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寒假彷如弹指一挥间，凌娅晗自由的三天时间很快也过去了，大一下的生活即将开始。
虽然凌娅晗的病情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就稳定了，但凌妈妈还是很不放心，她原本不想让凌娅晗去学校的，但听了许顾之的说法，她还是遵从医嘱，凌娅晗的病情需要一定的人际交流，即便如此，她还是派了管家一定要把凌娅晗送到寝室里才可以离开。
病情发作只是一时的，凌娅晗很快就忘了三天前她曾经发生过的不愉快的一幕，虽然心里还有些心结要解开，但这都不是大问题，只要自己敢于面对，一定可以解决的。
当她来到寝室的时候，迎接她的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晗晗！好久不见！你又胖了！”
凌娅晗抵着夏旻玥的肩膀，伸手给了她一个回抱。
“你也是啊，只有几十天不见，你就像胖了几十斤一样。”
“喂！要这样互相伤害吗？”夏旻玥放开凌娅晗，撇着嘴嘟囔。
管家把凌娅晗的东西都放下后，就朝两人鞠躬告退了，气势颇有些严肃，连夏旻玥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小晗晗，今天怎么让管家送你来上学啊？”
“我妈非要他跟我过来呗。”凌娅晗撇开这个话题开始整理东西，边整边跟夏旻玥聊天，两人从寒假聊到开学，凌娅晗也顺便把寒假遇到许顾之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哎？这么说你下半年就要去英国留学了？”夏旻玥语气低落，声音里带着难过。
“当然不会！我怎么可以离开我的爱妃呢！”凌娅晗放下手头整理的东西，立刻跑到夏旻玥身边一把搂住她，并在她的左脸颊上亲了一口。
“哼！那我们可说好了啊，我们还要同吃同住同睡三年！”
“Of couse。”凌娅晗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对了，你听说了吗？我们开学马上就要进行一场英语摸底考试，你说你妈是不是有先见之明啊，不然干嘛突然让你去上英语课？”
“不会吧？为什么我们还要英语摸底考试？又不是高中生！”
“就是啊，说是为了我们的四六级着想，还不是为了学校的通过率。刚才你不在，班长特意来通知的，喏，桌子上还放了张通知呢。”夏旻玥指着桌子上的纸，努了努嘴。
凌娅晗拿起通知看了看，虽说开学就要考试的行为实在是无法理解，但她心里又有些小庆幸，按照以往，放假的时候她根本不会看书学习。这次还真得归功到许顾之。
想到许顾之，凌娅晗的脑海里立刻跳出了他那张木板的脸，还有那杯放在床头冒着蒸汽的热牛奶，还在心中萦绕。
她说不出许顾之留给她的印象是好是坏，总在她想要相信他的时候打击她，却在她质问他的时候使她相信。
考试是在一个礼拜后，学校说这一个礼拜已经算是有充足的时间给大家复习了，但早就习惯了大学生活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在一个礼拜之内突飞猛进拾起早就忘记的英语呢？
所以，当两人都愁眉苦脸地走进阶梯教室时，大家都在前后相互联系串通。
凌娅晗所在的位置偏后，占了地理优势的她跟前桌的同学商量好如何交换答案后，又朝夏旻玥使了个眼色，表示一切尽在掌握中。
很快，监考老师走了进来，等到打铃后便把卷子发了下去，凌娅晗拿到卷子微微一怔，这些题目她太熟悉了，不就是许顾之曾经让她做过的题目吗？可是许顾之又是怎么知道这些题目的呢？
有些疑惑，凌娅晗放下卷子写下了名字，开始答题。
半小时后，监考老师突然捂住肚子，脸色惨白地拿起手机轻声打电话，这可是个好时机，前桌趁着老师不注意把答案丢给了凌娅晗，而凌娅晗正在奋笔疾书，对于前桌传过来的答案完全不屑一顾，她顺手就把纸条扔给了夏旻玥，然后低头继续刷题。
很久没有这样畅快的感觉了，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些刷题的夜晚，看着晨光渐渐展现，累却觉得很有成就感。
十分钟后，教室门口传来踏踏踏的跑步声，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在门口喘着粗气，调整了呼吸后走进门对监考老师轻声说：“陈老师，您没事吧？”
“你先替我监考下，我去个厕所。”
安静的教室里因为突然来了个男人，大家把视线都落在了男人的身上，凌娅晗也跟着抬起了头，熟悉的棕色羽绒服，熟悉的黑色毛衣，熟悉的藏青色便裤，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再回头看下脸——这不就是许顾之吗？！
凌娅晗握笔的手顿了顿，盯着这场景看了好久，看着监考老师离开，许顾之站在讲台上，气定神闲地对大家说道：“考试，安静。”
即便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讲台上翻阅卷子，依然有同学，特别是女同学在交头接耳，不过，讲的内容无关考试，全部都是许顾之帅得如何如何。
这下，凌娅晗算是完全明白了，原来许顾之是S大的老师。她原本以为寒假结束就不会再见到他了。
她看着许顾之，心里闷闷的。
一直到考试结束，原本的监考老师都没有来，许顾之开始按照座位收卷子，凌娅晗早就答题完了，转着笔托着下巴看许顾之一张张收试卷，每收一张同学的试卷，特别是到了女同学这儿，就要被人问一句“老师，你是哪个系的呀？”“老师，你电话多少？”“老师，方便加个微信吗？”
这些，当然都被许顾之一一忽略，直到他走到凌娅晗面前，准备收走她的试卷时，凌娅晗趁机按住了卷子，没让他收走。
