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漠北,如果还能回到三年前,如果还会遇见你,我想,我大概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抛下一切去爱你,然后,等待你毫无保留地将我遗弃。
我并不想这样,可是爱情来临的时候,很多事情真的身不由己。
吕筱然安慰我说,哪个女孩青春年少的时候没有犯贱般地爱过一个人渣?没事,犯完贱了能吸取教训,更懂得爱惜自己就行。
我总是笑,用一副自嘲而又落寞的表情。
那个时候的我卑躬屈膝,那个时候的他不懂珍惜。
漠北,当你用最残忍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凌迟着我卑微的尊严,我所有的勇气和力量便在时间的幻灭中渐渐透支。
我无力再陪你耗费这些宝贵的青春了。
我已经走得太远,再也回不来了。
【Chapter 1】有一种相濡以沫的依赖,名叫“周朗”。
01
周朗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我刚结束一场惊天动地的肉搏战。
说是肉搏,其实也不过是场“激情澎湃”的分手仪式而已。
周日上午,我一边听着电话那头苏漠北敷衍的声音一边自顾自地逛街,刚扭过头,便看见星巴克的玻璃窗内,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满面春风地为对面的女生搅拌咖啡。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于是我当场就怒了,二话不说冲进星巴克就要给这对狗男女好看。而当我看清了那个女生的脸时,小宇宙顿时就爆发了!
吴希悦,又是这个贱人!
相识十几年,我跟她的渊源就只能用两个简单而又深奥的词语来形容:天雷地火,不战不休。
这丫凭着自己一张狐狸精似的脸蛋和暴发户般的家世到处勾引人,明明就一副小三相,还老觉得自己是奥黛丽·赫本,全世界的男人都该拜倒在她裙下。
“吴希悦你丫要不要脸,当个小三还这么嚣张,我都替你爸妈觉得丢人!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不练上剑练下贱,不练金剑练淫贱,我看你什么时候练成绝世好贱,你这辈子就圆满了!”
我觉得人类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明明心里气得要命,却还能在这里气壮山河地逞口舌之快。然而,一句话未说完,我便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祸从口出。
因为,我刚刚的勇猛在引来了众人好奇抑或不满的侧目之后,还为自己迎来了一个清脆的大耳光。
尚未从口水战中反应过来的我一脸震惊地接受着这个狐狸精赤裸裸的挑衅,站在原地呆愣的空当,就听见面前的女孩一脸鄙夷地说,“我就是抢了怎么着!上次的事你不记得了?这才几天的而已,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忘了啊!哼,看什么看,你男人就是稀罕我,就是吃我这套怎么着!”
看吧,从说话的口气来讲,我们还是很相像的。如果俩人脾气都不这么冲,或许我们还能勉强做个朋友。可缘分这事就是这么玄妙,很多时候,两个人明明是同类,可也偏偏是仇敌。
我实在搞不懂,作为一个小三,她气焰为何比我还要嚣张?!突然想起《我的青春谁做主》里钱小样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
那一刻,我内芯的小宇宙突然就爆发出一句话:老子从来不打人,老子打得都不是人!
当这句话被我催眠成功后,我终于跳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便与她歇斯底里地撕打起来。
我的脸肿了,头发也散乱了。可仍是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挺着自己瘦骨嶙峋的小身板打算继续与敌人抗衡下去。
再看吴希悦,那叫一个悲剧。头发被我揪下一大撮,衣服从领口被全部扯开,露出白花花的玉肌和带着蕾丝边的黑内衣,那张曾经引以为傲的脸蛋被我用指甲刮得惨不忍睹鲜血淋漓。现在正一副海藻附体般的小三嘴脸楚楚可怜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小声抽泣,完全没有刚才跟我对峙时的坐地炮姿态。
而从始至终,我亲爱的男友苏漠北竟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站在一旁看着这场精彩的二女夺夫武打片,将他这个罪魁祸首撇得一干二净。
末了,估计是看得无聊了,他终于缓缓上前拉开我们,将那个被我挠得满脸开花的吴狐狸轻轻揽入怀中。那样淡漠迷离的眼光,像一把刀,狠狠刺痛了我的心。他说,“林默,我们还是分手吧。”
内心忽然就有一丝类似于疲惫的叹息。我和苏漠北分分合合三次,每次保持两个月,然后为了某个小三大吵一架再分手。可是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回来找我,理由总是难得的一致:他还是放不下我。
苏漠北总是这样,从来不肯为某一个人停留许久。纵然在乎,也会找出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让自己的心被彻底束缚。他说,他这是追求内心对于爱情的信仰,要保证每段爱情的质量,所以才需要保持绝对的新鲜感。
呵,多么自私的男人,我却一次又一次舍下自己卑微的尊严,忍痛陪他笑看沧海桑田。
我上前去拉他,用那副一成不变的无奈而又包容的表情。我说,“漠北,算我求你,安定下来好吗?别再这样了,你这样,我……”
苏漠北定定站在与我相隔一米的地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鬼样子,他说,“林默,你也不是那种死乞白赖的女孩子,咱好聚好散吧,何必呢?”
