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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做完笔录已近凌晨。经过这一番折腾,夏雉的腰越发得疼痛难忍,连带着脸色也越来越差。

警官体贴地帮夏雉倒了杯水,问道:“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医院?”

连素不相识的警官都看出了夏雉的异样,可吕宜建却视而不见,只顾着哄尤瑞儿。夏雉和吕宜建毕竟还未分手,他这样也太目中无人。夏雉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一边却又平静地对警官说:“请问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的腰旧伤犯了,这会儿确实有些不舒服。”

警官赶忙向旁边的队长询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说:“暂时没有问题了,近期请保持手机畅通。”

夏雉点点头,一手扶着腰,向门口走去。

小米在茶店的时候就猜出了夏雉、吕宜建和尤瑞儿三人的关系,她非常鄙视地瞪了尤瑞儿一眼,冲吕宜建说:“你女朋友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啊?你瞎吗?她受伤了你看不到?”

尤瑞儿盯着吕宜建忽青忽白的脸,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小米的鼻子厉声道:“关你什么事!”

瞟一眼尤瑞儿雪白的手腕上被抓红的几个手印,醒目得简直让人想大声叫好,小米逼近尤瑞儿,瞪着她,冷笑:“本姑娘看不惯!”说完,扬长而去。

小米一路小跑追上夏雉,扶住了她:“这么晚了,这会儿不好叫车,你又受了伤,我还是让我哥送你回去吧。”

夏雉愣了一下,定睛一瞧才想起是茶店里的小服务员,客气地拒绝:“不用了,我在路边等等好了。”

“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小米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夏雉,很是坚持。

夏雉生了一天的闷气,被小米的关心弄得心里暖暖的,露出了一丝微笑:“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吕宜建不知何时站在了夏雉身后,说:“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小米突然恶狠狠地回道,拉着夏雉就走。

吕宜建又好气又好笑地拦住小米,冷冷地说:“你是她什么人,管得着吗?”

小米皮笑肉不笑地回:“马上就能管得着了,你请好吧!”

夏雉突然停了下来,盯着眼前陪伴了八年的男朋友,一字一句地说:“吕宜建,连个陌生人都比你对我好。”说完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泪光在灯光的照耀下闪了又闪,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路灯下的吕宜建从未有过的陌生,那斯文的面庞曾让夏雉朝思暮想,现如今却让人从心底冷得彻骨。夏雉垂下眼睛,和小米一起向门外走去。

其实,唐源枫完全没有想到小米竟把夏雉带到了他的车上。而夏雉也从未想过自己怎么会在半夜三更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或许她觉得是在派出所门口,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或许,是小米的热心和体贴让她觉得窝心;更或许,此时此刻,她觉得她宁可被一个陌生人卖了杀了,也不想再见到吕宜建。

守在派出所门口,唐源枫原本的目的只是为了多看夏雉一眼,所以,从她进了派出所到现在,近三个小时的时间,他的眼睛几乎一眨未眨,生怕错过了她。当看到小米将她带到自己车旁的时候,他竟完全无法反应。

小米瞪了源枫一眼,不断地向他使着眼色。源枫这才反应过来,忙打开了车门。

毕竟是陌生人,夏雉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冲源枫抱歉地一笑,说:“麻烦你把我带到好打车的地方就可以了。”

源枫开的是越野车,底盘有些高,夏雉的腰越来越疼,上车时便有些吃力。源枫从意外中反应过来,赶忙跑了过去,扶着她的胳膊,几乎是半托着把她送进了车里。平日里,他把车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第一次,竟然觉得这车高得让人讨厌!

源枫多年来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悸动”。虽然一路上夏雉一直在闭目养神,除了因为他和小米坚持要将她送回家或者医院,她只好将家里的地址说了出来,其余的时间一直是沉默的,几乎再没有多余的交流。可源枫却怎么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甚至,有好几次他都想告诉她,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因为只知道她的姓名和所在的城市,为了她,他带着妹妹千里迢迢地来到青岛,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如今,命运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唤,在一个不经意的时间,一个不经意的地点,他又见到了她,他想告诉她自己有多激动多感恩,可看到她微皱的眉头,他除了难过,什么都说不出来。