“你是哪个系的老师？”
许顾之的眼神从被按住试卷的手往上移，看到凌娅晗的脸后也没有多做表情，像是陌生人似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抽走被她按住的试卷，继续往下一个同学的座位走去。
“算了，别问了，反正都在一个学校，我们去校内网上搜一下，指不定早就有人问了呢。”有人提议，于是，偌大的教室走了近一半的学生。
许顾之收完试卷回到讲台整理，凌娅晗还没走，也有些犯花痴的女生还在穷追不舍地问。
夏旻玥以为凌娅晗也被许顾之的外貌吸引，便朝她耳边嘟囔了一句：“小晗，你这是要抛弃陈子俊另寻新欢了吗？”
兴许是听到了这句话，许顾之终于从试卷中抬起头，朝凌娅晗的方向望了一眼道：“你不是想知道吗？跟我去办公室。”
这句像是被皇帝翻牌的话，一众的后宫冷妃扭头盯着被选中的凌娅晗，戛然而止。
02
凌娅晗跟了许顾之一路，走到了医学系的大门。
“你是医学系的老师？”凌娅晗想当然地问道。
许顾之没有回答她。
医学系的门口摆着一面全身镜，凌娅晗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像个丫鬟似的跟在许顾之身后。
两人径直上了三楼的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人，许顾之把卷子放在其中的一张桌子上，招呼凌娅晗进来。
凌娅晗从来没来过医学系，看到办公室里摆放着的骷髅头心生敬畏，却又忍不住好奇凑近去看，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医学系的老师？”
“你觉得呢？”
“你在医学系办公室，当然是医学系老师了。”
“那你干嘛还问我？”
凌娅晗又被许顾之呛得无法回声，不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也没有想问的了。
转头想出办公室门的她忽然想起来，跟着许顾之来并没有记路，她有点迷失方向了。
“喂，你带我出去吧，我不认识路。”
许顾之没有搭理她，凌娅晗又问了好几遍，生气地走到许顾之面前，拍了一下他的桌子才让他抬起了头。
“你在跟我说话？”
“废话，这办公室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跟你说话难道跟空气说话？”
“我还真以为你跟空气说话呢。”
凌娅晗彻底气结。
“进了办公室总得喊一声老师吧？你也是大学生了，这点规矩还不懂吗？”许顾之看着凌娅晗的眼睛，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她腻烦。
“你怎么这么麻烦？省略称呼可以少说几个字，在这么冷的天气下，少说几个字就可以保存体内的热气，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凌娅晗说了一通歪理。
许顾之弯了弯眼眉：“好，我承认你的理论，不过你不守我的规矩，那我也不会守你的规矩。”
许顾之低下头，继续批改试卷，再也不搭理凌娅晗。
凌娅晗气得哑口无言，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可以让她认输的事情。
既然如此，反正她接下来也没课了，那就干脆跟他耗下去，看谁能耗得过谁。
凌娅晗坐在许顾之对面，把包放在办公桌上，翘起一条腿玩起了手机，许顾之也不管她的动态，自顾自批起了试卷。
“哦，对了，这张卷子是你给我做过的啊。”
“……”
“早知道就把你给我的答案带来了，根本不用再重新做一遍。”
“……”
“你为什么要把这套试卷给我做？哎呀，我怎么问了这么白痴的问题，你也是想我考个高分，以后好去跟辅导中心的人说，你带的学生成绩提高了不少吧？”
“……”
凌娅晗自顾自说着，得到的只有许顾之闷头批试卷的苦瓜脸，可这并没有让她有放弃说话的欲望，他越是这样冷漠无常，她就越是要惹得他心烦意乱。
上课的铃声打响，下课的铃声打响，窗外一片热闹，又陷入沉浸。天空渐渐暗下去，夕阳的余晖照进办公室。
手机突然跳出电量低于15%的消息，屏幕的亮光随着窗外的颜色一起暗了下去。
“居然没电了！”
凌娅晗提高了分贝，把手机往办公桌上一扔，看到仍在低头批改试卷不为所动的许顾之。
心里的烦躁感一点点加重，而坐在对面的人却连表情都不变，手中还剩的试卷不多了，凌娅晗的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看他批完了试卷还能不能干坐着。
凌娅晗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许顾之握着笔的手，一下一下在卷子上画勾打岔，看着看着眼皮变沉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顾之啊，你还在登记成绩啊？真是辛苦你了。”凌娅晗被人从睡梦中吵醒，感到嘴边有一些湿润，慌忙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一抬头就看到刚才的监考老师正站在她身边。
“原来还有女朋友在这儿陪着啊，女朋友也辛苦了。”监考老师半开玩笑，凌娅晗不明所以，眼睛半睁着没有回应。
“陈老师，您今天回来的真早，我就快登记好了……”
“真是麻烦你了，剩下的我来吧，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带你的小女朋友吃饭去吧。”
凌娅晗伸了个懒腰，听着监考老师和许顾之的对话，这才反应过来，想说些什么时，许顾之已经走过来了拿起她桌上的包，搂着她的肩膀走出办公室了。
重点并不在于许顾之搂着她的肩膀走出办公室，而是，监考老师的话里颇有些赶走人的意味。
