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茨,我有了一个新主意!”巴尔夫人大声说,一天下课后,她遇见了丈夫。
“噢,亲爱的,什么主意?”他等着听她的新计划,因为乔姨的一些想法常常都很逗趣,他听了以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不过这些计划还是很切合实际的,他也很乐意去实施。
“黛西需要伴儿,而如果有女孩子在,男孩们会表现得更好。你知道,我们相信应该把小男孩和小女孩放在一起培养,现在正是按我们的想法行动的时候了。男孩们一会儿宠黛西,一会儿又欺负她,她都快被惯坏了。男孩们必须要学会文雅的风度,改变自己的举止。如果周围有了女孩,比任何别的方法都能更有效地达到这个目的。”
“和以往一样,你说得对,不过我们找谁呢?”巴尔先生问,从乔姨的眼神里看出,她已经准备了一个人选。
“小安妮.哈丁。”
“什么!就是男孩们说的那个淘气的南?”巴尔先生叫了起来,他看上去十分吃惊。
“不错,她的母亲死后,她在家里就待不住了,学野了。她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只不过被用人宠坏了。我观察她一些时间了,前些天,我在镇上遇见了她的父亲,我问他为什么不送孩子上学。他说如果找到了像我们男生学校一样好的女生学校,他就愿意送她上学。我知道,要是让她来上学,她的父亲一定会高兴的。所以,我想,今天下午我们就乘车到镇上去,看看情况。”
“我的乔,你还找这样一个小吉普赛人来折磨自己,难道你操心的事还不够多吗?”巴尔先生一边拍着巴尔夫人的手,一边说。
“哦,亲爱的,不!”巴尔太太精神很振奋,“我喜欢做这样的事情,自从我有了这些野男孩子,我就感到更快乐了!弗里茨,你是知道的,我非常同情丹,因为我自己曾经也是一个淘气的孩子,我就能理解这些事情。南的精力旺盛,只需要教她和男孩子们怎样相处,成为一个像黛西那样可爱的小女孩就行了。南的头脑很灵活,只要得到正确的引导,她会很喜欢读书学习的,很快就会从现在这个淘气的小不点变成一个忙碌的快乐的孩子!我知道怎么教育她,我还记得我那亲爱的妈妈是怎样教育我的,而且——”
“而且,只要你能有你妈妈一半的成功,你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工作!”巴尔先生插嘴说,当初他被巴尔夫人迷得昏头昏脑的,认为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最迷人的女人,现在知道要吃她的苦头了吧!
“好啦,如果你嘲笑我的计划,我就要让你一星期都喝味道最差的咖啡。先生,那会是什么感觉呢?”乔太太一边喊叫,一边拧他的耳朵,就像拧孩子的耳朵一样。
“南的狂野会不会让黛西吓得头发竖起来?”巴尔先生过了一会儿又问,小泰迪已经爬到了他的胸前,罗布则爬到了他的后背,一下课,孩子们总是奔向他们爸爸的身边。
“也许开始是这样,但是这对黛西宝宝有好处,她太循规蹈矩了,太柔弱了,她需要活泼一些。南出来玩,她总是很开心,两个人不知不觉地相互帮助。哦,科学教育主要就是要让孩子们在一起,让他们互相影响,互相帮助,还要知道什么时候把他们混合在一起。”
“我只是希望她不会成为第二个放火的孩子。”
“我可怜的丹!让他走了我至今都无法原谅自己。”巴尔夫人叹了一口气。
听到丹的名字,从来都没有忘记他这个朋友的小泰迪,从他父亲的手臂上挣脱出来,跑到门口,充满渴望地望了望阳光灿烂的草坪,然后,他又跑了回来。
“我的丹尼很快要回来了。”
每次没见到想见的人,感到很失望时,他总是这样说。
“即便只是为了泰迪的缘故,我都认为,我们本应该把他留下来。他非常喜欢丹,也许小宝贝的爱会弥补我们对他做不到的事情。”
“有时候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总是让孩子们不守本分,几乎连整个家都要被烧毁了,我当时想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把放火的人送走,哪怕是暂时的也可以。”巴尔先生说。
“准备吃午饭了,我来打铃。”罗布开始敲打乐器,说话的人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我可以接收南了,是吗?”乔姨问。
“亲爱的,如果你想要他们,接收十几个南都可以。”巴尔先生回答,他有慈父一般的胸怀,能容下世界上所有被遗弃的调皮孩子。
当天下午,巴尔夫人乘车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把小家伙们抱下车——她走哪里可都得带上他们,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就从马车后面跳了下来,一边大声喊叫,一边跑进了屋里:
“嗨!黛西,你在哪里?”
