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大家都在后面跟着我,我一扭头把话说完,一帮人登时相顾失色,僵立在了当场。
那个跟着我的老头结结巴巴说道:“二狗,下葬……的时候就穿着一身蓝毛料!”
看着众人惊慌失措的神情和诡异绝伦的眼神,我自然心中了然。
奶奶的,看来是又遇上了!
不至于吧,这青天白日的,要不要这么反常啊?
“你,你看见了?”曾小西想过来,可看了看周围的人,还是停住了。
什么叫我看见,老子这是见鬼了好不好?
好的不灵坏的灵,怎么这事都能让我这二把刀给遇上,我宁肯被曾小西这位老娘舅举着笤帚打出去,也不愿意见这些东西啊!
我暗自平息一下躁动的心气,然后才开始给自己催眠,我是法师,我是法师!
得,老子现在好歹也是个法师,说不来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个谁,你先别过来,我看看再说!”
我长这么大,要说接触过什么高人,也就清虚道长一个,于是就不自觉地学他的样子,双手往后一背就朝墙角走了过去。
讲真,当时我那个心颤的啊!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本来我也是个受害者,怎么一转眼就成跳大神的了?
也许是我的全力表演感动了躲在墙角的那位,随着我的脚步越来越近,他整个人,不,整个鬼都贴在了墙角,身形颤抖不已,还伸手把头死死地抱住。
我也是趁着这个功夫,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辈子我头一次主动见着的灵属。
这东西离远了看和人差不多,可到了近处才发觉它不是什么实体。
起码在我眼里看起来,就是一块不太规则的光斑显影。
就像很早以前的黑白电视,在信号不好时时有时无、不规则显现的图像,而且随着我的靠近越来越弱,到了最后都几乎要透明了。
我蓦地停住不动,而那个斑驳的光影悉悉索索扭过头,望了我一眼后彻底消失于无形。
它走了,我不甘心的又四处找了片刻,再也没发现它的影踪。
“它走了!”
我说完这句就推门进了他们的宿舍,里面有一张老旧的办公桌,上面的玻璃板下压着不少旧照片。
随后跟着进来的曾小西、老范父子和那个老人在簇拥在我的周围。
我指着照片中的一个人说道:“这个就是陈二狗吧!”
“是,是……是,就是,老板,这位小先生是高人啊!”一直跟着我的那位老人说道。
我其实并没有看到陈二狗的真容,可我偏偏有一些关于他的印象,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刻在我记忆深处似得。
“人鬼殊途,他要不就是有什么心事未了,要不就是让什么事绊住了。能替他完了心愿、解除牵绊要比强行驱逐好得多,现在阳气升腾、阴气沉坠,再等等看吧!”
我除了是系里话剧社的台柱子,还是一名合格的网文青年,这些年流行过的灵异、修仙小说可没少看,信口一诌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别说别人了,连大大咧咧的曾小西也渐渐入戏了。
没办法,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可不光是贼输一眼,普通人也一样。
人本来就是个奇怪之极的物种,只要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后面的事情即便再不靠谱,他也能想方设法给圆回来。
所以我这种似是而非的新奇言论,非但没有引起众人的猜忌,反而让他们觉得我这个新青年创意高深,很有道德高人的风范。
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刚缓过来的曾小西扯着我到了门口,张嘴就问:“你不是扮猪吃老虎吧?”
我一脸苦涩的回道:“姐姐,不是你让我装得像点儿的吗?”
“胡说,我比你小,你……你这装劲儿也太大了,也就是我知根知底,要不我也跟着信了!说说,接下来怎么办?”
“我哪儿知道?”
我话音刚落,曾小西的魔手就朝我肋下伸了过来,“哎,别掐,这事就得碰知道吗?我又不会开坛做法,也不会掐诀念咒,可不就得等着人家自己出来。话说上午的时候,本来好好的,怎么我一靠近这玩意儿就消失了呢?”
“嫌你丑呗!”
“那下次你来?”
我也一直在心里寻思,既然我能看得到它,那么就可以试着沟通一下,虽然人鬼殊途,可凡事皆有可能吗?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呢?
可我一靠近,这东西就自动消失了,难道是我身上的阳气太甚?还是因为我身上带着的那些符纸和那把金钱剑?
