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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娴儿

他的这一问,我着实是想都没有想便点头了,不过点头之后便有些后悔了,他若是喜欢什么稀释的珍宝,需要我拼了老命去换,那岂不是将我自己给找个坟墓埋了?

索性君明并没有那样残忍,只是用着余下的那只手整理案上宣纸,似笑非笑道:“那他若是喜欢你,你岂不是要将自己给当做贺礼,赠给他?”

我惶然的啊了声,松开他的衣袖,他瞄了一眼我的手,继续笑道:“怎么,后悔自己的话了?”

自然是不能如此承认自己后悔了,不过他的问题,倒也真是难住我了,我昂起头瞧他,试探问道:“君池帝尊他,眼光应该没有那么差吧!”

他语塞,顿了顿,复又笑道:“你不晓得上古的神仙,嗜好都有些特殊么?旁人眼中看不上的东西,或许在他们的心中,便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我皱着眉头,不再看他,目光落在案上的那处砚台上,静了会儿道:“你忘记了,我没有情魄,即便有,也不会喜欢上堂堂帝尊。”

他眸光深邃:“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人了么?”

我颔首:“我听说,神仙比人要钟情,凡人尚且明白一生一世,生死相随,神仙,便要永生永世一双人。”

“你没有情魄,又怎知,那人便是你的良人?”

我凄凉一笑:“也许我如今还不知道,但是总有一日,我会知道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他。”

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他指腹微微用力,握住我的肩头,轻声道:“孟娴,你现在还小。”

许是只有他,还会将我当做小孩子看待了。

凝香院那厢忽然传来消息,孟夫人许是要病入膏肓了,事关人命,冥府早些年便已经下了禁令,冥界的鬼魂是不得伤害凡人,那东西虽然承了我的灵力,如今鬼不鬼神不神的模样,可天网恢恢,若是她伤了人,终究也是逃不过魂飞魄散的结局,我晓得自己放纵她乃是私心,可从没有想过,她竟然怨气如此深重,足以对孟夫人下手。

但十六年过去了,她都忍了下去,如今,又是为何动手。

秋娘从凝香院中回来时面色苍白,听丫鬟说,孟老爷已经下令将夫人关入了厢房,如今整个孟府都乱作了一团,孟夫人在厢房内哭闹着嚷嚷自己当年没有做错,从来都不后悔,杀了她腹中的孩子,是她咎由自取。

而她口中的那个人,实则,便是我。

我在梧桐树下站了许久,直至那边院子中安静了下来,才准备出门去看一看。

孟允浩在府中的亭子中喝闷酒,我见他一个人郁郁寡欢便行了过去,他眼眶猩红,隐约有哭过的痕迹,抱着一坛子酒不肯撒手,我强行从他的手中取过酒坛子,忧心道:“你怎么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在这里哭什么哭!”

孟允浩垂首嚎啕大哭:“男子汉,大丈夫,可这些年来,我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孟家,表面风光无限,实则,乱如散沙,我从来都没有想到,伯父,伯母他们竟然都是被我爹……我一直以为,他们真的是病重而亡,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娘杀了我的两个堂兄,而爹却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此等恶行,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我向来以为的真相,其实只不过是他们的谎言而以,骗子,都是骗子。”

十六岁的年纪,便如初生的牛犊,什么都不怕,却什么都难以承受。他在我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儿,摔了一个酒盏之后,还想从我的手中抢了酒坛子,我身子一侧便躲过了他,凝声道:“这些,都是你爹告诉你的?”

他擦了眼泪,“是啊,若非是他亲口所说,我又怎么会相信,我一直以为,外面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我抬起手,指尖凝起灵力,朝着他的灵台上点了去,他终于镇静了下来,软下身子便倒在亭子中。我松了一口气,扔下坛子,方欲将他给扶起来,便听见身后人沉声道:“果然,孟姑娘果然,不是普通人。”

五指从他的肩上挪移下来,我站起了身子,转身看那说话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鬓角也生了些许银丝,唯独不变的只有那双深邃的眸仁,“孟老爷……”

他轻笑出声,缓步走上亭子来:“若非姑娘风华正茂,我还真的以为,她回来了,回来报仇了。”

我五指收拢,没有过多的感情,只余下两分慌张,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浅笑依旧:“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更何况,孟老爷的那位故人,已经逝去了那么多年。”

他抬眸看我,意味深长的抿起嘴角:“是啊,故人已去,我还记得,当年在青湖水畔,她一舞倾城,后来,倒再也没有跳舞了,若时光能重来,该多好。”

若时光还能从来,孟浮生,你还会选择牺牲穆浅歌,去换荣华富贵么……

夜色深沉,我悄然披上一件斗篷出了木兰院,一路上洒满了月色,我拢了拢墨色披风,驻足在凝香院前,里面的女子已经熟睡,而我如今想要做的,便是将情魄带走,至少化解她心中恨的法子,也唯独只有我。

我闭上眼睛,抬起双手运起灵力,灵光感应到她的存在之后便愈发强大起来,我收回手,借着月色扫见了那雕花的窗棂内风吹青纱,握紧手,阔步前行了几步。

只是不待我进了厢房,便感觉到有一股戾气重天,直奔我的身躯,这怨气并非是来于情魄,而是那些阴间的东西。

我拂袖,运起灵力将那些东西给逼现形,终于,一阵冷风吹过,吹开了窗棂门扉,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道泛着金光的灵位,其中便有孟浮生与穆浅歌。

能做出此法的人,固然是不简单,懂得以毒攻毒,那他或许早便晓得了我的身份。

那阵金光戾气逼人,我刚想运起周身的灵力,便感觉身体中虚弱不堪,仿若顿时间没有了力气,我抬起袖子,妄图抵抗那些东西,只可惜那东西与我的气息相生相克,一道光芒落在我的胸口,便将我逼退了好几步,好在,有人及时扶住了我的身躯,我靠在他的怀中,胸口一闷,恍若有什么东西自嗓门涌了出来,没忍住便喷了口鲜血。

血迹落在他深色的衣袖上,他气息沉重,握住我的手腕凝目,拂袖便将那光芒给破开,法阵亦是碎的一干二净,我有些佩服他的功夫,可如今我已经不能再开口说些什么了,那灵光伤我伤的太严重,恍恍惚之间,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支撑不下去,握住他的广袖便倒了下去,依稀之间,耳畔间那声娴儿温润如水,撩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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