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刚走出宾馆大厅,只见从陆笑梅的宝马车上走出铃子和俞小豹来。俞小豹见了他脆波波地喊了声“小舅”。周宇先是一愣,立马醒悟过来,走上前去抱起了俞小豹。这时车上走下了杨文章、夏守富和姜红。周宇问他们怎么一起去接了他们娘俩。姜红告诉他,他们是到工地上陪工友们吃了早餐,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他们,顺便一道回来过节的。铃子让周宇放下了小豹子。周宇看着他一脸的快乐,便搀着他的小手往大厅里一边走一边问:“过节给工友们弄的什么早点?”夏守富告诉他,每人四个粽子,两个鸡蛋,还有一斤绿豆糕。周宇问:“这么多能吃掉吗?”杨文章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说着话他们走进大厅,杨文章说是要带小豹子到房间去换一身衣裳,周宇便让大堂通知吴总下来就餐。进了二楼包间,夏守富说:“在路上我听杨总叫停车,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呢。当铃子母子俩上了车我都没有认出他们来。还是铃子先认出了我来。”铃子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人也老了,也变得没个人样了。我说不来吧杨哥同周宇说是要去接我们,我哪里敢劳动他们啊。再说了小豹子听说要到舅舅家来,高兴得像什么样似的天天念叨着。今天天不亮就起了床,自己找了一件好衣裳穿上,就等着来看舅舅呢。到了宾馆他吓得连车子都不敢下,还是我硬把他拖下车来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小包车呢。”夏守富说:“哎呀,听杨总说你们吃了许多苦,这下好了,在这异乡客地见到了,从今以后就不会让你们吃苦了,到我们工地上来干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周宇打断了他的话,说:“你把工地上的用料改过来没有?”夏守富说:“周总啊,现在照吴总要求的这样干总造价可是要上去一大块啊,各家都在偷工减料,就我们按规矩干不是有点憨蛋吗?”周宇说:“这话你不要在我面前讲,我是支持吴总观点的。你不要算小账,如果大的工程出了问题,轻的要赔款重做,重的就要赔人家乔麦种了,出了严重事故还可能坐班房呢。”姜红跟上说:“我看周总讲的有道理,不要贪小便宜吃大亏。”夏守富笑着说:“我也知道吴总要求的在理,可是我看人家都这样干,也没见出大事,心里总是痒痒的,这钱多总是不咬手的吧!”
说着话陆笑梅和吴有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夏守富赶紧站起来对吴有德说:“吴总啊,多有得罪,刚才我还在同周总说,现在工地上都按照你的指示办了,今天你再去检查,如果有一个地方没执行你的命令,你拿我项上人头。”陆笑梅打趣地说:“你哪来的那么多项上人头哦……”在座的人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吴有德说:“夏经理严重了,我不过是这么一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坐着这把椅子不尽到这个责任,就是我的大不敬了。”夏守富连忙说道:“吴总说得在理,吴总说得在理。”这时杨文章搀着俞小豹走进餐厅,只见小豹子已经是焕然一新:他微黄的头发被梳成了三七开的小分头,穿着一身白色得体的西服,里面着一件绿色的衬衫,脚上穿着一双棕色的皮鞋,还背了一个红黄相间的双背带的书包。他自己恐怕有生以来都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新衣裳,走起路来都显得老大不自在。姜红惊叹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小帅哥啊!”一句话把小豹子闹了个大红脸,急忙就要往铃子身边躲。杨文章笑着对在场的人介绍说:“这位妹妹就是我同周总的师傅的女儿,叫郁铃子,我们平常都叫她铃子。这孩子是她的儿子,叫俞小豹。我就是这孩子的大舅,周总是这孩子的小舅……”
