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夏雉想了很多。她太清楚吕青海的心思,但毕竟是吕宜建的父亲,她不好在他面前说什么。事到如今,只能靠她自己。转正的事不是一时半刻能办的,因为海外办事处的事情,业务部抽走了一大批人,现在处于人员急缺的状态,目前唯一有希望的,也就是看看有没有可能临时调到业务部。而能不能调到业务部,第一关要过的,就是何阗。
回到家,犹豫再三,夏雉还是没有勇气拨通何阗的电话。她从微信的办公群中找到何阗的名字,几次踯躅,双眼一闭,按下了发送了申请加好友的请求。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夏雉不断地抬头看墙上的时钟,心里想着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比如,何阗很忙;比如,他没有看微信……一个小时后,系统提示,何阗通过了她的朋友验证请求。就在这种时候,她仍然忍不住消极地想,何阗也许并不想加她,只是因为大家都是同事,不得已而已。
何阗看到夏雉加他好友的时候也很意外,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条件反射地警觉了起来。夏雉想得没错,他的确想到都是同事,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还是通过了她的申请。
夏雉迅速打了几句客套话,何阗的回复总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客套又疏离。要是放在平时,遇到这种情况,夏雉也不会再继续用自己的热脸去碰他的冷屁股,可今日不同,这关系到她的婚姻大事——到现在,夏雉仍旧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自己调到了好的科室,吕宜建就会和她结婚。所以,最终,夏雉还是硬着头皮向何阗询问了她调换部门的可能性。
何阗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嘴角立马漾起了一丝冷笑。联想到山上的那一幕,他甚至开始怀疑,夏雉是早就计划好要讨好他。看来,这女人果然不简单。何阗这样想着,迅速打下了一句非常官方的话:“我不管人力,这个我说了不算。”
其实夏雉也没想过要何阗帮忙,她只是病急乱投医,加上那天在山上,她觉得何阗似乎并不讨厌他,按照同事们的说法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才会想着从他那里探探口风。看到何阗的回答,夏雉敏感地感觉到了这件事她做得可能不太合适,顿时,心中漾起了满满的难堪。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她轻咬下唇,红着脸,用颤抖的手按下一句:“对不起,打扰了。谢谢您。”然后迅速退出微信。
何阗的嘴角一直挂着那丝冷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失望?或者还有一丝庆幸自己够警觉,很容易就看清楚了她。想到因为她受伤,自己还为她担心,特意到她家门口等她,何阗忍不住在心底笑自己傻。
如果夏雉知道何阗和尤瑞儿的关系,自己还傻乎乎地试图去求他,估计真的很想给自己脸上写个大写加粗的“蠢”字吧。
接下来的几天,吕宜建没有再找过夏雉,当然,夏雉也没有给他所谓的答复。他们非常清楚都在逃避,可就现在的情况看来,似乎只能如此。
为了避免遇到何阗尴尬,夏雉连续几日都是拜托小美去领导楼送文件。转眼到了周五,正好是月底,公司按照惯例召开工作例会,夏雉照旧担任会场服务的角色。
从进了领导楼夏雉就像个罪人一样一直低着头,余光瞥见走廊里没人,她松了一口气,几乎是逃也似的经过何阗的办公室,冲进了会议室。
小美见她举止奇怪,忍不住向夏雉的身后看了一眼:“跑这么快干嘛,有狗撵你?”
夏雉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几声,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为了加强会议纪律,公司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开会迟到者,罚款一百元请大家吃零食。这个规定看上去像是玩笑,却因为是总经理亲自提出来的,所以,没有人敢不遵守。不过倒是便宜了公司的女人们,整天盼着开会,一开会就盼着有人迟到。
这次,迟到的是何阗。而且,他迟到得很离谱,几乎是会程过半才匆匆进了会议室。
那日总经理出差在外,没有大领导在家,小领导们便格外放肆。一看到姗姗来迟的何阗,最爱开玩笑的分管行政的洪部长就开始起哄要何阗晚上请客。何阗平日里表面看上去就是那种好好先生,加上刚得到集团消息,准备了一年多的法国的工程已经中标,他非常高兴,当然不会推辞,忙笑着应了:“没问题,会场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今天不请零食,晚上我请大家吃大餐!”