路灯在疾驰的车中不断地闪过一道道昏黄的光晕,投射在夏雉的脸上,光怪陆离。后视镜中的她紧闭双眼,睡颜安静又美好。曾经,源枫以为夏雉是她的天使,是他那暗无天日永远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中唯一的一抹光亮。正是因为她,他的生活才会改变。也正是因为她转身离去时的回眸一笑,他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还是有美好的东西存在。

夜间的青岛很是安静,平日里拥堵不堪的道路也变得顺畅无比。往常看上去非常远的路程,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源枫有些不舍,但一想到他已经找到她,便在心中不断地劝着自己来日方长。

夏雉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在车上睡着了,只记得从她上车的那一刻起小米便坚持给她按摩,她根本无法拒绝。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响着,车中的音乐是她最喜欢的钢琴曲,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石进的《夜的钢琴曲》系列。恍惚中,她感觉不到是在车上,仿佛是在家中,或者是某个令她昏昏欲睡的夏日中午后的咖啡厅,让人惬意又安稳。

是的,安稳。

有多少年,夏雉无法再体会到这种感觉?是从受伤退役后,还是从吕宜建对她日益冷淡之后,还是从家人不断增加的叹息和担忧后?那种悬在半空的感觉让人心悸又恐怖,让她几乎要窒息,可是,她却只能藏在心底。现在,在这辆陌生的车上,在陌生的兄妹面前,她竟然体会到了安稳,夏雉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悲哀。

夏雉坐直身体,定定神,才看清楚是小区门口。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小米说:“辛苦你了,抱歉,竟然睡着了。”

小米忙说:“没事的,腰好些了吗?”

夏雉赶忙点头:“好多了。”

小米似乎非常开心,一双大眼睛又变得晶亮起来。

夏雉说:“时间不早了,谢谢你们送我回来,我该回家了。”

源枫赶忙下车,绕到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扶着夏雉下了车:“我还是送你到楼下吧。”

夏雉这才抬头仔细看向源枫。他个头很高,夏雉只到他的肩膀。灯光下,他的五官稍显模糊,第一眼看去,并没有什么特别,谈不上多帅,倒也棱角分明。只是一双眼睛长得很是特别,轮廓极深,看向她时很是温柔,微笑起来,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夏雉突然觉得他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不用,我家就是这栋楼,进门就到了。”夏雉指了指身后的楼。

源枫没有再坚持,说:“我看着你进去。”

夏雉不再推辞,告别之后,便向家的方向走去。转弯的那一刻,她转身回望,源枫和小米果然还立在原处正看着她。夏雉心中一动,明知他们看不清,但还是微笑着摆了摆手。

这是一个有着着温柔笑容的男人,再加上有着温柔眼睛的何阗和派出所细心的民警,今天的夏雉堪称收获颇丰。夏雉禁不住微笑,以前总觉得这样的男人少之又少,现在看来,原来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发现。

特别是在她即将要成为单身女人的时候。

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惜,夏雉从懵懂少女到如今的大龄剩女,在她的世界里,只允许一个男人存在过。

这是个错误。

或许人的际遇就是如此,在你千辛万苦不远千里去寻找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寻她不得,可当这份重逢的欲望慢慢地变得没有那么强烈的时候,那人却在一个不经意的时间,在一个不知名的地点,以一种无法预料的方式,出现在你的面前,轻轻一拨,便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池水瞬间搅个天翻地覆波浪滔天。

现在的源枫就是如此。直到夏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他仍不肯离开,小米催促再三,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源枫的车一开走,小区旁的阴暗处,驶出一辆黑色的轿车,却是何阗的。他的表情有些严肃,看着源枫的背影充满了探究。

夏雉的妈妈梁雯是个非常典型的贤妻良母,因为心脏不好,早已病退在家,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到了老公和唯一的女儿身上。夏雉从小训练,身上的大伤小伤从未断过,进一次医院不但要花钱,更浪费时间,最重要的是那些医生的手总是没轻没重的。夏雉打小懂事,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就算痛死也只是忍着。梁雯心疼女儿,利用休息时间为女儿练就了一身本领,自此以后,一些比较轻的跌打损伤夏雉基本上不用再去医院。

梁雯很清楚夏雉和吕宜建最近的关系非常紧张,一直提心吊胆,连睡觉都不踏实。好不容易等着夏雉进门,还未来得及多问,见她扶着腰,便条件反射一样,忙不迭地跑去拿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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