许顾之批了一下午的试卷，监考老师临时早退，半天都不见人影，现在一进办公室就把他们赶出去，这到底上演的是哪一出？
“喂，你到底是不是医学系的老师？”
凌娅晗侧过头看着许顾之的侧脸，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对凌娅晗的问话稍有一丝顾及，抿着唇，嘴角弯起一个可笑的弧度回答道：“我只是医学系的学生。”
“学生？那刚才你是在帮老师批试卷？还帮他监考？”凌娅晗回想了一下刚才在教室里发生的一切，监考老师临时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你傻啊，你干嘛帮他做这些事情？他又不给你工资，哦，我知道了，你肯定为了给老师一个好印象，好让他给你评语高一点，毕业后去好的单位实习工作。”
凌娅晗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看着许顾之，见他没有反驳，她更笃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半晌，许顾之才扭过头看着凌娅晗慢慢回道：“对，我不否认。”
原来他不过也跟那些人一样，为了好的生活而巴结他人，总是笑里藏刀的模样。
想到这里，凌娅晗觉得原本对许顾之的好印象突然没有了，她拿过许顾之手里的她的包说：“没想到你也是个俗人，我最讨厌的就是跟你这样的俗人说话，我要走了，再见。”
不拖泥带水的，她直接转身离开。
许顾之看着凌娅晗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成杂，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能说。
俗人？呵，这世界上有多少俗人数都数不清，他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一个而已。想要生活的好一点难道就有错吗？
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未来的生活走向，很多事情，那些生下来无需烦恼的人根本就体会不到。不过，日子是自己过的，别人嘴里再怎么怜悯也无法改变现有的生活。
许顾之露出一个冷笑，正想转身离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接起后又急忙扭头去找凌娅晗，幸好她走得还不算太远，他急忙追了几步，在离她三米远的身后跟着。
03
凌娅晗跟着许顾之走了之后，夏旻玥就独自回寝室了，这间寝室只有他们两人住，打开寝室门后，一股刺鼻的霉味散发着整个房间，她走过去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外浓密的树晒进阴冷潮湿的环境。
这间房间属于整个寝室楼的最角落，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分配的，偏偏把她和凌娅晗与别班的两个女生混住在一起，由于理念不同，又不同班，常常引发争吵，后来，两个女生过了一个月后就申请换宿舍走了。
她也想换宿舍，却又舍不得凌娅晗单独一个人在这里。
放下包，她换了睡衣就爬到床铺上去玩手机了，没过几分钟，寝室的门被人大力敲响。
“谁啊？别急啊，马上来了。”
敲门声太过急躁，夏旻玥赶紧从上铺爬下来，穿上拖鞋就去开门了。
“小晗在寝室吧！”这是一个肯定句，没等夏旻玥反应过来，陈子俊就直接冲进宿舍里到处寻找凌娅晗的身影。
“哎！你一个男生突然闯入女生寝室也太没礼貌了吧！凌娅晗还没回来呢！”
夏旻玥看着陈子俊的背影，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她赶紧拉了拉胸口有些乍泄的风光。
陈子俊看了一圈没发现凌娅晗才一脸抱歉地朝夏旻玥赔礼：“不好意思，我有些急，你知道凌娅晗去哪儿了吗？”
“跟老师走了。”夏旻玥没好气地回道，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披上。
“老师？什么老师？难道她又犯错了？”
“就是监考老师呗，凌娅晗跟监考老师吵起来了，老师让她去办公室。”夏旻玥不假思索地样子没有让陈子俊怀疑这是假话。
陈子俊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
“谢了，如果她回来了你记得让她给我回个电话，哦，不对，她手机没电了，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你，要是她到寝室了你就给我打个电话，先让她手机充电，别拿着充电的手机打电话。”
陈子俊匆匆忙忙出去后，没有关门，夏旻玥拿着手里被塞得纸条。纸条上似是还有陈子俊留下的余温，热热的，像是能传到她的心底。
多好啊，凌娅晗有这么好的一个青梅竹马，足以让夏旻玥羡慕嫉妒，她也好想拥有这样的男生。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曾经有好多次的三人相遇，凌娅晗都对陈子俊冷冷的，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得爱护凌娅晗。所有人都知道，那个让全校师生都害怕的陈子俊，对小青梅爱护有加。
夏旻玥拿着纸条往手机里输入这个号码，如获珍宝，把他单独放在一个分组里，那个分组的名字叫“唯一”。
凌娅晗最终被许顾之拖去了学校外的一家餐馆吃饭，吃得食而无味，她看着眼前大口大口吸面的许顾之更没了胃口，随便挑了几颗青菜放在嘴里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可以送我回去了吧？”
