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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周正豹很快就要拿到驾照了,他的最后大考已经过了关。也正在这个时候,何乐乐、吴有德都要去大学报到了。大家一合计,要在县城中心的四方街新开的一家咖啡厅,好好地庆贺一番。这天晚上三个人按照事先约好的正点,来到了四方街上的“蓝月亮”咖啡厅。他们坐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喝着苦味的咖啡,一直畅谈到夜深人静,才走出咖啡厅准备回家。本来三个人商量好了,要先送何乐乐回家。出了咖啡厅走不到两里地就到了何乐乐家,大家正聊得起劲。于是何乐乐提出来,周正豹家住在城北门,离城中心最远也最偏,要先把他送到家,回来她同吴有德一路,等她到了家,离吴有德家也就不远了。于是三个人改变了原来的方案,决定先送周正豹回家。

说着说着他们走到了一片已经关门闭户的厂矿区,突然从小巷子里蹿出三个脸面蒙着黑布,手中握着二尺来长钢管的家伙,气势汹汹地直向他们扑来。周正豹一见来者不善,慌乱中赶忙将何乐乐推向一边。正在这时他只感到手臂上狠狠地挨了一钢管。虽然在瞬间他调动了手臂上的肌腱和内在的力量,全力抵挡着突如其来的打击,但是他还是感觉手臂上传递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一棒激怒了练武人的血性,他抬起右腿一个外摆,直冲偷袭者左肋。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偷袭者被他踢飞一丈开外。这时另一个偷袭者,举起铁棒便朝吴有德腰背上砸去,只听见他一声哀号,便倒在青石板上。周正豹正想跃过去救他,却听见何乐乐在身后发出了惊恐万状的尖叫。

周正豹掉头一看,只见一个蒙面人已经将何乐乐逼到了街边的墙角,用下肢顶住了她的下身,伸出一双肮脏的猪手乱抓她的胸膛。周正豹顿时就像一颗行将爆裂的炸弹。他一摸腰际,发现因为天热没有带上九节钢鞭,立马来了一个旱地拔葱跳将过去,对准偷袭何乐乐的家伙反身一个大背,将他摔出五米开外,然后转过身体护住何乐乐。被他摔出去的家伙也是个练家子,他一个鲤鱼打挺,从石板地上站了起来,高声叫道:“兄弟们,麻溜儿地带上家伙快过来,众弟兄一起来对付这个霹雳掌的关门弟子,我就不信了,咱哥仨斗不 过你。”

周正豹从身形和话音中,识别出来人定是李四龙。他想今天他们是专门堵到这儿来找碴儿的,要是在平常他一人斗他三个也不惧怕,但是今天却有文弱书生吴有德和娇生惯养的何乐乐拖住了他的后腿,一旦动起武来,恐怕他们首先要受到伤害。他只好放低身段,缓和口气说:“龙哥,都是同门师兄弟,何必要下这样的狠手呢?”

这时吴有德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从路边摸了一块砖头握在手中,跑到了周正豹身边,也用身体保护住惊慌失措的何乐乐。李四龙已经盯了周正豹好多天了,他怀疑自己二进宫是周正豹捣的鬼,不然的话何乐乐一个小丫头片子不会有这么大的主意。本来今天晚上他找了道上的朋友盯死了周正豹,要在他回家的路上好好修理他,没想到他们二人也跟着周正豹一起过来了。李四龙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干脆就扯下了蒙脸的黑布罩子说:“今天我就把丑话亮开了,我要同何乐乐搞对象!你不乐意也就算了,干吗又叫我去出洋相坐班房,这都是你周正豹使的坏水……”

周正豹原本是想同李四龙好好讲道理,可是话一出口却变了味,他说:“没有谁给你使坏,都是你做事太缺德,人家一个大学生,能跟你个无业游民搞对象?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你配不配!”

李四龙本来就想要找碴子激怒周正豹,这下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他大叫一声:“鸟豹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兄弟们照死里给我 揍他。”

周正豹没等李四龙把话说完,便一个箭步冲到挡在他前面的一个蒙面汉子前。这家伙慌乱中正要举起钢管,周正豹一个开山横劈掌,正打在他的手臂关节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钢管早已被周正豹夺到了手中。周正豹没让他喘息,照着他的肩头就是猛力一击,他连叫喊的声音都没发出,早就瘫倒在地上。另一个家伙见他先下了手,也不由分说,冲上来对着他的脑袋,劈头盖脸就是一铁棒。周正豹眼疾手快,一个旱地拔葱跳到了一边,一个长猿探步闪到了他面前,急忙伸出右手,往外一个云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迅速踢出左腿往前一拉,来了个四两拨千斤,将他甩出一丈开外去,跌了个黑狗吃屎,嘴啃在路石上生生地摔掉了几颗门牙。

