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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灵车(1)

查文斌说:“不是来举报的,只是看着那车有点问题,所以来问问,没事了,谢谢赵所长,那您忙,我们先出去了!”说完就示意何老出门。

何老起身要告辞,那赵所长要何老晚上留下吃饭,又是一番推脱之后,何老看着查文斌,问他的意见,赵所长一看,这德高望重的何老居然这么尊重这个青年人,就小声地问何老:“叔,这个年轻人怕是不简单吧?”

何老笑笑:“他是个神人啊,我们下午还要回乡下。”说完就跟查文斌告辞了,那赵所长也是个好事之徒,听说是个神人,就想知道有多神,拿起桌上的包就跟着出去了:“二位慢走,既然跟客车有关,我带着二位去办事,恐怕方便很多,何老年事又高,我看还是我送二位回去吧。”

查文斌看了赵所长一眼,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那赵所长开心得像个孩子,立马就取了队里的桑塔纳,拉上二人就往王庄赶去。

三人回去的路上,赵所长得知查文斌是个道士,他便一路尽问些关于玄学的东西,也不知是赶路太累,还是懒得回答,查文斌索性就睡着了,何老还是比较新鲜,跟赵所长讲了一些他看见的事,赵所长听得非常兴奋,觉得自己这一趟是跑对了,也好见见道士是怎么抓鬼的,回去跟同事好好吹嘘一番。

到王庄之后,查文斌先去了张老汉家。

早上骨灰已经接回来了,现在正供在堂前呢,说来这场面,赵所长也是第一次见:棺材里躺着个稻草人,一群人围着那稻草人在哭哭啼啼!说不上滑稽,倒是有点诡异。

众人见查文斌回来了,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查文斌让张老汉轻轻抱起骨灰盒,放进棺材里,准备今晚大殓了。

给稻草人大殓?同来的赵所长是看了个稀奇啊。

查文斌这大殓完全就是把稻草人当真人了,照例走了仙桥。这儿有一个小故事:

稻草人有多少重量想必大家是知道的,张老汉虽然六十岁了,但也不至于连个稻草人都背不动,实际上他在背稻草人的时候,是累得满头大汗,几次示意查文斌停下歇息会儿,看得众人也是冷汗倒吸,莫不成这老太太真的附在了稻草人上?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查文斌才回去休息,赵所长是激动得一夜未睡,毕竟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见,知道查文斌是不回答的,就缠着何老问个不停,一直到何老鼾声响起,他才无奈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张老汉一行,抬着装着稻草人和骨灰盒的大棺材下葬,只是这一次棺材下得和平常有一点不同,这棺材不是平放,而是笔直地竖在泥土里。

很多人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下土的方式,尤其是赵所长,一回去就缠着查文斌要解释,查文斌本想休息会儿,被烦得没办法了,只能给说了一点儿:这常人死后,肉身慢慢腐烂,即使只剩下一副骨架子,这魂魄也能明白这儿就是自己的肉身,因为那毕竟是自己的身体,但是这稻草人就不同了,毕竟是个替代,能不能永远附上去不掉下来,谁也说不好,为了防止变成孤魂野鬼,只能竖着下葬,等于是把老太太给困在里面了。

大家都知道一句狠话叫: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一般人死了就是要横着放,竖着意味着“主大凶”!

这竖着下葬在茅山里叫“蜻蜓点水”,原来是用在好风水的地方,适宜安葬商贩或官宦,预示后代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后人必将财源广进、官运亨通,遇难也能有惊无险、化险为夷,且要求穴位下面有水脉,属于宝穴的一种,乃是十分难寻的。这就叫“阴中之阳”,有的在坟前垒三块石头为标志,有的在坟顶栽一长方石,露出坟顶为一尺。死者为男性,栽石于坟顶左侧,若为女性则栽石于右侧。有的装一壶甜酒放在坟的顶部,上用石块盖口,称为“万年壶”。

其实这个地方风水也是一般的,但是查文斌为什么要用这种复杂的下葬方式,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古代有头向天,脚站地为葬式,即“竖而埋之”的竖葬,又有脚向着墓地所在山坡顶峰的倒置,无论竖葬还是倒埋,都是让亡灵升天或从山顶上天的意思。这老太太是附在稻草上的,为了不让她发觉自己的尸首已经毁灭了,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她早点进入轮回,所以才用了这么个法子。

这赵所长听得是大呼过瘾,恨不得就要跪下拜师了。

吃过中饭,三人驱车直接驶向县殡仪馆。这上头有人就是好办事,虽说赵所长只是个车管所的所长,但毕竟是省城里来的。殡仪馆馆长姓金,是个大胡子,一副奸商的模样,听说省里有人来查车子,倒也客气得很,请了三人进了办公室,上了好茶。

赵所长平日里威风惯了,也不客气,喝了口茶就说明了来意,说要找那辆灵车。

“金馆长,那辆车,据我所知,原本是报废车,怎么就到安县做起了灵车呢?”