许顾之没有停下手里的筷子，而是继续往嘴里塞面，塞得满满当当地才抬起头看了凌娅晗一眼。
“你吃饱了我还没吃饱。”
言外之意是不管你吃不吃，都得等我吃完了。
凌娅晗真是没辙了，不明白他为什么半路突然冲上来把她拉走，她也不像是个好人的外表吧？陪批试卷，还得陪吃饭？她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
看着自己的包还被许顾之死死地抱在怀里，无法走开的凌娅晗只好静等许顾之吃完。
“你怎么吃得这么慢啊，还是男人吗？”
无论凌娅晗怎么嘲讽，许顾之都只按自己的速度，全然不顾快要炸毛的她。
明明刚才已经决定要走了，却在半路接到一通电话，凌娅晗有东西落在了车上，他转而一想也有事要拜托，便强拉着凌娅晗去吃饭了。
一顿饭总算在最后一根面条吸入嘴里落下帷幕，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分钟，指针指向七点，面馆的电视上，新闻联播的音乐正奏响。
“现在可以走了吧？”
许顾之擦了擦嘴，站起身依然把凌娅晗的包死死地护在怀里，像是有什么金银财宝，不让任何人抢走。
凌娅晗朝他乜了一眼，手机没电，所有的重要物品都在包里，现在算是身无分文的她只能跟在许顾之身后，任其摆布。
索性是吃完了饭，两人也没多说话，就往寝室的方向走了。
而陈子俊还在整个校园里找凌娅晗，他刚从教导主任那儿出来，自认为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看来自己还是猜不透凌娅晗的心理，消失了一天的她到底去哪儿了呢？夏旻玥的短信倒是来了好几个，统统是凌娅晗还没回寝室的消息，语气里透露出着急，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找的话，全部被他否定了。
他只要独自一人去找凌娅晗就好，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这么多年了，他不都是默默地待在她身边的吗？
不论她的心到底有多顽固，哪怕是怕冰凉的石头，也会被他焐热的吧？
陈子俊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看已经如墨色般的天空，又给已经听了无数遍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然后按下挂断键，继续拨打。
与此同时，许顾之又收到了一条短信，他正好和凌娅晗走到学校门口，凌家的车朝他们按了按喇叭。
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人，凌娅晗才看了一眼，就想转身离开。
“小晗，你有东西忘记带了，你妈妈让我给你送来。”说话的人正是孙彤彤，她手里提着一袋东西朝凌娅晗跑来，可凌娅晗却冷着一张脸，阴沉地开口：“那她怎么不自己来？”
“你妈妈还在忙公司里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所以让我给你送来。”说着，孙彤彤已经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凌娅晗。
可她连看都不看，就应声：“这东西带不带都无所谓，你拿回去吧。”
“阿姨给你带来了就先收下吧，不然你姐姐白跑一趟也不好交代。”
凌娅晗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扭头看许顾之的面容时，仿佛回到了那晚两人初见的时光，也是路灯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就像是春日里扑面而来的一阵清风，吹进了心底的深处。
凌娅晗收了眼，垂头低声道：“既然你拿来了我就先收下吧，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也不顾孙彤彤是否回应，凌娅晗拿走她手里的袋子，便转身离开。
很明显的，凌娅晗不想跟孙彤彤有多过的交流。
等她稍走远了些，许顾之才问孙彤彤：“药带来了吗？”
“带了，你看看。”
许顾之接过凌娅晗曾经吃过的药，在路灯下照了照，果然医生开得都是这类药物，看来他判断的没错。
“我听凌阿姨说小晗的心理疾病又加重了，要不要紧？”
许顾之看着手里的药瓶，没有抬眼看到孙彤彤拧皱的眉头，她是真的担心凌娅晗的病情，毕竟三年前，所有人都没料到凌娅晗会患上心理疾病。
“我会和导师商量，尽快采取治疗措施的，阿姨那边也请你转告，不必担心，一定可以治疗成功的。”
看着许顾之温暖人心的微笑，孙彤彤也放心了不少，有许顾之在就能解决不少麻烦，她是不会看错人的。
凌娅晗安全回到寝室后，夏旻玥已经洗完澡坐在床上玩电脑了，看到她回来，懒懒地问了一句：“又跟陈子俊出去玩了吗？”
“当然不是。”凌娅晗淡淡地回应着。
夏旻玥的手机不停的震动，所有的消息都是来自陈子俊的——
小晗还没回来吗？这么晚了她到底去哪里了？等下她回来你一定要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夏旻玥看完后把手机甩到一边，没有回应，继续看韩剧。
五分钟后，凌娅晗的手机自动开机了，还在等待水开的凌娅晗被一阵手机振动吓到，她设置了未接来电提示，足足有一百多个，而所有的电话都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陈子俊。