黛西走了出来,十分高兴地迎接她的客人,不过也有些惊讶:南一边说话,一边跳,根本就安静不下来。
“我一直想留在这里,爸爸说可以。我的箱子明天运来,我的东西都需要洗和缝补。你的姨妈把我接来的,是不是很有趣?”
“咳,对,你的大洋娃娃带来了吗?”黛西问,很希望她带来了,上次到镇上去,南把宝宝的房间搞得乱七八糟的,她坚持要洗洋娃娃布兰奇.玛蒂尔达的石膏脸,结果洋娃娃那张可怜的小脸被永远毁坏了。
“带来了,她有些地方变形了。”南回答,漫不经心的,没有一点女孩味儿,“我来时给你做了一个戒指,是我拽下多宾尾巴上的毛做的。你不想要吗?”南拿出一个马尾编织的戒指,表示友好。因为上次分别的时候,她们发誓不和对方说话了。
这个漂亮的礼物打动了黛西的心,她更加热情起来,于是,她提出去儿童室,可是南说:“我要去看那些男孩们和谷仓。”然后她便跑了,一边拽着帽子的带子使劲挥舞着帽子,结果把带子甩断了,她就把帽子扔在草地上。
“喂!南!”男孩们叫了起来,她蹦蹦跳跳地跑向他们,大声地宣布说:
“我要留在这里了!”
“好哇!”汤米坐在墙上大叫,因为南和他志趣相投,他预测他们会很“欢乐”。
“我会打板球,让我来玩吧。”南说,她什么事都能做,不怕受到挫折。
“我们现在还没有比赛,没有你我们这边才会赢。”
“但是跑步你比不过我!”南谈起了她的强项。
“他行吗?”杰克问纳特。
“作为一个女孩,她跑得非常快了。”杰克回答,他看不起南,也只好屈尊地同意了。
“你要试一下吗?”南说,她急于要展示她的力量。
“天气太热了。”汤米萎靡不振地靠在墙上,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了。
“阿呆怎么了?”南问,她的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孩子们的脸。
“球伤了手,遇到什么事他都要哭闹一番!”杰克用责备的语气回答。
“我就不会,无论伤得多么的厉害,我从来不哭,那是孩子气。”南高傲地说。
“呸!我让你两分钟内哭起来。”阿呆回答,他被激怒了。
“看你行不行!”
“去把那一束荨麻草扯起来。”阿呆指着生长在墙边多刺的植物。
南立即就抓住荨麻草,连根拔了起来,尽管刺痛难以忍受,她仍然把它握在手中,样子充满挑战。
“好样的!”男孩子们都叫了起来,即便是一个女孩子,他们还是很快就承认了她的勇气。
阿呆比她要痛苦得多,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把她弄哭,于是他嘲笑说,“你什么事都要插一手,这不公平!现在,过去用你的脑袋使劲地撞谷仓,看你哭不哭。”
“不要这么做。”纳特说,他厌恶野蛮行为。
可是南去了,直接跑向谷仓,头往墙上一撞,发出像攻城槌撞击城门一样的响声,她撞得头晕目眩,人被撞倒在地,但她无所畏惧,又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尽管还在疼痛,她却坚强地说:
“虽然很疼,但是我没有哭!”
“再来一次,”阿呆愤怒地说,南还要去撞墙,可是纳特拦住她了;汤米忘记了炎热,像一只小斗鸡一样冲到了阿呆的面前,大声吼叫:
“住口,要不然我要把你扔到谷仓那边去!”他猛烈地摇晃和推搡着可怜的阿呆,那一瞬间,阿呆被弄得不知所措。
“她要我这么做的。”汤米放开手时,阿呆说。
“不管她是不是要这样,伤害一个小姑娘太卑鄙了!”德米也责备他。
“啊!我不在乎,我才不是小姑娘,我比你和黛西都大,是吧?”南并不领情地叫道。
“不要说教别人,我的执事,你自己还每天都要欺侮黛西宝宝呢!”
“海军准将”埃米尔叫着,他正好在这时来到这里。
“我没有伤害她!是吧,黛西?”德米转身对他的妹妹说,黛西正在“可怜”南被刺痛的手,她建议用水擦洗南前额上迅速隆起的紫红色的包块。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孩!”黛西立即回答,根据实际情况,她又补充说,“有时候你也伤害了我,不过你不是故意的。”
“宝贝们,把球拍和其他东西统统收起来,注意你们在做些什么!这艘船上不允许打架!”埃米尔说,他对其他孩子们发号施令。
“你好,野火马奇!”南和其余的孩子回来吃晚饭时,巴尔先生跟她打招呼,南伸出左手来握手,“小女儿,把右手伸出来,要讲礼貌。”巴尔先生说。
“右手受伤了。”她把右手背在背后,脸上的神情像是做了什么捣乱的事,巴尔先生赶紧把她的右手拉过来看。
“噢,可怜的小手!你做了什么把小手弄了这么多的泡?”
