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心颜抿了抿唇,算一算日子,这可怖的洪灾,整整比上一世提早了一个月,犹记得上一次,是安若素出面平定了这件事,赶走了灾民,也再无人敢来扰秦王府清静,自己对他好感倍增,信任无比。现在想起来,倒有些细思极恐,自己当时真是单纯的可笑,鲁莽行事,辨理不明,识人不清。
只要稍微站在这些灾民的立场上想问题,就知道,他们只能安抚不能驱赶。
你驱逐了,一时你的门前是安静了,但是,这种看似‘官欺民’的行为,会在他们的心里埋下仇恨与愤怒的因子,等到积攒到一定时候再爆发,那会变得更为可怖。所以,有了此番,之后的千人被杀案,才会那般……
就像流言,也只能疏、而不能阻,是一个道理。
“郡主,需不需要奴婢去查一下,事情的始末?”眉若问道。
“现在查已经来不及,而且没有这个必要,当务之急是接济灾民。”秦心颜想了想,开口说道:“绿荷,你去清点一下,府内现在有的储备粮食,另外,让府内每个下人,都准备好一件干净的新衣,约莫过一炷香的时间,你领着他们,都手捧衣服走出王府大门。”秦心颜道。
“走去哪?”绿荷问。
看绿荷满脸懵逼的模样,眉若推了她一把,道:“笨,郡主在哪,你就去哪呗。”
“哦哦哦。”绿荷点头,跑着出去了。
秦心颜咳嗽了一声,道:“眉若,你去王妃那里,让她稍安勿躁,告诉她,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接着眉若你向王妃拿钥匙,去账房查上一查、现在府内可以供支配使用的银两。”
“是,郡主。”眉若领命而去。
秦心颜这便向着大门外走去,这不去不知道,一去简直惊呆,秦王府的门外,被围堵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原本阳城西园这块子也地属偏僻的,人最多的时候,也都不至于这么,这快赶上一件京城的罕事了。爹整个人,都被挤在中间,双手僵硬的抬举着,半分都动弹不得。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衣衫褴褛之人,看他们的形容相貌便知道,定是这次洪灾的受害者们了,各个面带悲伤,有的还在迷茫无助的喊着,求施舍求帮助,又乱又闹。
“心颜,你怎么出来了?”秦王眼尖,见心颜走了出来,满眼的关心,开口道。
不出来让爹你一个人应付么,秦心颜笑了笑,对着秦王比了个手势,然后环视了四周,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王管家,凑近他的耳边:“嗨,老王,你蹲下。”
“啊?”王管家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郡主之命不可违,依旧照做了。
秦心颜二话不说,就踩在了王管家的肩膀上,稳稳地站立,姿态优雅,不失仪态风度。而王管家却扶着旁边的大石狮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大家安静!”如天籁一般的女高音传了过来,众人见一个绝色倾城的纤瘦身影一下子就出现在视野中,一下子都安静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阳城第一美人,带着半面纱,露出那一双灵动无双的眸子,更有一种神秘的美感,人们皆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秦王府的心颜郡主,果真是英姿飒爽,赏心悦目。
秦心颜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道:“大家都听好了,我秦王府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有多少,就给多少。大家稍安勿躁,现在开始,一个一个地排成队列,靠着巷子,从东往西站,不排队的不乖的,恕本郡主不布施。”
秦王点头,并示意侍卫们都让开路来,然后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看向四周的民众,大声开口道:“我秦王从不伤百姓,也不取百姓分毫,但凡百姓所求,我必允所求,大家都安心,既然来了,就不会让大家空手而归,我秦王既领了赈灾的差事,自然不会舍近求远,不管已经跋涉千里万里、来到了阳城的你们。”
人们见秦王父女二人的态度坚定,商定之后,各家各户,便都开始自觉的走动了,而不是都齐齐巴着秦王府的大门边,他们要的,也不过就是个态度,一口饱腹。
“对,秦王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来,弟兄们,排队。”