夏守富接着话茬说:“不对吧,周总同老海子师傅是师兄弟,你才是海师傅的徒弟呢。”杨文章赶忙喝住他,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周宇连忙说夏守富是胡咧咧,杨总是他的师兄。这时铃子又止不住眼泪流了下来。陆笑梅一边拉着她坐下,一边给她拿餐巾纸擦眼泪。夏守富话虫子又爬出嘴来,说:“凭什么都是一个厂子里出来的,你俩人一个当大舅,一个当小舅的,我不也是铃子的娘家人吗?”陆笑梅打圆场说:“这个好办啊,你就当中间的舅舅吧!”夏守富说:“行,我就当二舅。”他上去拍了小豹子的头,嚷道:“快叫二舅。”小豹子抬头看了看杨文章。杨文章说:“对,他就是你二舅。”小豹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二舅。这时服务员送上酒菜来,杨文章让大家坐下说话,今天是端午节,按照习俗是要喝雄黄酒图个太平,今天又要浇灌大厦横梁,还不知道这一干都要多长时间。他说:“刚好铃子离别我们十多年了才找到,大家就趁着这早上过个端午节吧。来,都倒上酒,喝干了这杯驱邪避灾的酒。”大家纷纷端起杯子来,一扬脖子喝下了杯中的酒。小豹子喝了一点酒,辣得连声咳嗽起来。铃子赶忙夺下他手中的酒杯,呵斥道:“你个死孩子,怎么也跟着大人学喝酒呢?”小豹子分辩道:“不是大舅叫喝的吗?”逗得大家哈哈笑。
喝早酒讲的是个意思,吃了饭大家都去各忙各的事去了。杨文章说自己要去盯着浇灌楼层预制梁,他要铃子晚上在新家整几个菜,说是晚上忙到八点都要同周宇过去帮她热个锅灶。
铃子说她今天不用去上班了……俩人听了她这话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问她出了啥事情。铃子说,老板看她做事实诚,说是过了节让她到他家里去做家务活。铃子还告诉他们,听说他家里有一个夫人和一个四五岁的女儿,有个姑娘专门伺候她们,她去也只是搞搞卫生,干点粗使活就行了。听了她这话两个人松了一口气。杨文章要赶到工地上去施工,他要周宇先送小豹子上学去,其他事晚上再商量。周宇见他们都走了,便告诉铃子说,他同杨哥商量了,先帮他们搬出那个鬼地方,新房子租在紫薇小区的三楼,一个中套房间二室一厅,将来把闺女接过来也合住。家具家什都齐全,锅碗瓢勺应有尽有。他说先送小豹子上学,家里也没什么要搬的,他让铃子回去拿点应手的东西,今天晚上就搬到新家去住。周宇将俞小豹送上了学,掉转了车头就往紫薇小区驶去。开出了一截路他就听见身后传来嘤嘤的哭泣声,他从反光镜中看见铃子伏在靠背椅上哭得浑身颤抖,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当他听说她儿子的名字叫俞小豹时,就知道这么多年来她还一直惦挂着他。铃子说:“这些年来你也是九死一生,闯过了多少鬼门关啊,老天有眼总算又让我们见了面。今后你们也不要为我多操心,我还没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也还长着两只手,土里刨食,还能养活我们娘仨。”周宇要她听从他们的安排,对外就说他们是娘家的兄弟。他告诉铃子自己对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新疆图瓦人,别人要问起这码事,就说他同杨哥是结拜兄弟。他要她到程虎家做事要小心谨慎,眼睛多看着,嘴巴少讲话,把那里听到的、看到的都记在心里就行了。他告诫铃子,到程虎家千万不要说认识疆欧公司的任何人,表面上也要尽量少同他们来往,他同杨哥会时常到他家里去看望她们的。有什么话也好在家里讲。程家人要问她的住处,还说就住在原先的地方,到这里来打工就是为了让儿子上好学校。铃子应承了周宇的话,说:“你们同程总是同行,同行是冤家,这个道理我懂。你知道的,铃子我不识字还识事呢。”
他们进了紫薇小区,周宇将车子停放好,便带着铃子上了三楼房间。铃子一看这房间顿时傻了眼,只见地上都是清水的木地板,还有大吊灯,沙发茶几、家具摆设应有尽有,吓得她都不敢在房间里面迈步。她赶忙说:“兄弟哎,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哪里敢住这样金贵的楼房啊。”周宇搀着她的手,一间间地观看着,一点点地给她讲解着家什的使用方法。他边说边让她学着操作了一遍。然后将她带到壁柜前,将为他们母子买的衣服用品大致说了一遍。周宇说:“本来我们是想让你回到身边来工作的,赶巧你又被调到他家中去干活,这样有个人在程虎身边做事也好。我们只是想让你在他家里充当个耳目。这事你想好,要是不愿意在他家干,说一声我们会把你安排好的。”铃子说:“兄弟啊,我到哪里也是凭着两只手吃饭,枉法的不做,害人的不干,你们都把我们娘俩安排得这么妥帖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周宇让她同小豹子说好,在外边不要对人家讲自家的事,那样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铃子没说话,她点头承诺了。