几个领导带头鼓起掌来,连小美也忍不住跟着起哄叫好。只有夏雉,表情淡淡地,拿着保温瓶为何阗的杯子里添上了茶。
何阗用极快的速度瞟了夏雉一眼,用丝毫不带感情的语气说:“谢谢。”
夏雉同样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不用谢。”从头到尾未看他一眼。
何阗又看一眼夏雉,或许觉得与平时总是挂着微笑的她有些不太一样,微微有些怔忪,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投入到会议中。
散会后已是下班时间,何阗果然兑现承诺,招呼着大家去他们定点的酒店撮一顿。
夏雉把小美拉到一旁说:“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
小美不想错过与领导们相处的机会,可整个会场除了夏雉就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去了未免太尴尬,于是极力劝着她:“你上次就说有事走了,这次要是再不去,那也太不给何部长面子了。去吧,去吧,就当是陪我。”
夏雉仍旧坚持。洪部长远远地看到,特意绕过会议桌,对夏雉说:“小夏还是去吧,公司的聚会,老是推脱别人会觉得你不合群。”
夏雉知道洪部长是为了她好,这些年在行政部洪部长一直很照顾她,她也非常尊敬这个上司,听他这样说不好再坚持,只能答应。
何阗留意到夏雉和小美在一旁嘀嘀咕咕,也明白她可能不想去。细想起来,夏雉好像很少参加公司聚会,再加上那晚微信的事,以她敏感的性格,必是觉得尴尬,想故意避开他。不过,夏雉去不去,对于他来说真的无所谓,尤其经过微信的事以后,他根本不会去在意。何阗和其他部长先行离开,临走还没忘喊了洪部长一声,那声音很明显透着些不耐烦。
夏雉向会议室门口迅速看了一眼,那时何阗已经离开,只闪过青色西装一角,很陌生。
在领导面前,夏雉原本话就不多,加上与何阗在一块实在尴尬,整顿饭,她除了端茶倒酒几乎就是沉默。小美本来话就多,加上一喝点酒,壮了怂人胆,更是活泼。在这种场合,部长们也都喜欢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对默不作声的夏雉便自动忽略。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不再端着。古人说的好,“温饱思淫欲”,更何况,酒也很饱。男人多了原本就喜欢开玩笑,再加上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孩在身边。也不知道谁想起来男人女人之间的话题,便有人问仍旧单身的小美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小美回答:“当然要帅!我是外貌协会的!”
“90后的孩子果然肤浅,帅能当饭吃?”洪部长开着小美的玩笑,不自觉地就将话题就转移到了夏雉身上,“你呢,夏雉?”
夏雉也不好不回答,就随口说:“成熟温柔的吧。”
小美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歪头一想,便笑着说:“是不是何部长那样的?”
当时何阗刚从包间的卫生间推门出来,手上的水还在滴滴答答,一听到有人提到他,立刻停下动作,将目光投向了小美和坐在她身旁的夏雉身上。
夏雉一愣,迅速看了何阗一眼,赶忙红着脸否认。
可没想到,夏雉这一脸红,又成为了同事们玩笑的引子,大家便开始起哄。何阗很快便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牵出一丝看似大度的微笑,隔着大大的圆桌望着着夏雉,语气清淡:“我很荣幸。”
夏雉回望着何阗,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其实他一点都不荣幸,甚至有些厌烦。夏雉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紧抿着嘴唇,想到这种事只能越解释越乱,便不再言语。
何阗很清楚地看到了夏雉的脸色,神色僵了一僵,心里不仅有些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竟有一丝内疚。不过他很快恢复了正常,垂下眼无意识地甩了甩手上残留的水,回到了座位上。
因为法国工程中标的事,何阗被众人怂恿着喝了不少酒,等快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是醉得不省人事。其他的部长们都喝得差不多,叫了代驾各回各家,小美和夏雉也坐上了同事的顺风车。何阗本来是洪部长一直照顾着,但因为洪部长着急去学校接下晚自习的孩子,只好把没有喝酒的夏雉从车上喊了下来,让她代为照顾。夏雉不好推辞,只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