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猎手不会忘记自己的第一个猎物,哪怕是一只山鸡;一位军人不会忘记自己的第一次中靶,哪怕是个一环。作为一个作家,我也不会忘记自己发表的第一件作品,哪怕是一个短得不能再短的小稿。爱好文学也许很早了,正式练习写稿是在上世纪70年代初,此前此后也在自己的本子上写过各种体裁的习作,但都没有投过稿——墙报上毛笔写的,黑板报上粉笔写的,油印小报上铁笔刻的油墨印的不算。那时候最大的愿望是,自己的稿子能够发表在正式的报刊上,也就是铅印的报刊上。铅印的稿子成了每天默默的又是急切的追求。1971年秋天,我作为“写作苗子”调进县文化馆,开始起早摸黑点灯熬油看书写稿,一心想圆自己的文学梦。这期间也就真的写了不少稿子,也就开始了投稿,每次都是工工整整抄好,满怀希望地投寄出去,然后就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等待邮递员那绿颜色的自行车骑进文化馆来。如此煎熬了三个多月,到年底去运城参加生平第一次创作方面的会。会议开始那天恰逢元旦,乃是1972年元月1日,会议上发给每个小组一张《运城地区报》。这张地区报有些纪念意义,竟然是她的正式创刊号(此前发行的是试刊)。而对我来说,更有纪念意义的是,这张创刊号上竟然——读者看到这里肯定要会意到了——这张创刊号上竟然发表了我的稿子!稿子的位置倒也很显眼,题目底下赫然写着我的名字!这是王西兰这三个汉字第一次由铅字排列在一起。当然也就是我第一次发表的由铅字排印的稿子。第一阵高兴的浪潮过去,仔细看那稿子,却不免叫人泄气:发表出来的稿子完全不是我投寄的底稿了,连题目也不是我原来的了。我寄出了16行诗,这里只发了4行,而且还有两行不是我的。那一个元旦是我永远也不能忘记的元旦,那个元旦我在高兴和泄气、振奋和懊丧情绪的交织中度过了整整一天!
5个月后,《山西日报》发表了我的另一首诗《女羊倌》。后来评职称,以在省级报刊上发表第一件作品算“创龄”,所以填写职称申报表就只能将这首《女羊倌》作为发表作品的开始。然而我却固执地认为,运城报上发表的那首小诗(尽管还有一半不是我的),才是我今生发表的第一篇稿子。而且,我还依稀记得,那时的编辑一个姓赵、一个姓苏。
运城报上发表的那首小诗,是我今生事业的第一块基石。
《运城日报》2001年5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