李四龙本来只是想着要对付周正豹,在他看来一帮学生蛋子,几声大喊大叫就会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况且他们二男一女,只有一个人手中捡了一块破砖头,这就像是在战场上,学生兵手中提着一根烧火棒,只是为了壮壮胆子而已。他知道周正豹是霹雳掌的关门弟子,他也明白擒贼擒王的道理,他就是冲着周正豹来的,没想到周正豹先发制人,不但抢去了他们的武器,还一出手就伤了他两员大将。他想先下手为强,直冲周正豹扑将过来。周正豹抖擞了精神,毫不怯战地迎上去。谁也没料到,这时候吴有德看到周正豹动了手,他也不管不顾地举起手中的砖头直奔李四龙冲了过去。

周正豹不愧是练家子,他闪身躲过了李四龙劈头盖脑的第一棒,然后没让他再有半点喘息,对准他的后腰恰到好处地打出了一个推掌。本来他是想击打他的命门穴的,当他出手时心中一软,往下偏移了一点掌心力,正中他的阳关穴。顿时李四龙感到浑身像抽筋般的疼痛不已,只想呼救,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响。离他两米开外的吴有德正同他打着照面,他见李四龙顷刻之间像一堵山墙般倒向自己,误认为他是要挥棒砸向自己的脑袋,便不管不顾地抡起手中的砖头,狠狠地给他来了个千钧贯顶。只听得吴有德一声嚎叫,手中的砖头拍得四分五裂,李四龙的身体发出“扑通”一声闷响,像旧絮泥包一般摔倒在街面的石板上。

周正豹见李四龙倒下了,转身就要去收拾早先被他打倒的家伙。他双目圆瞪,扫视了空旷的街道一眼,那两个家伙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周正豹正想追过去,何乐乐大声地叫住了他。他赶紧折回头,只见吴有德和何乐乐俩人站在李四龙身边。他赶忙走过去,何乐乐伸出手指放在李四龙鼻子下,哭着腔说:“他死了。”周正豹一把拉起她来,说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哪会那么容易死。

何乐乐蹲到路边的青石板上号啕大哭,她说这都怪她爸爸让公安局抓了李四龙,才惹出来这场大祸,这下可闹出了人命案子,她这个大学也上不成了。吴有德见她这么一哭,也觉得事情很严重,一屁股坐到路边的青石板上哭啼起来。周正豹扔掉了手中的钢管,走到李四龙面前蹲了下来,看了看他的头上和嘴里还在往外冒着鲜血,再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好像呼吸也很微弱。他想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咋就扛不住这两下子打呢,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像被砸断了脊梁骨的死狗一般,可怜兮兮地躺在了青石板的街道上。他思索了一下,走到两个哭天抹泪的伙伴身边,安慰他们说:“这也没有多大事,说到底是他们先来偷袭我们的,我们这属于正当防卫。”

吴有德说:“你说得倒轻巧,这人都没气了,我同何乐乐还能上大 学吗?”

周正豹装作轻松地说:“他也没有像你们说的那样不扛打,李四龙是属猫的,他有九条命呢。这事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们先找个电话亭子,给110打个报警电话,让他们来处理。你们听着,到时候如果有人找到你们问情况,你们就照实说,只是有德不能说你出了手,只说你们都是在一旁观战的,就是我一人动的手。我想跑了的那两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估计他们也是不敢出面报警的。明后天你们就上大学报到去,送走了你们我再另想办法。”

吴有德说:“哪能让你一个人担这么大的干系,我们也太不仗义了。”

周正豹笑了笑说:“我担个屁干系,等两天只要事情没找到我们头上,我也是脚底下抹黄油—远走高飞了事,你们也就不用操这份闲心了。”

平常在同学中间有了大事都是周正豹拿主意,听他这么一说,加上大家都涉世不深,也都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们先送何乐乐回了家,然后给110打了报警电话,这才回到吴有德家。这个夜晚周正豹是在吴有德家里度 过的。

周正豹对母亲刻骨铭心的爱,较其他孩子更加深笃是有原因的。别人母亲只赋予孩子一次生命,而姚香梅却给了周正豹三条命。说起来这第一次生命是生养情。第二次给他生命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了,那还是在母亲失踪后公公告诉他的。那还是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妈妈带着他到老官塘里去洗衣服。那时候县城里还没有自来水,洗涤大件衣物都要到老官塘去洗漂。所谓的老官塘也就是公共的池塘,塘里的水资源要供居住在它四周的人家使用。姚香梅到了老官塘等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抢上栈板、洗上衣服。她事先请了一位正在排队等待洗衣服的大嫂代她照看一下儿子,当她就要将衣服漂好时,突然听见有人喊道,谁家的孩子掉到水里去了。姚香梅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从栈板上直起腰来,声嘶力竭地喊了声小豹子。这一喊引起了连锁反应,带孩子来的妇女们都喊起了自家孩子来,顿时池塘边喊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姚香梅便站到栈板上往岸上瞅,怎么也找不到小豹子的身影,这个时刻她却异常冷静,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将双眼瞅在池塘的水中,四下里张望……