金馆长打着哈哈,又散了烟,查文斌摇摇手示意不抽,又给赵所长点上火:“赵所长,您有所不知啊,我们安县财政薄弱,实在是买不起新车,这殡仪馆也是个民生产业,民政局的领导寻思着就托人给我们从省城找了辆旧车,怎么这车有问题吗?”

赵所长吸了口烟,跷着二郎腿,看了眼查文斌,吐了个烟圈,笑着说:“这车子,前些年出了个车祸,死了不少人,按照规定是拉去报废的,现在这金馆长用这么个车子拉死人,怕是再也合适不过了,哈哈。”这话说得是阴阳怪气,“金馆长,只是,这报废车上路,按照规定,是要被拉回去进行强制报废,还得罚点款呢!”

金馆长是什么人?做死人生意的!自然是跟人说人话,跟鬼说鬼话,心想着这肯定是来讹钱的,这换一辆新车起码也得二十来万,心里打着小九九就冲着赵所长他们说道:“赵所长啊,您是省里来的领导,这样吧,下午,我做东,安排大家吃顿便饭,我们都是一家人,什么事好商量……”

赵所长还没开口,查文斌就冷哼了一声:“金馆长,这车子的确不能换,只要不换,恐怕生意会一直好下去!”

金馆长之前一直在留意这个人,但也猜不透身份,所以不好问,这回见他开口了,自然也是接话了:“兄弟,此话怎讲啊?”

查文斌幽幽地说:“这车子死过七条人命,凶得很,此等凶煞之物,本来是该销毁的,留在这殡仪馆里,阴气滋生着,怕是已经成了精了!”

“这车子也能成精?兄弟不要开玩笑了吧?”金馆长回道。

查文斌站起身了,围着金馆长绕了一圈:“虽说你身上带着不少山川各地的护身符,但也挡不住此地的阴煞之气。我看过殡仪馆的风水,按照阴阳八卦所建造,应该是出自高人之手,原本是能中和此地煞气,不想你们上头的那条河,因为修路,断了流,失了阳气。我看金馆长眉宇之间有一丝黑线,这段日子,怕金馆长也睡得不怎么舒坦吧!”

要说这殡仪馆,是金馆长花了大价钱从民政局承包下来的,全县独家经营,钱包自然是赚得鼓鼓的,可这死人生意,也不是一般胆子的人能做的,赚死人钱,是个人都有心虚的时候,自然免不了去求个神,但还真的被眼前这个怪人给说中了,这些天金馆长一直在做着一个梦:经常有人在梦里告诉他,喊他一起去喝酒,但怎么都看不清那人的脸。

被查文斌这么一说,金馆长额头已经是冷汗直出了,怪不得最近一直感觉好累,这人能看出这儿的风水,难不成是个高人?

想着金馆长站起身来,就说了自己做的那个梦。

查文斌微微算了算:“金馆长,此地风水格局本来是适合做个殡仪馆的,引城中水,化为水龙,本是个妙招,不想被人给破坏了,想破这等阴煞,唯独龙凤之气了!”

金馆长现在已经是完全把查文斌当成救命稻草了,于是赶紧上前一步,抱拳道:“请先生赐教!”

查文斌笑笑说:“难倒不难,只怕金馆长以后会多一个职业了。”

“什么职业?”

“农夫!”

“还请先生明示!”

查文斌点点头,一群人好奇地盯着他,查文斌走了一步,指着办公室前面的一个小山包:“那块地,是做什么的?”

金馆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先生好眼力啊,那块地据说是个宝穴,我原本是准备做块公墓的。”

查文斌摇摇头:“你要是拿那块地做公墓,按照现在这个风水局,只怕霉运来得会更快!如果造公墓,内外皆为阴气所围,你这个地方,怕就不是闹鬼那么简单了,轻则自己丧命,重则全家横死!”这个“死”字,查文斌说得特别重。

金馆长扑通一下就给查文斌跪下了:“求先生救命!”

查文斌扶了金馆长一把,示意他坐下,金馆长本来赚着死人钱内心就敏感得很,再听这一番话,此时已经是吓得两腿如筛糠。

查文斌继续说道:“那块地地势平坦,叫落凤坡,如果金馆长找些人在那块地种下一些梧桐树,能引来凤凰,以凤凰之气镇压你这儿的阴煞之气,是绰绰有余的,如今凤凰能不能来我不知道,先放些公鸡进去,记住,这些公鸡即使将来死了,也不能食用,只能好生埋葬!”

金馆长此刻就跟小鸡啄米一般,把查文斌说的牢牢记住,恨不得马上就找人去办理了,这简直就是个活神仙啊!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敢问先生大名?”