南还想找借口,黛西把整个经过都说了出来,黛西在说的时候,阿呆试图把自己的脸埋在一只装有牛奶和面包的碗里。故事讲完了,巴尔先生看了一下坐在长桌子另一端的妻子,笑着说:
“亲爱的,这是属于你管的事了,我就不干预了。”
乔太太知道他的意思,开始发话,尽管她的语气特别严肃,可实际上她非常喜欢这只黑色的小绵羊浑身的勇气。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南到这里来?”
“来让我受折磨的!”阿呆咕噜着说,嘴里塞满了面包。
“是来让你们这些小绅士给予帮助的,我想你们应该尽量给予她必要的帮助。”
阿呆又把脸埋进碗里,等德米说的话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时,他才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
“她怎么需要帮助,她自己就是一个假小子!”
“就是这个原因,她需要和你们一样的帮助,我希望你们给她树立一个习惯好榜样。”
“她也要打算当一个小绅士吗?”罗布问,
“她很愿意。南,是不是?”汤米补充说。
“不,我不愿意,我恨所有的男孩子!”南生气地说,她的手还在刺痛,心里想,她本来可以用更加聪明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勇气的。
“你恨所有的男孩子,我很难过。其实,只要愿意努力,他们就能够做到懂礼貌,会表现得很好,跟他们在一起会很快乐的!言谈举止各方面都很友善,才是真正地懂礼貌,我们任何人都可以做得到,只要我们用希望别人对待自己的方式去对待别人!”
巴尔夫人对南说的这番话,男孩子们听了后,互相碰着胳膊肘,似乎都心领神会了,至少在那一段时间,递黄油或是什么的时候,他们会说“请”“谢谢”“是,先生”,或者“不,夫人”,表现得非常优雅,很尊重人。南没有吭声,不过她控制住了自己,保持着安静,没有去逗德米,尽管她很想这么做,因为德米带着一副高贵的神情。而且她好像忘了恨那些男孩子们了,和他们玩“我发现”的游戏一直到天黑。在玩游戏中,阿呆经常把他的糖丸送给她吃,这显然使南的脾气变得温和多了,因为到睡觉时,她说:
“等我的羽毛球拍和羽毛球送来了,我就让你们都玩。”
第二天早上,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箱子送来了吗?”当得知她的箱子要下午才能送到时,她坐立不安,怒气冲天,不停地拍打她的洋娃娃,把黛西都快吓坏了!她尽量让自己乖乖地待在家里,可是到了五点钟,她突然不见了,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在家的孩子们都以为她随汤米和德米去爬山了。
“我看见她独自一人急急忙忙地冲到马路上去了。”玛丽.安说,她手里端着刚做好的布丁走进来时,大家都在问,“南在哪里?”
“她一定是回家去了,这个小吉普赛人!”巴尔夫人高声叫道,她显得十分着急。
“也许她去车站查看她的行李了。”弗朗茨说。
“这不可能,她不知道去车站的路,即便找到了行李,一里远的路程,她根本搬不动箱子。”巴尔夫人说,她发现自己的新主意看来是难以实施了。
“可这样才像她的性格!”巴尔先生拿起帽子,起身去寻找孩子,这时,站在窗子边的杰克叫了起来,大家急忙跑向大门口。
噢,天啦!南小姐出现在了大门口:她拖着一个装在亚麻口袋里的大纸箱,满身的尘土,又热又累,尽管很吃力,她还是很勇敢地一步步往前挪动着,终于喘着粗气来到了台阶前,她放下箱子,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坐到箱子上。
“我等不及了,所以就去取我的包裹了。”她交叉着累极了的双臂说。
“可是你不认识路!”汤米说,其余的孩子站在周围,开心地听着他俩很有意思的对话。
“哦,我找到了,我从来不会迷路!”
“一里远的路程,你是怎么走去的?”
“噢,路是比较远,不过我休息了好几次。”
“那东西是不是很沉?”
“这东西是圆的,我抓不牢。我觉得我的手臂都要断了!”