不论如何,既然已经答应了曾小西就得把这件事情办利索了,要不然她会掐死我的。
我当时并没有察觉和曾小西的距离在无形之中拉近了不少,一对青年男女没事就掐来掐去的,这本来就是件很要命的事情。
既然是新派法师,自然没有施法,也不会有符咒。
下午的时候我干脆把身上的零碎都取了出来,让一众人等都在车队的大门外等着,我一个人进了陈二狗生前所在的宿舍。
虽说心里还是有些瘆得慌,可我感觉这家伙大概还不会对我构成威胁,所以才一个人坐在了宿舍里。
我刚才问过,今天恰好是陈二狗的“尽七”。
按着民间的说法,人死之后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是亡灵四处游荡的期限,之后就会转世投胎,而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时间流逝,我一边翻着手机查看资料,一边等着那东西出现。
讲真,我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有些期盼多些,还是害怕多些。
我从没主动去接触过类似的东西,要不是被曾小西绑来,我宁肯这辈子都不碰它们。
可现在的我好像已经摆脱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我看得出来,那个黑了心的杨老板,迟早得把我弄成清虚道长的备份,而身边依旧迁延不断的神秘事件也似乎无穷无尽。
算了,为了小妹,老子再苦再累也得咬牙坚持!
就这么神思一晃的功夫,我忽然觉得周遭竟然冷了下来,正当我有些疑惑的朝四周张望的时候,靠南的房角忽然凭空冒出一个人影来。
影子出现得很突兀,让本来很有准备的我还是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卧槽!”
那个影子也随着我的喝声颤抖了一下,站在那里不敢再近前一步。
说是个影子,其实不如说是个像素不高的影像,确切地讲应该是一个技术不太成功的3D影像。
我伸手抚了一下胸口,好让我紧张的神情得以平复,然后才轻声问了一句,“陈二狗!”
影子愣了一下,因为我看见他的头有个抬起的动作,大概能听懂我的话。
“人鬼殊途,你已经死了,还流连在人间干嘛?难道真想落个身死魂销的下场?”
说着,我起身把门打开,太阳已经落山了,但天还没有完全黑。
我能看见不远处门口站着许多人,然后抬步往外走,“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要是相信我,就说出来!”
我声音尽量压得很低,并且双手平举,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就这样,那个影影绰绰的影子也慢慢跟着我到了门口。
当时的我还是有些害怕的,我确定自己不会去主动攻击它,可谁知道这东西会不会攻击我呢?
于是我才往大门方向走去,不为别的,起码也离曾小西近点儿,她手里还举着金钱剑呢!
“你我本不是同类,能相遇也算缘法使然。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讲来,只要不过分,我一定替你办妥。人鬼殊途,今天可就是你最后一日,你要好自为之!”
影子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顿,大概外面的环境让他有些不适应,然而也只是一瞬而已,它还是飘了出来。
真的是用飘的,只不过头却一直低低垂着,和我的距离也一直保持在七八米之间。
看来这是一个我们都可以彼此接受的安全距离。
众人见我从宿舍里出来,都想近前,有的还出声询问,却被我赶忙伸手制止了,随后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不想惊动它,它一直没有说话,但明显能听得懂我的话,或者起码能听得懂大部分,要不然不会跟着我出来。
这个联系渠道太过脆弱,任何不经意的外力都有可能让它猝然终止,所以我不想出意外。
虽然大家看着我自说自话,可先入为主的意念已经让他们对我深信不疑,所以大家都互相警示,院子里又恢复了诡异的静匿。
天越发黑了,有了建筑物的遮挡,落日的余晖也只能从建筑物的缝隙里透射过来,对面那个影子的形象似乎又加深了几份颜色。
“你到底是走不了,还是不想走?我今天来就是问你的,如果再换了那些道士和尚,那可就不和你讲什么道理了?”
对面那个影影绰绰的影子还是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才指了指自己,又朝大门的方向指了指,然后开始用力的摇摆着头颅。
我随着他的手望向大门,然后再回头看他的反应,一时半会儿没能弄明白它想表达的意思。
见我不懂,它终于把头抬了起来,那是一颗比一般脑袋都大了一号的硕大头颅。整个头脸有一道斜划过整脸的巨大疤痕,鼻子外翻着,嘴唇上竟然还涂着口红。
虽然伤口缝合得很缜密,可还是有些伤处因为太深导致缝合以后还有深深的凹陷,以至于整个脸看起来沟壑纵横,显得异常恐怖。
我不由得双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这也太他娘的吓人了!
可这东西却没那个自觉,还是依照刚才的动作又重新演绎了一遍。
经过了刚才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后,我的思维却仿佛被瞬间打开,已经是冷汗淋漓的我心里或多或少开始明白了一些。
这东西不是不想走,是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