何必呢。
一句话,轻巧击破了我所有的不甘和纠缠。
是啊,林默,你明知他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结局也早已明了。都已经三次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记得上周末晚上10点的时候我突然收到苏漠北的短信,他说,宝贝,我喝醉了,来酒吧接我。
我套上外衣打车直奔Paradise,刚进包厢,却看见令我肝胆俱裂的一幕。
那个刚刚给我发短信的男人正倒在一个穿着吊带装的女孩怀里,两个人的姿势那么下流,昏暗的灯光像投影仪一样打在他们身上,狠狠刺痛了我的眼睛。
那个女孩是吴希悦,当她抬起头时,我看见了她得意而又炫耀般的笑容。无奈地扯扯嘴角,突然心生无力。
吴希悦从小就爱跟我争这争那。我俩从幼儿园起就曾为了一朵小红花争得不可开交,后来上了学也是争第一、争三好,凡是我有的她都要有,我没有的她争取也要有。现在,她居然又把主意打到了我男朋友身上,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想理她,我走上前去拉苏漠北,结果他睁着一双迷蒙的醉眼,用了将近一分钟才认出我。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林默,你怎么来了?”
呵,真是可笑。他居然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掏出手机正想给他看,却被依偎在他身旁的女孩打断,她拿着自己的手机摆在我面前,NOKIA的荧光屏一闪一闪,我这才看清,那条短信里,一字一句,跟发给我的信息一模一样。
没有争吵,没有眼泪。转身出门的瞬间,我不经意地侧过脸,却见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漠北眼底一闪而过。那种精明和凌厉,根本就不会是一个醉酒的人该有的眼神。
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还是输了。人心莫测,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边,不想还是逾越了,甚至为了这条软肋迷失了自我。
我在苏漠北面前总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安静姿态,掩去自己最真实的锋芒,安静得近乎卑微。于是我再次选择了沉默,再次选择了噤声,再次选择了视而不见。
离开不是因为失望,而是明知结局凄凉,自己却无力再挽回。我知道苏漠北的老毛病犯了,他又想摆脱我了。所有的场景不过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一场戏,他不需要任何借口,就可以让我心底的伤口片片撕裂,鲜血淋漓地暴露在日光之下。
SHE有一首歌唱得真好:别说对不起,别让我灰了心才说不是故意,我却无法怪你。
我笑自己的懦弱,又笑自己天真而无力的守护。
林默,醒醒吧,难道真要等到他将你所有的力气和勇气都透支得干干净净你才罢休吗?!
何必奢求,何必强求?施舍来的爱情,也不过是自讨苦吃的结界而已。
世间的真相也不过寥寥几个字:万般可怜,只因一厢情愿。
02
我被周朗强行拉了出来,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没想到周朗会突然倒戈。本欲让他带我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结果他一见到苏漠北立马就蔫了。不帮我教训那对奸夫淫妇就算了,居然安慰似的拍拍苏漠北的肩,说,“不是哥们劝你呢,女人都是小心眼,下次再摘野花的时候先把这家花处理好,省得被发现了大吵大闹的伤了和气!”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不顾那些个鄙夷或嘲讽的冷眼,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安静静地走了出去。
站在沸腾喧嚣的街口,茫然地看着一张张面部表情僵硬而模糊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一时间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步一步慢慢走在大街上,我双臂环抱住自己,以一个接近母体婴儿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掩饰起心口的最后一丝冰凉。
周朗冲上来揽住我,满脸赔笑地递给我一杯奶茶,讨好般地说,“默默,咱别这样成么。我见他第一眼时就知道这丫不是个好东西!小爷我早就说了,你要是从了爷,能有这档子事么?!”