正在这时她看见离开她数丈远的地方,有团黑色物体浮出了水面。她立马像一只护崽的母狗,猛地跳进塘水中,拚命地狂奔过去。塘水很快淹没了她的头顶,她还是勇往直前地抓住了那个落水的孩子,将他提出水面,推向了浅水滩头。这时站在浅水地里的妇人们,赶忙抓住了落水的孩子,将他抱上了塘埂。这以后姚香梅不顾自己呛水的难受,使尽浑身解数游向岸边。她感觉已经到了浅水地上,就想要站起来,却一头摔倒在齐腰深的塘水中,这时有人上前将她拖上了塘埂上。她跌跌撞撞地奔到小豹子身边。这时早已有人把小豹子斜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在帮他控出腹中的塘水。姚香梅看见睁开了眼睛的儿子,披头散发,瘫坐在塘埂边的草地上……

要说姚香梅第一次救出儿子是出于本能和冷静,那第二次拯救周正豹生命的事就有些惊心动魄、扣人心弦了。对周正豹来说,至今还记忆犹新。那时候他们家住在翠屏山脚下,那年他已经上了学,正值“秋老虎”,天气燥热。那会儿很少有人家使用电风扇,就是有电风扇,一般人家也舍不得整夜开,因为太耗电。富会富享受,穷有穷办法。像周华仁这样的人家,靠着山边,拿出两条大板凳,在空场子上两端一放,中间用竹巴子一担,上面铺上一床竹席子,上下通风,吸口气都像吃香油似的顺溜,又畅达,又凉爽。这晚间小豹子就睡在姚香梅腿边。小豹子贪凉,他要挨着山风睡,姚香梅就依了他。睡到半夜姚香梅觉得有些不对劲,睡意朦胧中就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她娘俩。她下意识中睁开眼睛想看个究竟,突然间就听到脚头的小豹子“哇”地一声惨叫。姚香梅像被毒蛇咬了似的一咕噜翻身爬将起来,着眼一看,一头小牛犊子似的野兽叼住了小豹子的肩窝,正要调头向山上蹿去。姚香梅倒吸一口凉气,撕心裂肺地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一翻身使出全身力气,拼了性命地上前抓住了野兽粗大的尾巴,一边扯着喉咙岔了声地喊道“狼、狼、打狼啊……”,一边用尽浑身解数往后狂拽狼的尾巴。周华仁听到瘆人的惨叫声,立马从凉床上爬了起来,顺手操起长板凳,一边高举着,一边疯狂地嚷叫着就蹿了过去,抡起槐树大板凳就向野狼脑袋上砸过去。这条野狼也可能是被饿疯了,它一偏头躲过了周华仁的这一板凳,就是不愿放下到嘴的孩子。姚香梅见到有人来帮自己,更是用尽吃奶的力量,拽住野狼的尾巴往后拼命地拖。这瞬间天翻地覆的打斗和杀猪般的嚎叫,早就惊动了全场乘凉的人,大家还没闹清是咋回事,只听到一片喊打声。这时卖了夜瓜回来刚睡着的彭老五听到喊叫声,一咕噜爬将起来,提起切西瓜的大弯刀就蹿了过去。当他赶到时野狼已经张开嘴放下了孩子,还瞪着贼绿贼绿的亮眼睛,张牙舞爪地向人群作困兽斗,它也不敢调转头去撕咬拽住它尾巴的姚香梅。彭老五拨开人群,举刀就向狼的腰身砍去。这狡猾的家伙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它的眼睛余光看到了这粗壮的汉子举起了手中的弯刀,正要向它砍将过来,它也是拼了性命,用尽浑身解数,往前狠命地蹿去。彭老五手起刀落,哪知道野狼已经蹿出去了半拉身子,这一刀下去只砍到了野狼的屁股尖子上,砍下了它那攥在姚香梅手中的粗尾巴。由于姚香梅拽的狠命持久,她手攥着狼尾巴被甩出去了一丈多远。野狼蹿出去又受到迎面人的痛击,只得丢下了尾巴,带着浑身的伤痛逃回了山林里。这时大家再也顾不得去追击野狼了,都来帮着周华仁赶快把小豹子和受了伤的姚香梅送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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