一些细细密密的议论声渐渐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已经快要成形。
秦心颜便也从王管家的身上下来,走向秦王,一边帮他捏着肩膀,一边开口:“爹,你让府兵都撤了,我让老王带着钥匙,领着家丁们取粮食,然后搭一个大一点的帐篷,搬一张大桌子放在里头,架上一口大锅,给灾民煮饭吃。”
“嗯,爹都听你的。”秦王笑着点头,掩盖不住满眼的疲倦,想了想,高声开口道:“以后,郡主出现,便如本王亲临,郡主说的话,也就是本王说的话,你们只管照做便是。”
“是,王爷。”一众亲卫齐齐单膝跪地,然后便听秦心颜的吩咐,做事去了。
不出一会,帐篷搭建好了,厨房的壮丁也架好了锅子,拿来了好几袋子米,在煮粥了。恰时,秦王府的大门开了,绿荷带着七八个家丁,手上捧着一大堆的新衣,走了出来,齐齐立在了帐篷旁边。
每布施一碗粥出去,就附送两个馒头,外加一件新衣,。
秦心颜站在旁边,也挽起了袖管,与下人们一起,也在一起忙活着。
民众们连连恩谢,大为动容,大日头底下,喝着暖胃的粥,纷纷赞秦王府的心颜郡主是个活菩萨。
秦心颜面上对每一个领粥之人都是浅浅微笑、一一点头,心里却庆幸,此时不是寒冬腊月之际,不然要去哪里买棉衣。不过这布粥,也非长久之计,灾荒时期粮价涨飞了天,爹爹一向不与朝中大臣拉帮结派,清廉且洁身自好,而且皇帝虽然让爹来负责赈灾,户部分配给了物资与钱帛,但却都是洪灾最为严重的荥郡、章城的,并不是这一队挤进阳城的人啊。
秦心颜皱着眉头,将身上的围裙解开,靠在墙边,接过绿荷递过来的茶水,灌了一大口,舒了一口气。
“嗨,活菩萨,也会有犯愁的时候不成?”上官安奇用折扇敲了一下秦心颜,问道。
秦心颜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你这住客栈天字号房的人,总不需要我秦王府的接济吧?”
“噗噗噗,郡主,您瞧我这样子,风度翩翩、英姿飒爽,神采奕奕,还有玉树临风,像是受了灾的难民吗?”上官安奇笑,凑近秦心颜的身边,说道。
“那既然你来此,不是有所取有所求,那就请离开吧。”秦心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避开了他一些,看到他这张妖孽脸,心脏就砰砰跳,赶紧敛了气息,厉声道:“秦王府不欢迎来看笑话的人。”
“诶诶,咱好歹相识一场,郡主你不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你当真要赶走我,可不要后悔、错失了良策。”上官安奇转过身去,故意的说道:“哎,我本是来送良策的,可惜有人不要,那我可就走了,反正损失的不是我。”
“且慢。”秦心颜起身说道。
但是上官安奇却继续向前走,像是料定了秦心颜一定会跟着他过来一般,没有停步。
“哎!你!”秦心颜无奈,跟了上去,拐进旁边的一个巷子的时候,秦心颜终于伸手碰到了上官安奇的肩膀。
“郡主,您有何吩咐?”上官安奇突然转身,顺势抓住了秦心颜的手,蹭上一蹭,忽而轻轻一带,秦心颜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就倒在了上官安奇的怀中。
秦心颜挣脱不得,只得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一双眉毛皱紧,却是有些恼了,道:“有话快讲,不然本郡主这次决不轻饶于你,定以轻薄之罪将你扭送官府。”
上官安奇看着她恼羞成怒、却依旧要装出一副淡定无比的模样,便觉得想笑,遂叹曰:“哎,想我上官安奇,有生之年,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甘心呐。”
声音带着几分魅惑,继而蜻蜓点水般在秦心颜的耳垂上一吻。
秦心颜怒,便要攻击他,但他却开口说道:“之所以这些人会顺利进入阳城、齐齐围堵在秦王府外,无非是有人引导。你秦王府若一直布施下去,不是长久之策,但是你若不布施,那么秦王不爱民的名声便会远扬,还极有可能被治罪。这些灾民,现如今是得了安抚、短时间之内不会再骚动了,但是,你要清楚,饥饿它是最恐怖的东西,会让那些灾民丧失掉理智,得不到尚且难搞,得到了又不能得到,你想想,到时候的局面,该会有多难控制了。”
秦心颜面色一沉,道:“我知道,你分析的这些我又何尝未曾想到。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别人要来害我,现在只有想办法让皇帝出面安置这一队灾民,才能保我秦王府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