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睡吧,亲爱的宝贝,梦中的你,一定笑得很美”莲依坐在一把破旧由竹子编制的摇椅上望着云淡风轻,不由自主地哼了起来。她一直暗自庆幸三选的时候临近九月,天气不再那么热了,否则太阳烤起来也真够受的了。
秀儿是典型的看起来十分乖巧,但骨子里毛毛躁躁的人,可心地真是善良,不过是上面派下来照顾宫女的宫娥,照理说,用不着对莲依如此好的。“小主,我把您的伤痕情况跟乔太医说过了,他说如果没那么痛就多活动活动,老趴着躺着的,该待坏了。对了,您刚才哼的是什么曲儿,蛮好听的。”秀儿的小眼珠转个不停,像是拣着了宝贝。
莲依咧开嘴巴笑了笑,但没什么生机,随口道:“一首唱给小孩子的曲儿,小时候我特别希望我妈,哦,我额娘哼给我听然后我能蜷缩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做一个很甜的梦。可惜,今生无幸,没机会了。”见到秀儿的眼眶红了,下意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该跟你说这么多的,你看,闲着没事,就扯远了。”
哪知秀儿的眼泪跟雨珠似的“唰唰”往地上掉,咬着双唇哽咽了半天:“秀儿懂,秀儿也没见过娘亲。”
望着她抹眼泪的样子,莲依的心头揪得紧,如同见着了同病相怜的姐妹,一咬牙忍着腰上还有些痛的伤起身抱住她,任她把那种孤单的委屈洒在自己的衣襟儿上,然后等待心底隐藏起来的遗忘。
有马蹄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嘶”的一声马的嘶鸣。
莲依瞧着院子大门被打开,见到一辆古朴的马车停在那里,系在马车前头的是一匹毛色乌黑发亮的骏马,此时还打着响鼻儿,蹄子踏的地上尘土飞扬。她松开秀儿,探着脑袋向门口望去,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只见车帘子被人掀开,可从这个角度只能见着一双带着刺绣的靴子,郁闷
“小主,是十一爷来了,给爷请安,爷吉祥。”秀儿扭头看到那双靴子就像见到了亲人,跑过去扶着车中人下来,慌忙做了个万福。
莲依好奇地抬头望向十一爷的脸,很干净白皙的一张面孔,线条棱角也很分明,那双眼睛干净地似乎并不像生在帝王家,身着宝石蓝色长袍,看起来是十八九岁的样子,觉得很舒服。
“瞧够了吗?”他张口问道。
“十一爷吉祥。”她也走过去学着秀儿的样子福了福身,然后退到秀儿身后,还是让秀儿替自己遮挡遮挡的好。
“今儿个怎么这般乖巧呢,莲依?”十一爷倒是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一边调侃,又从怀中掏出一方秀帕,在莲依面前晃来晃去。
秀儿一见那方帕子,便立即惊呼:“呀,小主,是您那天丢的帕子呢。”那模样活似早就排练好了一般。
莲依下意识觉得女孩子的帕子不应在别人手中,连腰痛都忘记了,就上去抢,十一爷有意将手臂低了低,但等到她抢到帕子却也疼的“嗷”地叫了一声,丢人丢大发了。
“你没事吧?”十一爷满眼担心地问道,他只想逗她玩玩,其实心里生怕她的伤加重,此时不免暗自自责起来。
莲依听着他关心的语气,总觉着是虚情假意。伸手展开帕子,上面并没有刺绣,而是一行娟秀的小字:晓看天色暮行云。落款正是莲依二字。不免心中苦涩,是巧合还是孽缘?心思、名字都不谋而合,这就是所谓的前世今生?
十一爷握住她的肩,见她有心思愣神,想必伤是没事,便又开始打趣儿,“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可是在等待你的郎君写下后面的一句?可惜了,皇兄必然不会有这个情趣的。”
莲依听见此话好生不乐意,他算哪门子的人来管自己?“你怎知不会?”想那顺治可是有情皇帝,历史上记载他与董鄂妃没少郎情妾意,若是他不接这句子,只能说皇帝没看上自己。想到这儿,心思里不免有些淡然。
“马车里铺了不少软垫,小安子在门口候着,本宫先回去了。”他冲着秀儿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在莲依耳旁低语:“我定要讨了你去。”
语必,甩袖而去。
莲依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就算秀儿在她面前来来回回搬了几次东西也没在意,好半天回过神来,吐了吐舌头,这男人才多大点出息啊,成天就会想女人。
一个钟头后,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内宫行去,秀儿的嘴巴却一刻也不得闲:“小主,这些日子您也够为难的了,别的小主都能住客馆,就您因为得罪了那宏嬷嬷,要睡这杂乱的屋子,隔三岔五还要挨打。唉,不过,这也算是熬出来了。”听着秀儿的话倒真是老成。
莲依撇撇嘴,自己睡有什么不好?跟那群女人住在一起才危险,没准死了都不知道是谁杀的:“秀儿,你进宫这么多年,应该见过不少秀女吧?”