她不过是失踪了一天而已，他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凌娅晗皱了皱眉头，打开微信只给陈子俊回复了几个字——
在寝室了，手机没电。
陈子俊焦急地坐在女生寝室楼下，直到手机震动，看到这几个字，悬着的心才放下，他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疲倦。还好，他的小晗还愿意理他，是他太过于紧张了吧，想想这段时间许顾之的到来，搞得他和凌娅晗之间如此疏离，他就吃醋。再加上刚才听到夏旻玥说许顾之，他更是气得快要发疯。
许顾之许顾之，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陪在凌娅晗身边？
04
英语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凌娅晗没想着马上去看，这些题目她都是做过的，没有满分，也有个八九十分吧。
这天上午，所有人都在等放成绩那一刻，有人欢呼，有人哭泣。
夏旻玥就属于欢呼的那个人。
“小晗晗！我英语过啦！是险过！幸好有你给我传的纸条，不然我就得挂科了。”
凌娅晗正在寝室里做高抬腿运动，平稳地呼吸里吐出一个“哦”字。
“你多少分啊？要不要我帮你查查？”
“没什么好查的，我肯定过了。”
“你怎么那么笃定？哦，对，你寒假补习过英语了，也是啦，肯定会过的。”
夏旻玥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输入了凌娅晗的学号帮她查起了成绩，看到她成绩的那一刻，连夏旻玥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眼睛又凑近了电脑一些距离，才确定自己没看走眼。
“小晗，你英语没过。”
“别骗人了，我这么有自信，没有满分，也有八九十分吧。”
“真的，不信你自己看，真的没过。”
见夏旻玥如此肯定，凌娅晗不以为然地凑过头去，果然，在她的名字下方，那个红红的数字特别刺眼。
“我怎么可能没过！”凌娅晗拍了一下桌子，吓了夏旻玥一跳。
这些题她可是做过一遍的啊，就算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不至于差那么多分吧？
肯定是许顾之搞得鬼！
凌娅晗气愤填膺地想要去找许顾之，可她突然发现，因为没必要跟他联系，所以连电话号码都没有，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医学系的学生。
这偌大的医学系，她要怎么去找他啊？
想到这里，凌娅晗一阵恼怒，可她必须要找到他。
没想到，才刚出门，就撞上了正要找的人，许顾之正在女生寝室楼下等人。
凌娅晗二话不说，冲上就去抓住许顾之的袖子，大声喊道：“你偷我手机！快把我的手机交出来！”
周围几个等女朋友的男生一脸莫名其妙地朝两人的方向望去，许顾之的双手正好插在口袋里，不免让人怀疑确有其事。
见看戏的人多了，凌娅晗演得更夸张了。
“快点把手机还给我！你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人！”
“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你凭什么说你的手机在我这里？而不是你放进我口袋的？我在女生寝室楼下已经站了有一会儿，周边也有好几个人一起站着，而你只是刚从寝室楼里出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除非我是惯偷，不然不会那么快就能把你的手机偷走，而且，我要等的人就是你。”
许顾之说了很多话，都没有最后这句话分量重，周围的一众男生都仿佛学到了一招。
凌娅晗呆愣在原地，拉着他袖子的手松了松。
她呆呆地看着许顾之的眼睛，他那深不见底的瞳仁里看不出有任何浮动的迹象，似乎这些话在他嘴里是张口即来的。
有那么一秒，凌娅晗的心跳漏了一拍，等她回过神来，许顾之已经拽着她往图书馆的方向走了。
凌娅晗不明所以地跟着许顾之进了图书馆，在角落的一个位子坐下，随后，许顾之从抽屉里拿出一摞习题册放在她面前，指了指这些书轻声说：“今天把这些做了。”
“什么？！你要我命啊！”
凌娅晗的声音有些大，周围有同学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可她也不管他们的目光，继续用平常地音量说道：“我还没问你我的试卷分数是怎么回事呢！我凭什么还做这些题？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家教老师了！”
“是吗？可我跟你妈妈是签了协议的，我想想如果甲方违约的话要赔偿多少。”
说着，许顾之打开手机上的计算器算起来，还没算出结果，凌娅晗的手便压在了屏幕上：“我做！”
她极不情愿地说出这两个字，坐下，拿笔，瞪了许顾之一眼，然后埋头翻开习题册。
许顾之并没有露出胜利的微笑，反而更面无表情地盯着凌娅晗翻开习题册的表情。
那张纸就这么映入了她的眼帘——游学申请表。
在名字那栏，填写人是李淑湘，游学地是英国。
英国？这不是她明年要去的地方吗？
“淑湘姐明年要去英国？”凌娅晗不解地问。
“这个怎么夹在这里，给我。”许顾之赶紧从凌娅晗手中抢过申请表，对折一下塞进自己的书本里。
“她家不是不富裕吗？怎么有钱去英国？”
“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
“怎么不是？我……”凌娅晗咽下了想说的话，她的手没来由地又抖了起来，当看到李淑湘那道长长的伤疤时，她就陷入了一个疯狂的境地。
难道是因为她的关系？