一旁的赵所长刚才也是听得非常佩服,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暴发户,嘿嘿地笑了声:“他是谁?他叫查文斌,人家是正天道掌门,茅山祖印持有者,你算是遇到活神仙了!”

查文斌瞪了一眼赵所长,赵所长把脸一转,闭了嘴。

金馆长一听是掌门,又给跪下了,来了个三拜九叩,查文斌怎么拦都拦不住,只能看着在那边笑成一团的赵所长摇头叹气。

晚上,金馆长带着三人非要去县里吃一顿,查文斌说自己吃素,金馆长特地给找了个素食斋,安排大家落座。

以茶代酒,大家轮流跟查文斌敬上,吃了一半,金馆长主动问了那辆车的事情:“先生,那车子真的有鬼?”

查文斌点点头:“那车子,还是不要开为妙,迟早还要出大事!”这边话刚说完,金馆长的“大哥大”响了,示意接电话,他去了门外,留下三个人在吃。

没过一会儿,金馆长冲进来高喊:“先生,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赵所长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那车子出事了!被先生讲中了,那车子真的出事了!”

查文斌心头一紧:“别急,你慢慢说!”

“一个经理打电话来汇报说,车子撞了,死了不少人!具体还不知道,要我赶过去呢!”

查文斌站起来,拿起衣服,“那还等什么,一起过去!”

一行人结完账,匆忙地上了车子,由金馆长带路,不一会儿就出了县城。七拐八拐之后,到了一个岔路口,现场已经有交警在了,救护车正在搬运着伤者,交警一看是车管所的车子,也过来打了个招呼,听说金馆长是车辆负责人,当场就把人扣住了。

金馆长说:“我是县殡仪馆的馆长,怎么扣我呢?”

交警说:“重大交通事故,目前已经确定死亡四人,金馆长恐怕要去趟局里做个笔录了。”

查文斌一听死了四人,上去就打听是怎么回事。

交警看了一眼:“不方便回答。”

这时候,赵所长上来了,掏出证件:“我是省车管所的,也是金馆长的朋友,这位同志,您给说下具体怎么个事?”

一听是省里领导,交警倒也变了腔调:“根据驾驶员回忆,初步判断,这辆大客是准备开到修理厂去保养的,空车在这岔路口,左边开过来一辆农用三轮车,三轮车上一共四人,全部死亡。根据证件,死亡的这四个人是一家人,现在正通知家属呢。也够倒霉的,一家四口全没了!”

查文斌听着也是心里难受,就又多问了一句:“知道这家人是哪里的吗?”

“王庄的!他们村长正在赶来的路上呢!”

听到王庄二字,扑通一下,查文斌就直接坐到了地上。

王庄,还是王庄,王老爷、何老的夫人、张家老太太,加上这一家四口,刚好七人!自己还寻思着找到车子了,准备想个破解之法,为什么就偏偏赶在找到的时候,出了事呢?

查文斌第一次对道产生了恐惧,纵使自己仗着有几分本事,便敢向天要人,与天斗,自己能斗得过吗?这道士除了给人做做法事,看看风水之外,还能干点什么?女儿走了,王庄七条人命,自己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明明知道问题所在,就是无可奈何,难道真的是注定的命就不能改变吗?他陷入了深深的挫败感之中。

不一会儿,村长搭着拖拉机也来了,一看何老和查文斌都在,也没顾得上打招呼,瞧了一眼车祸的惨状,直摇头,跟交警交代了一下这户人家就剩下一个小孩子,后事由村里负责吧。

那司机也是受了点伤,先被救护车给送医院去了,金馆长跟着交警回去做笔录,村长约好第二天去村里谈后事,赵所长带着文斌和何老回了王庄。

一路上,三个人沉默寡言,赵所长也没了刚来的时候那股兴奋劲儿,他也是看惯了车祸的人,像今天这样惨烈的还是第一次。三轮车上一共四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女孩,其中那个小女孩在车轮底下已经看不出人形了,男的被撞飞出去二十多米,女的被三轮车压在下面,一个车墩刚好卡在脖子上,几乎就剩下一点皮连着,那老头躺在孙女旁边,一条大腿已经跟身体分离……那血就和杀猪了一样,满地红啊……

第二天一早,整个王庄炸开了锅,死的那家子也姓王,男人叫王卫国,一家人是去他老婆的娘家吃晚饭,女儿今年才六岁,还有一个八岁的儿子那天恰好身体不舒服,没去。所有人都聚集在王卫国家的院子里,尸体还在殡仪馆放着呢,但这边的事,不能没有人做。这村子里十户里有八户是亲戚,开了个小会,推荐村长代表王家去处理后事,赵所长卖了个人情,主动要求去,带上何老和查文斌,一行四人直奔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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