铃子上午搬了家,下午把家大致归整好。周宇把陆笑梅也叫了过来,帮忙做了一桌菜,陆笑梅还买了一挂鞭炮,要祝贺铃子乔迁之喜。周宇一把抢过鞭炮,说是放这玩意儿吵得四邻不安。晚上直到八点多钟杨文章才忙清爽,他丢下夏守富,停了手头活,同吴有德一道回到山庄洗漱了一番,几个人便来到了铃子的新家。这时俞小豹都等不及了,一个人在楼下东张西望地盼望着大舅到来。当杨文章和吴有德刚一下车,他便跑过去脆波波地喊了声“大舅、叔叔好”。他们跟着俞小豹上了三楼新家,进了门看见这家中焕然一新,端放在客厅背景墙前的大彩电正播放着香港电视剧《少侠黄飞鸿》。陆笑梅招呼他们坐下,让他们先喝一杯茶水,再等一等夏守富。杨文章说:“肚子都饿得前腔贴后腔了,就等着老憨子做的这桌好酒菜呢。”于是铃子连忙往桌子上端菜,周宇露了一下面,说是还要抄几个热菜,让他们先吃着。他让铃子当下手,便在操作间忙活起来。吴有德上了桌子,拿起筷子就要伸向红烧鱼。陆笑梅挡开了他的筷子说:“杨哥还没动筷子,你倒要先吃起来了,像话吗?”这时夏守富敲门走了进来,正听到陆笑梅的话,便随口解围道:“像画都贴上正堂了,就是不像画才能坐上桌面子。”这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吴有德说:“夏经理这酒也倒进杯子了,菜也端上桌子了,就等着你来不像画呢。”夏守富坐到椅子上说:“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端起杯子说:“我先来陪吴总一杯不像话酒。”吴有德笑着喝干了杯中的酒。周宇端上了最后一道爆炒蟮兜,铃子赶忙上去帮他解下腰间的大围裙。周宇还没坐上桌子就端起酒,说他代表铃子姐为大家来热锅干杯。陆笑梅说:“这话应该铃子姐说,干么要你说呢?”铃子赶忙说,他是孩子小舅呢!杨文章说:“铃子这话说得对,大家干了这杯酒。”大家喝了几杯酒,周宇向夏守富使了个眼色,夏守富便站起来对着陆笑梅说:“我们能来到青州站住脚,在这里又巧遇铃子,都是陆总的功劳。我也是铃子的师兄,有恩不报非君子,我这里要陪陆总喝上一杯。”陆笑梅正想推辞,他已经把杯中酒喝下了肚子,她也只得喝下了杯中的酒。杨文章向大家摆了摆手,于是大家静了下来。杨文章说:“在喀纳斯时见不到陆总了,听说陆总单枪匹马到内地来闯荡了,当时我心里就想,这真是个奇女子,打心里佩服你们西北姑娘胆大敢为。没想到这回到内地来又遇上了你,几年工夫你就闯荡成了个大老板,更加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没想到你还能把我们这帮人聚到一起来,干这么个江滨城市的地标工程。还把吴总这个大专家请出了山。我敬你一杯,你喝多少我不讲究。”他一扬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陆笑梅酒已经喝到了七八成,于是大声地嚷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当年到内地来发展还是玛总的意见呢。”她看了一眼周宇说:“玛总算到你们这些人迟早还是要回到家乡来的,就是派我来打个前哨站。如果没有你们这帮实力派的存在,还有有德他们搞的世纪广场设计,打死我也不敢往你们这个行当里钻啊。”
夏守富意味深长地说:“钻进来不是很好吗,又是一番天地。你啊,是斩获多多啊。”
陆笑梅笑了,吴有德跟着也笑了。
他们一直喝到深更半夜才散了席,回到孤梅岭山庄,大多数人都是东倒西歪的走不了直线。周宇嚷着要到吴总房间喝点茶水醒酒,于是大家坐电梯上楼来到了吴有德的房间,姜红让服务员为大家倒上茶,周宇又让她去帮着夏经理安排个休息的房间。这时吴有德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周宇帮他脱去了衣服放到床上。他们见陆笑梅也似睡非睡,于是也把她扶上了床,让她荷衣睡在了吴有德的边上,为他们盖好被子,留了小夜灯,便溜出了房间,各自归房间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