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吃过饭,我们就急着往回赶,相比那辆奔驰,我还是喜欢杨老板手里这辆多年的普桑,皮实。
一个原产国眼看就要淘汰的车型愣是在国内又卖了200多万辆,这说什么都算得上一个奇迹,何况这车维修便宜,还不挑路。
所以,我开着他那辆桑塔纳,他就开着那辆C260往回赶。
杨老板又是毫无例外的打包了一大堆东西,邱老板张嘴就骂,说这么多年了,这些破毛病怎么到现在还没改。
他见我也是一脸不解,从饭店出来就跟我说了。
他家兄弟姐妹多,家里穷,哪个孩子回来了,爹妈就往锅里添瓢水,饭虽然稀点儿,起码大家都能匀一口。
说完他还拍拍我肩膀,“你没挨过饿,你不会懂得,所以啊我长这么大就不能见人糟蹋粮食。人啊,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
我这才知道,原来吝啬到骨子里的杨老板还有这样一段惨痛经历。
我想这也算杨老板在向我示好吧,毕竟我们昨晚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今天又通力合作,做成了一桩买卖。
而且我心里也早就认为杨老板确实是一个可交的朋友,就算他没向我示好,我也已经把他当朋友看了。
我学本比较早,别人都是快迈向社会的时候为了方便才会去学。而我则不同,我是把它当做了一种谋生手段,想着要是实在找不到工作,起码能给人当个代班司机。
所以我学车的时候,那是真按着考大学那会儿的劲头来学的,自然也比别人扎实很多。
一路无话,我们只想着在天黑之前赶回去,来时遇到的那件事太离奇,手里还攥着一辆死过人的凶车,说什么都不能拖到晚上。
终于在天黑之前,我们把车都开回了车行。
可我刚从车上下来,人还没站稳就被从办公室跑出来的曾小西拉住了。
“哎,曾老板,车又出事了?”杨老板问了一句。
曾小西一皱眉,“你什么破嘴,好好的出什么事呢,我找陆渺有事!”
杨老板做了个吃惊的表情,然后蹑手蹑脚往里走。
我边走问,“什么事?”
她从车上拿了瓶水递给我,“上次我那个表弟,还记得吧!”
“就那个烧包二代?”
她点点头“嗯,那是我舅舅的儿子,我舅舅家出事了。”
我往后退了两步,“不,你等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实话我真不想跟她扯上什么关系,毕竟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我只想多多挣钱,把妹妹的病治好,然后再去考虑娶妻生子的事情。而曾小西明显不适合我,别的不说,两个家庭条件差异如此之大,对于一对男女来说无疑于一道天堑。
我没那么自恋,觉得自己帅气逼人,可以秒杀一切雌性,其实我很一般,我自己知道。
长相一般,性格一般,学习一般,工作也一般,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构成人类世界的一颗微粒而已。
可这种事情无法言喻,而且我们的相识、相遇以及现在相处,都像极了那些故事里的经典桥段,这让我不得不心生警惕。
讲真,面对曾小西一阵阵飘散过来的香味,我真没有什么抵抗力。
我相信,这么相处下去,即便她陷不进来,我也会全盘失守的,这时候发生一段感情对我来说是个极端奢侈的事情。
陆真的病没彻底治好之前,我不想让自己分神。
曾小西伸手把头发朝耳后捋了一下,然后说道:“也是车的事,我跟你说……”
她就这么随意一下,我又是一阵眩晕,“那你也不该找我啊,清虚道长才是行家啊!我这个二把刀能干什么?那天你也看到了,我自己还一堆麻烦撕扯不清呢!”
曾小西一瞪眼,“废话,他不是不在吗?我去白云观了,老头回去祭祖了!你说他不是跳出红尘、四大皆空了吗?怎么又跑出祖宗来了?”
“你说的那是和尚吧?”
“我不管,我就逮着你了,赶紧的。”她伸手就把我搀住了,然后往办公室里拉。
“老杨,我借你的人用用,最多一天,不会耽误事的,回头我请你吃饭!”
杨老板呵呵一笑,“行啊,不过你得把人给我完完整整送回来,我们车行可就指着陆渺呢!”
“等等!”
差点儿被拉出去的我死死扯住了门框哀求道:“老板,有什么保命的家伙没有,给我弄点儿,她这是要我帮她去摆平那些事!”
杨老板听完就是一皱眉,“曾老板,陆渺可不是干这个的,你确定他能行?”
“说不来,可我手头上也没什么人手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我当场就急了,合着这是劝傻小子跳井呢?
“那我就更不干了,我家可是三代单传,我到现在还没对象呢!”
曾小西伸手拍了我一下,“别胡说,多大点儿事,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我苦着脸说,“咱们满打满算可也只见过三次,我就送了你两次,谈不上朋友吧?”
曾小西把眼一瞪,拍了我一巴掌,“少麻烦,还在我那儿睡过一次呢!”