秀儿摇了摇头,说:“也没有,圣上前些年还小,今年太后才急着给选妃的。”
“哦”莲依随意应了一声,这马车嘎吱嘎吱地走着,紫禁城七十多万平方里,到哪个宫走起来也有些时间,掀开帘子一角,望着灰白的砖墙,也不知为什么,心里隐约冒出了个念头,这宫,忽然就不想进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莲依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一声不冷不热的动静,顿时精神了许多。
“佟小主,奴才奉十一爷的令,来迎您。”
“徐公公。”秀儿一路上就瞪着不算大的眼睛趴在车窗缝里四处望着,见到这车下的太监,问了声好,可语气明显不对头,难道那徐太监能吃人不成?
“小主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奴才知道,可惜快到选秀的大日子了,这小太监们都忙不过来,奴才也只能给您引个路。包袱什么的,还得您自己拿。”徐公公的脸上不禁没有惧意,且望着莲依的眼神还带着一丝不屑。
瞧不起人?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谁能给谁下马威。
莲依心里好大不爽,对上一张笑脸,轻声道:“那莲依就劳烦公公了,既是知晓我行走不便,也该知道这马车上下的,得有个垫脚的人吧,否则闪了腰,过几日耽搁了选秀,不知上面怪罪下来谁担待着?”
“这”徐公公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一问,几番思量,像是也觉得为难。
莲依见他迟疑,就知道这事儿好办了,清了清嗓,道:“徐公公,麻烦您老跪在地上,行个方便吧。”
他顿时恼羞成怒,敢情这丫头在这儿等着自己呢,高声道:“你怎敢如此无礼,知道我是谁吗?”
秀儿见状也在一旁劝阻:“小主,算了,大不了秀儿给您垫脚。”
莲依挑眉一笑,像是没听见秀儿的话,低头望着徐公公:“我怎敢如何?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竟是连尊称也不会用了?今日找你来的是十一爷,不是我佟佳氏.莲依,所以他的面子给不给,自己看着办。”
徐公公犹豫了半天,还是跪了下来,脑袋深深低了下去。
莲依却扶着马车门框,踩着徐公公的衣服下摆跳了下来,心中知道他也不容易,只是想让他长点记性,记着新人也不是好欺负的罢了,真要踩着人下车,自己还没那么大的身价。
秀儿也随着莲依跳下了车,扶了她一把,然后把车上的几个包袱拽了下来,打算挎在身上,赶马车的小安子不声不响的接了过来,秀儿点头笑了笑,算是谢意。
“小主,老奴带着您去储秀宫。”徐公公此刻站起身来,冲着莲依打了个千儿,语气里满是敬意:“入宫近四十年了,伺候过那么多人,像小主这样聪明的还真是少见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见面,都给对方留个后路才方便不是?”莲依微微一笑,道。
“小主说的是。”
徐公公便在前面带路,不过半刻的功夫,莲依深感自己见识到了这宫殿的壮美。现在的故宫早已经落满了历史的尘埃,而如今真的抚摸在这红漆柱子上,心底的激动是不可磨灭的。好似在这一刻,看到了曾经熟悉的建筑,才觉得是真的回到了清朝,而不是一个玩笑,不是一个梦,今后自己要在这几百年前的世界里,好好活着。
“储秀宫。”喃喃自语,随着清风拂面,眼眶有些湿润。
“呦,这不是佟小主吗,就算是准备皇上亲选,也要比咱们慢上三分,真是会端架子。”
“就是说嘛,家里也不是多有身份,脸也长得一般,哪儿比咱们强?”
讥讽的话语一浪接着一浪在莲依耳边响起,望着她们纤细曼妙的身材与真是骄人的年纪,不禁替她们可悲。一入宫门深似海,不由己,但由人,吃了一辈子的苦,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无名小卒罢了,到底争什么?
“宏嬷嬷来了,快走。”
那个身影一出现,秀女们便做鸟散装四处逃窜,没做亏心事怕她作甚?看着秀儿跟小安子都客客气气行礼,莲依干脆矗在院子中间,动也不动。
宏嬷嬷一脸得意,手中缠着小鞭就往这儿走,摆明了盯着她呢:“佟小主,你这架势是让婢子给你行礼?”
呵,莲依冷笑一声,软柿子也不能可着一个捏啊,今儿我莲依姑奶奶不高兴,打了我那么多次算白挨的?于是将头顶的钗子往里插了插,道:“行吧,莲依在这儿等着呢。”
“我给你行礼?”宏嬷嬷不可置信地大叫,那眼神活像是撞见了鬼。
莲依偷笑,没办法,自己能穿越,不也算是一未来活鬼?
“嬷嬷说到做不到,若是传了出去,可否是让百姓笑话,万岁爷年幼,教出宫中人都不懂礼数,这天下更是摆不平?”她心知肚明这帽子扣大了,可为了站稳地位,咬牙扯(淡)吧。
“佟小主万福。”宏嬷嬷瞪着莲依从牙根挤出这么一句来,恶狠狠的。
莲依没搭理她,却扭头问向秀儿:“这几日我住哪件屋子?”这话明摆着是问给宏嬷嬷听的。
果真这宏嬷嬷知趣,将她引向西屋,满人以西为尊,这应是院子里最宝贝的屋子了,莲依满意地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多谢。”
“婢子告退。”
看见宏嬷嬷甩手离开的样子,莲依笑的更是灿烂,软柿子可不是那么好捏的,哼!
这时秀儿从门外奔了进来,大声称:“不好了,小主快去看看,小安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