申请表上，李淑湘的一寸照笑容灿烂，可她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似乎在诉说一段冗长的故事，凌娅晗极力克制住颤抖的双手。
“你什么？没事就做练习吧。”许顾之转移了话题。
许顾之是从导师那边拿到的李淑湘的游学申请表，本想今天去找李淑湘让她改动一些资料的，刚好今天又是大一的英语成绩放榜日，不出所料，凌娅晗的成绩又是垫底，明明是做过的一套试卷，可她还是拿了个不及格的成绩。似乎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许顾之跟导师商量了一下，看来要早点进行心理干预了，又从导师那里拿过申请表，顺手夹在了一本书中，他没想到，那本书，错手给了凌娅晗。
看她的表情，与李淑湘之间似乎还发生过什么。
05
凌娅晗坐下身打开书，可她的脑子里想的都是李淑湘那张脸，以及一连串的她为什么要去英国的问题，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答案。如果是因为她，那么李淑湘没必要跟去英国，如果不是因为她，她又哪里有钱去呢？
许顾之看她安静了，也不敢认真看书，看似翻动手里的书，其实眼睛一直看着她。
直到她的肚子传来咕咕声，许顾之才把手中的书放下，带她去食堂吃饭。
两人走到食堂门口，就听到食堂里传来一声尖叫，走进后才发现，陈子俊正朝着李淑湘谩骂。
周围不断有人围过去看这场戏。
凌娅晗最见不得的就是陈子俊总是以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度欺压任何人，尤其是他欺负的对象是李淑湘。
她拨开人群，拦在李淑湘面前，挡下了正要推搡她的陈子俊，厉声质问：“陈子俊！她又哪里惹到你了？你说清楚！”
陈子俊看到凌娅晗来了，怒火也只好忍下来，而目光仍死死锁定住比她高半个头的李淑湘。
“你自己问她怎么惹到我了，什么时候都能碰到这个倒霉鬼真是够恶心的。”
凌娅晗不明所以地扭头看着李淑湘，她的嘴唇正在颤抖，似是想说什么却无法说出口，她低垂着头，有半张脸被遮住，凌娅晗只能透过她浓厚的刘海看到她那张充满绝望的脸。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见李淑湘不说话，陈子俊的火又上来了，他走到凌娅晗身边推着李淑湘问话。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全都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够了！陈子俊你也收敛点！不要总是这样欺凌弱小，你以为学校是你家的吗？就可以这样胡作非为？”凌娅晗对陈子俊的态度一点也不客气。
凌娅晗总是对他的态度不好，他都可以接受，但现在他正在气头上，而且，周围有这么多人在，她就这么不顾他的颜面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实在让他心寒。
陈子俊侧着头看凌娅晗眼眸中的厌恶，那个小小的他在她的眼眸里根本就看不到人影，天旋地转，忽然有无数个过去的凌娅晗在耳边回响起骂他的声音。
陈子俊大吼一声：“行！今天算我倒霉我错了！这饭我不吃了！”
陈子俊扭头离开，在走出人群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的许顾之，顿了顿，似是明白了什么，又转过身朝着凌娅晗的方向问道：“就为了他是吧？”然后又看了一眼许顾之，凑近他的脸颊狠狠地说出几个字：“等着瞧！”
主角走了，也没什么戏好看了，周围的人都渐渐散去，李淑湘紧绷的心终于得到舒缓，但她还是垂着眼眸，不去看对她嘘寒问暖的凌娅晗。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留下这句话，就从凌娅晗身边逃走了，可她没想到凌娅晗会抓住她，不让她离开。
“淑湘姐，这件事情我替陈子俊向你道歉。”
道歉？如果道歉有用的话，她脸上的这条疤痕就不会存在了。
“不必了。”李淑湘想抽出手，又被凌娅晗加重了一些力道。
“听说你要去英国？”
凌娅晗的话题转换的有些快，李淑湘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疑惑的眸子又问了一遍。
“对，是的，我要去英国了。”
“为什么？”
这三个字像是一团导火线，直接点燃了李淑湘心中压抑的情绪，她终于抬起眼眸，直视比她矮半个头的凌娅晗，她光洁白皙的皮肤上毫无痕迹，那是张令人羡慕的脸，曾经，她也有张令人羡慕的脸，如果不是拜她所赐的话。
“没有为什么。”她甩开她的手径直离去。
许顾之在一旁悄悄地观察着两人的举动，他没有去阻止两人的谈话，有些事情，是该让凌娅晗面对的。
一顿中饭吃得味如嚼蜡，陈子俊心情很是郁闷，正好接到夏旻玥的微信说她有事情要告诉他，干脆换个地方吃饭，于是两人来到了学校外的烧烤摊上，一人啃着一根羊肉串。
“这什么玩意儿啊？是给人吃得吗？”陈子俊看了看手中的羊肉串，又凑过去闻了闻味道，说不出的恶心，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恶心中，还夹杂着中午尚未离去的难过。
“不好吃吗？那你给我吧，我觉得挺好吃的呀。”夏旻玥不嫌弃地接过陈子俊手中的羊肉串，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看着夏旻玥吃货的模样，陈子俊又想起了凌娅晗坐在他身边没心没肺笑的样子。
“哎，我说，我请你吃饭了，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小晗的秘密了吧？”
陈子俊言归正传，他可不是白白请人吃饭的。