“我不知道车站的站长怎么会让你把东西领走?”汤米问。
“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他在小售票室里,看不见我;于是,我就把包裹从站台上搬了下来。”
“弗朗茨,快去告诉站长,就说包裹领回来了,要不然老多德以为东西被盗了。”巴尔先生说,看着南冷静的模样,他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给你说过,如果包裹没有送来,我们就去取。下次你必须在家里等,如果你偷着跑了,会遇到麻烦的!答应我,要不然一见不到你,我们就会很不放心!”巴尔夫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擦去南热乎乎的小脸上的尘土。
“好啦,我不会了!不过爸爸告诉我做事情不要拖拖拉拉的,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这真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所以我认为现在最好让她吃晚饭了,以后单独教育她。”巴尔先生说,小姑娘的行为让他哭笑不得。
男孩子们认为这事“太有趣”了,整个晚饭时间,南给他们讲述着自己的冒险经历,说她在路上遇上了一条大狗,对着她狂叫不停,有一个叔叔取笑她,还有一个阿姨给了她一个炸面包圈,她累得筋疲力尽,停下来喝水时,帽子又掉进了小溪里。
“我想你现在不会有空了,亲爱的。汤米和南就足够一个女人应付了。”半小时后,巴尔先生说。
“我知道驯服这个孩子是要花费一些时间,不过她可是一个慷慨的、热心肠的小家伙,即便她比现在淘气两倍,我也会爱她。”乔夫人指着那一群快乐的孩子们回答,南就站在他们的中间,她正把她的东西到处分发,好像那个大纸箱大得没有底一样。
南的这些优点让大家都非常喜欢她,他们亲切地称她“快乐的小百灵”。黛西再也不抱怨没有趣味了,因为南发明了许多愉快的游戏,她的游戏可以和汤米的游戏媲美,给整个学校带来了快乐。她把她的大洋娃娃埋在土里,一个星期都忘了把它刨出来,等她把洋娃娃弄起来时,洋娃娃已经发霉了,黛西难过极了。可是南把它交给了在屋里刷漆的油漆工,让他把洋娃娃漆成了砖红色的,瞪着两只黑眼睛,然后她用羽毛、深红色的法兰绒和内德的一把铅灰色的斧头,把它装扮成印第安首领,已故的波皮迪勒,挥动斧头劈向其他的洋娃娃,可以想象儿童室里血流成河。她把自己的一双新鞋脱给一个流浪儿穿,希望允许她赤脚走路,可是她发现博爱和舒适二者不可兼有,这才没有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送人。她用木瓦做了一艘火船,船上挂着两面用松油浸湿的大风帆,黄昏的时候,她把船放到小溪上,然后点燃火,火船顺着小溪往下漂流,男孩子们看了高兴得不得了。她把一只老雄火鸡套在一辆稻草编织的马车上,让它绕着屋子奔跑。她把自己的珊瑚项链戴在那四只可怜的小猫的脖子上,小猫已经被几个狠心的小家伙折磨得不像样了,她成天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一样照顾它们,用香脂给它们敷伤口,用洋娃娃的汤匙喂它们食物,可后来小猫死了,她非常伤心,直到德米送给她一只最好的海龟,她才算得到了安慰。她要塞拉斯在她的手臂上刺一个他手上刺的那种锚,还一个劲恳求在她的面颊上各刺一颗蓝色的星星,可是塞拉斯不答应,她几经哄骗和责备,这个软心肠的小伙子差点就同意了。她把所有的动物都骑遍了,从大马安迪到那只杂交的猪,好不容易才把她从猪身上救下来。无论男孩子们让做什么事,不管有多危险,她都立即去做,而他们总是不厌其烦地考验着她的勇气。
巴尔先生建议孩子们应该比一比谁的学习最好,南发现运用自己机敏的才智,良好的记忆,如同运用活跃的双腿、快乐的舌头一样富有乐趣,而男孩们只有竭尽全力才能保住他们的地位,因为南向他们证明,在多数事情上,女孩子和男孩子做得一样好,而且有些事情还做得更好!学校里没有奖赏,可是巴尔先生的“好极了!”和巴尔夫人良心本上的好记录,教会他们为了职责本身的缘故去热爱责任,并且要忠实地履行这样的责任,这样他们必然得到回报。小女孩南很快就适应了这里新的环境,她喜欢这里,她的表现也告诉大家这正是她所需要的环境,因为这个小花园里已经开满了鲜艳的花儿,几乎没有了杂草,慈爱的手在这里小心耕作,各种绿色的新叶迅速地生长,在温暖的关心和爱护下,一定会绽放出更加美丽的鲜花,对孩子们一颗颗稚嫩的心来说,这里的气候是那么的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