样的？”
我挠了挠头，说：“好像白色的，小小一点的晶体。”
“好一群大学生啊，”五叔公猛摇头，“盐都不会分辨吗？你们是从哪家买的？”
“那老板，别人叫他盲佬。”子寒答道。
“是那个怪人？”五叔公像是自言自语，“是故意，还是无意呢？素未平生，不至于害人吧。先放一边，明天当面问问他搞什么鬼。”
“五叔公，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子寒忧虑地问。
“怎么办呀？那两只鬼，有提什么要求吗？”
子寒掏出请笔仙的那张白纸，递给五叔公过目。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啊？”五叔公眯起了眼。
“这鬼，不会写字，我们问它问题，只会用打勾打叉来回答。”
“这又是什么意思？”五叔公指着箭头问。
“这里，若柳问它，是不是认识我们，然后它就画了一个箭头，指向了我。”子寒又圈了圈那个死字，“然后再问它到底想怎样，它就写了这么一个乱糟糟的死字。”
“他当真要你偿命啊？”五叔公冲口而出一句，然后又忙说，“不对不对，这不是男生写的，搞错了搞错了。”
“五叔公，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子寒激动地抓住五叔公的手，“你为什么说要我偿命？”
“不是不是，我刚刚想错了嘛。这是女鬼所写，与男生无关。”五叔公眼神闪烁着。
“那如果是男生写的，为什么就要偿命？照理说，害人才该偿命啊。五叔公，恕我无礼，你是不是有事隐瞒着我们？”我大胆地向五叔公发问。
五叔公抬头看了我一眼，面露难色，无奈地点点头，说：“好。也瞒不住了。我瞒着，也是为了子寒着想。”
“五叔公，这鬼，真的跟我有关系？”
“你别激动，慢慢听着。那一年，子寒还没到上学的年纪。那一天，正是放长假的前一天，到下午，学校不就可以接学生了嘛。有些村里的年轻人到学校里面打篮球轻松轻松，所以那一天，校门一直开着。那时子寒应该四岁吧，也跟着热闹来到了学校。但是打球的时候，亲戚们没看住他，他就自己跑到教学区里面玩了。我当时也不知道子寒进来了，跟往常一样在巡校，听到了教师办公室前有哭声，便跑过去一看。
“当时有三个人，两个小孩一个老师，面前是一盘打翻了的盆栽。那两小孩，便是子寒跟缺脚男孩。老师在质问他们谁打翻了盆栽，男孩说不是他，他只是路过，那时盆栽已经打翻了，见子寒在哭，还安慰他。但子寒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哭。我马上跑上前抱起子寒，对老师说，这是我孙，老师的态度有所好转。
“我问子寒，谁打翻了这棵树。子寒抬手指了指前方，老师们便马上认定是男孩闯的祸，把他拎起来拉到办公室。我看清了那盆栽，是校长心爱的一盆，平常放在室内，只是碰巧拿出来晒晒太阳，所以我想啊，这孩子受的惩罚肯定不轻啊。后来受到什么惩罚，你们也该知道的。但我认为老师肯定也不是存心要害死他。而且我知道，这盆栽不一定是男孩子打翻的，子寒指的方向，并不是这男孩，而是远处。但是私心作祟，也只能推给他。我也一直很内疚。更何况子寒你。”
五叔公看向子寒，后者却已经泛起泪光。
“我知道你肯定比我更内疚，或者想要补偿，所以我才一直瞒着。试想下，如果他要真想害你，而你带着赎罪的心去找他，那岂不是正中下怀。所以子寒，你一定得端正心态。这事到底谁对谁错已是说不清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救你的朋友。”
若柳靠过去，轻轻地抱着子寒的肩膀，给他安慰。
“子寒，之桃的事也是因你而起，你要赎罪，也该先赎了之桃的罪！”
“是呀是呀，子寒，振作点。”熊叔也附和道。
子寒拭去眼泪，一口饮尽一杯水，握着拳头说：“好，救了之桃，再还这笔账！”
“但这就奇怪了啊。照理是子寒……导致男孩死了，要报仇，也该是这男孩报仇啊，怎又轮到那女鬼呢？”若柳疑惑地问。
“我也想得一头雾水啊，这不就说漏嘴，让你们套出话来……让我再仔细瞅瞅，这几笔画得真难看懂，”五叔公从抽屉翻出老花镜戴上，拿着白纸转来转去看，“不对啊，这哪是箭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