夏旻玥把最后一口羊肉送进嘴里，擦了擦落在唇边的孜然，放下竹签慢条斯理地说道：“就是她最近总是很晚回来呗。”
“很晚回来？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你们是同一个寝室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夏旻玥没有马上回答陈子俊的话，她又拿起一串羊肉串，放在鼻尖闻了闻，沁人心脾的味道让她心情大好。
“因为她有男朋友了呗。”
“男朋友？谁？”
夏旻玥顿了顿，扭过头正经地看着陈子俊：“你傻了吧，你刚才不是见到了吗？不过他真的长得好帅哦，小晗还经常在寝室里念叨他呢。人长得帅，又是大学老师，还是小晗的私教，这样的男人给我我也心动啊！”夏旻玥的话完全没有引起陈子俊的怀疑，她编造谎话的能力又提高了几分。
虽然心里有点对不起凌娅晗，但是，喜欢的人，不论用什么手段都想得到手。
嫉妒之心迫使夏旻玥一次次在陈子俊面前抹黑凌娅晗。
陈子俊听着夏旻玥随意的谈论，心又一次落入低谷。
他拿起手边的羊肉串，一口咬了下去。
咔呲——
羊肉流着油，在嘴里弥漫出的肉香让人无限回味，像是有两股脑电波突然碰撞，产生了一个想法。
许顾之是什么时候成了凌娅晗的男朋友的？他这半男朋友还没答应呢！
陈子俊憋不下心里这口气，从寒假开始，他就已经看许顾之不顺眼了，没想到他还捷足先登，先收买了凌妈妈不说，现在连夏旻玥都快成他这一派的了。
陈子俊坐不住了，站起来付钱走人，他必须要想办法把凌娅晗弄回来了！
06
夜色朦胧，窗外寒风阵阵，街头的霓虹灯招牌闪烁，每一个字都跳跃着，像是屋里扭动着身子的人们，尽情释放着体内的热情分子。
陈子俊今晚精心安排了一场party，请来了很多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朋友带来的人。一屋子聚集了约莫五十个人，没什么特别内容，纯粹是为了聚会而聚会。他当然不会忘了要带凌娅晗来，毕竟这场party的主角就是她。
而此刻，凌娅晗还不知道这场party是为她开的，所以她打扮的很低调。她看到那些穿着暴露的女性，搔首弄姿地喝着酒，跳着舞，忽然有些后悔今天的打扮，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纱裙，一双纯白的粗跟鞋，画了个淡淡的妆，她的打扮在这些女人面前显得尤为清纯，娇小可爱，却又显得格格不入。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两人来到了二层的瞭望台，这是整个房间视野最好的地方，可以看到在一楼的人们卖力跳着舞，举杯与周围的人庆祝，脸上的笑容开放，疯癫和狂妄肆虐在人们的周围。
服务员给凌娅晗和陈子俊各拿了一杯果汁，这倒让凌娅晗有点奇怪。
“怎么大家都喝酒，我们却喝果汁？”
“一会儿还有更好的节目，这只是第一波，当然不能喝醉了。”
陈子俊拿起杯子喝着，看着一楼的人们狂欢，脸上是充满兴奋的表情。凌娅晗没心情喝果汁看他们跳舞，便直接问陈子俊：“你今天找我出来到底什么事？”
“还没到时间呢，到时间你自然就知道了。”
见陈子俊不肯说实情，一直卖关子，凌娅晗只好干坐着跟夏旻玥发短信，发了一会儿，又点开微信，看了看许顾之的头像，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她捏紧手机，感觉心里一阵慌乱。
她今晚没有赴约去图书馆，也没有告诉许顾之她去干嘛了。
要不要发个微信给他说她要晚到一会儿呢？算了，他都没有发短信过来问她去哪里了。但如果让许顾之在图书馆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出现，他会不会心急？
就这么纠结着，凌娅晗还是给许顾之发了一条微信——
我要晚到一会儿，跟朋友在市中心逛街呢。
发送。
一分钟后，只收到一个“哦”字。
凌娅晗盯着那个字看了几秒钟后，就按下锁屏键不去想这件事，可不知怎的，心里变得越发急躁了。他的一个“哦”字，就仿佛充满了魔力，让她不断地回想他为什么要发这个字，发这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这平淡无奇的字眼，够让凌娅晗发呆甚久。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陈子俊吩咐服务员去准备，凌娅晗不明所以地看着一楼狂欢的人们渐渐停下舞步，转而对着二楼他们的方向欢呼和尖叫。
就在她搞不懂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时，陈子俊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了一束玫瑰花，双手捧向凌娅晗：“小晗，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十三年，我从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心里的想法是，现在，我们都成年了，都要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喜欢和爱，如果你愿意和我继续一起面对这份爱，就请接受我即将献给你的这束玫瑰。”
陈子俊话音刚落，一楼的人们频频发出尖叫，二楼围在他们周围的人也纷纷鼓掌，说着“哇！真是浪漫啊”的话。
陈子俊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紧张得就像他即将要向凌娅晗求婚。
他看着凌娅晗在大家的包围下惊慌失措，随即眼神里流露出可笑的神情。