我登时屏住了呼吸,办公室也瞬间鸦雀无声,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
刘姐和彭师傅本来在忙活自己的事,现在干得愈发投入了,只是不断颤抖的背影显示,他们两个实在是憋得很辛苦。
口没遮拦的曾小西脸红得都快憋爆了,而我则痛苦的半倚在门口欲哭无泪,天呐,这都是什么事啊?
好大一会儿功夫,缓过劲来的杨老板才拉开抽屉递了几张符纸给我,想了一下,又从另一个抽屉拿出了一把小巧的用铜钱穿成的宝剑。
“这是去年清虚道长落下的,他没要,我也没急着给!你好自为之吧!”
我神情悲愤的接过了符纸和金钱剑,奶奶的,这就把我租借出去了,你也太黑心了。
这都不算最刺心的,最让人无法容忍的是这个黑心老板,竟然在我临出门之前还朝我眨眨眼,一副我们男人都懂恶劣神情简直叫人欲除之而后快。
你这个万恶的黄世仁,我干什么了我?
曾小西一直躲在门后,等我出来才跟着出门,上了车才说:“咱们现在就去吧!”
“姐姐,天都黑了,你见过大晚上驱鬼的吗?我是不敢!”
“我比你小!”曾小西抬头看了看天气,“都已经天黑了?我等你快一天了!”
我们沉默了片刻后,我才极不情愿地说道:“那我请你吃饭吧!”
“好,我要吃西餐……”
“牛肉饺子!”
我们几乎是同时说道,听了我的话曾小西撇撇嘴说了句也行。
吃饭的时候,曾小西跟我说了不少她的事情,也让我对她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曾小西就是本省人,父母在她考上大学后就离婚了,这种中国式离婚虽然很普遍,但依然给了他们认为已经长大的女儿沉重一击。
曾小西上大学之后就没和父母再联系过,也婉拒了他们的资助,硬是用自己积攒的压岁钱上到了大三。
“大三以后我就没钱了,本来想勤工俭学,可那样太苦了,所以干脆申请休学,出来创业!”
“生活费都没了,你拿什么创业?”我一脸的不解。
她白了我一眼道:“从我舅舅那儿拿了十万,我就和几个学姐一起把这个广告公司支起来了。两年了,现在公司已经进入正轨,我准备回去继续完成我的学业!”
我举了举大拇指,表示我的钦佩之情,连亲爹妈都不认的人竟然能想得起舅舅来,真够可以的!
大概觉得我神情有些暧昧,曾小西又使劲儿白了我一眼,“干嘛?钱我都还了,还给了利息,顺便还替他们管着明浩,多少人情也算还清了。”
我呵呵一笑,“哎,就是啊,他干嘛那么怕你?”
“他当然得怕我,因为他爸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都得从我这儿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懂吗?”
我不由得再次竖起大拇指,这法子是够牛的,对这种纨绔来说,没钱确实寸步难行!
我们说了不少,等吃完出来就已经八点了。
“大晚上的,我送你回去吧!”曾小西出门上车后,没见我上来就开了车窗问我。
我笑了笑,“不用,你早点儿回吧,我还想走走!”
曾小西点点头,笑了一下才开车走掉。
看来前几次的恐怖经历确实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这丫头的神经是够粗大的。
也难怪,我今天才知道这个咋咋呼呼的作女竟然是医大的学生,学医的就没胆子小的,要不然第一个学期就被吓死了。
曾小西说他舅舅开着一家物贸公司,手下有一个专门跑货运的车队,有三十几辆大货车。
这在物流发达的今天简直就是一只下蛋的金鸡,所以他舅舅对这个车队也特别上心。
可就在上个月,有一辆车出了事故。
司机名叫陈二狗,就是附近村上的人。
早起上班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一帮司机都以为他打麻将了,就劝他不要上车。公司里都有明文规定,只要出车,前一天晚上都得回车队睡觉,以保证睡眠。
陈二狗离家近,所以就回去睡了。
可陈二狗说自己知道今天要出车压根就没去打麻将,就是睡得不太好,感觉没精神。
车队的头儿见他脸色都白惨惨的,觉得不太对劲,就派了个代班司机跟着,别半路出了事。
这位代班司机姓刘,也是车队的老人了,因为年纪大了就从岗位上退了下来。
曾小西的舅舅也算仁义,觉得老刘跟了自己多年,就把他留了下来,给开了份工资,谁要是有事,他就代班。
于是老刘就跟着陈二狗出车了,开始的时候俩人在一路上还有说有笑,可越往后就觉得陈二狗越来越不对劲。
大早上出车,在北方的天气,就算再热也不可能满头冒汗吧!
现在可就已经八月份了,这眼看着就快立秋了。
可眼前的陈二狗就是如此,不仅满头冒着汗,嘴里还不停磨叨:“我怎么就什么都看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