“别开玩笑了，陈子俊，原来你今天把我叫出来就是这个目的？如果我跟你还是朋友的话，就把这一切都收回去。”
这句话的分贝不大不小，没有麦克风，却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即便在他们欢呼着“答应他”的卖力呼声中，女主角依然不为所动。
全场冷场，大家以为这将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场景，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落下句点。
他把花扔给旁边的服务员，原本在自嘲的笑容转瞬又变得平静。
“哈哈哈，小晗，你是开玩笑的吧，你现在不答应我，我还可以给你时间，我们现在才读大一不是吗？离结婚还有好几年，还有那么多年的时间，我可以等的，我都等了十三年了，也不差这几年。”
陈子俊的内心与其说是笃定，不如说是为了给现在的自己留个情面。
“别等我了，如果我喜欢你的话，早就跟你在一起了。”
而凌娅晗，非要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尴尬、难堪，整个局面变得越来越无法恢复欢愉，陈子俊面如死灰。
没想到被他们称为老大的陈子俊，有一天也会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
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个小弟走上前，唯唯诺诺地说：“老大，咱接下来还有节目呢。”
“对，小晗，你就当我跟你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咱们继续下个节目吧。”
“不用了，你送我回去吧。”凌娅晗说着，拿起椅子上的包，也不管陈子俊在这些小弟面前到底丢了多少脸，她现在想的是赶紧赶回去，或许许顾之还在图书馆等她。
“行，正好我们下个节目就是飙车比赛，没想到你的想法还是跟我这么一致。”
凌娅晗没有接话，而是径直朝一楼的方向走去，几个小弟看了看陈子俊的脸色，也跟着他们下了楼。
原本热闹的party移到了场外。陈子俊和凌娅晗一辆车，其余的人自行分配。
“说好了，现在是送我回寝室，顺便陪你比赛一场，无论输赢，都与我无关。”上车后，凌娅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怕接下来陈子俊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我们早就都商量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陈子俊已经跟那些小弟们说过了，只要他赢了他们，他就会继续追。赢意味着战而不胜，他赢了全世界，也会赢得她。
凌娅晗系上安全带后，陈子俊就启动车子出发了，他顾不了身后的兄弟们了，只要坐在他身边的是凌娅晗，只要他们现在还在同一个空间里就好。
“妈的，被超车了。”陈子俊咒骂一声，随后把右手快速放在变速杆上，“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笔直的公路上，除了路灯照亮前方，再无其他。车子飞快的行驶在公路上，窗边是飞速倒退的景物，融合在黑夜里，落在地面上的树叶倒映，似是鬼魅般伸出邪恶的手，车子开过，又落在挡风玻璃上，落在两人的身上，抓着原本就稀薄的空气。
陈子俊看着表盘上越来越快的车速，心里没有恐惧，反而加深了兴奋感。在这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抛掉烦恼，无忧无虑地呐喊、欢呼、嘶吼，即使身边的人没有任何表情，心里的快感依然汹涌着，像是心里有一簇无形的火苗，越来越大，越来越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连那些暖黄色的街灯，都变得炽热起来。
车子疯狂的叫嚣着，在公路上形成刀光剑影般的风，刺耳的声音震击着耳膜，广播里，那首该死的爱情音乐终于转换成了激情的摇滚乐，让陈子俊的内心越发彭湃。
他紧紧跟着前面的车，瞅准时机准备超越时，那辆车忽然一个急速的左转弯，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陈子俊和凌娅晗的视野中。
“人！有人！快！快转弯！”凌娅晗急声叫着，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心跳得越来越快了，快要喘不过气得感觉，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极度地不安感在周身蔓延。
砰——
那几秒，是凌娅晗人生中最漫长的几秒，仿佛镜头在一次次地回放着。她看到了，那个被撞到高高抛弃，又重重落下的人是李淑湘，她看到那副厚重的眼镜下是一双恐惧的眼神。她看到她张大的嘴巴，来不及躲避的身躯，手里拿着一袋面包，从没有扎口的袋子里掉了出来。
她看到她仰面朝下，脸重重地摔在挡风玻璃上，她能够清晰地看见李淑湘的表情，绝望、挣扎、处在死亡边缘的惧怕，然后，她慢慢滑了下去，摔在了地面上。
车子终于停住了，被一个东西搁得晃动了一下，那是李淑湘的身体吧。
凌娅晗目瞪口呆，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一句话。
无人的公路上，昏暗的街灯照着柏油路，道路两边的树影仿佛鬼魅，挠得她的心越发不安。
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