我不理他,依旧沉默。但是周朗就是有种自我娱乐的小强精神,他一脸贱样地眯起眼,“善了个哉的,林默我跟你说你还别不信,你要是跟了小爷我,爷准保给你养得跟屠宰场的猪一样白白胖胖!到时候,你左手一个大哥大,右手握俩摩托罗拉,海参鲍鱼天天换,开着A380,逛完赛特咱再血洗燕莎!”
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笑了笑。从小到大,我最佩服的就是周朗毫不掩饰毫不做作的自恋精神。他的口头禅便是“善了个哉的,我跟你说你还别不信”,不论什么事,他都爱加上这么个很有爱的前缀,以显示自己无人能敌的深厚内涵和文化底蕴。
于是,待他豪气万丈地吼完这句话后,瞬间引来一片注目礼。周围的人用一种看二百五似的目光向我们致敬,我捂住脸无声叹息,突然就想起一句话:神经病人思路广,智障儿童欢乐多。
心里正默念着“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兜里的手机突然疯了似的震动起来。
“女王女王,我是三藏我是三藏!我们已到天竺国,想你,念你,吻你!徒儿在数经书,时间紧迫,快接电话,快接电话!OVER!”
我绝望地听着周朗前几天刚给我设置的手机铃声,内心瞬间崩溃。
颤抖着手指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那头吕筱然杀猪般惊心动魄的嚎叫,“林默你快来快来快来,我看见季季季……季晓录了!”
我把手机拿开一些,也冲她喊,“我靠靠靠,你装什么复读机啊你!老娘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了,谁还有心思管你那鸟事!”
不理会那头震耳欲聋的尖叫,我“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下意识地从兜里翻出包大卫杜夫,我蓬头垢面地坐在街角肆无忌惮地点燃,刚抽了一口便被周朗一把夺过。他将烟头扔在地上,抬起脚狠狠踩灭,然后瞪着我冲我吼,“林默,再让我看见你抽烟,你信不信我抽死你丫的!”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意。我跳起来,毫不顾忌形象地也冲他吼,“你凶什么凶!刚看见苏漠北时怎么不见你吼他啊!你瞧你那低声下气求和的劲儿,我他妈看着都窝囊!周朗你搞清楚了,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教训我的!我让你来带我走,让你带着我快快逃离!周朗你看不出来吗,我很难过,难过得快死了!你说我怎么这么贱呢?苏漠北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我都忍了,可这回他是真的,他彻底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周朗,除了离开,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说着说着我眼泪就流了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看着我的眼泪,周朗终于有些慌神。他一把将我揽在怀里,一边替我擦眼泪,一边心疼地吹着我红肿的脸颊,声音很轻,语气中却又掩饰不住的哀伤和慌乱。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吼。默默乖,算了吧,放弃吧。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明知他是那种人,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他替我擦眼泪时不小心碰触到了我肿得像馒头似的脸,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推了他一把,指着自己的脸苦大仇深地瞪着他,“周朗,我不甘心!稀罕我的人都快赶上超女那阵势了,却偏偏栽在了那个混蛋手里!他不珍惜我就算了,可他凭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打都不上来保护我?他甚至站在一边冷眼旁观,都不来拦架!”
周朗沉默地抱住我,没有说话。可那种决绝而坚定的姿态,却像一线阳光,透过层层云端照射进万丈深渊。照射进,我如至冰窟的内心。
我突然有些安心。我知道,不论何时,这个男孩永远不会抛弃我。
相识十几年,他总是以这样一副沉默而坚定的姿态站在我一转身就能看见的地方,护着我,让着我。小时候我因为淘气而砸坏了他家唯一一只古董花瓶,他替我顶罪,挨了一顿打,关在小房里呆了三天。每次跟妈妈吵架生气,都是他把我找回来,带到他们家去蹭饭。
他帮我做作业,替我温书,为我补习功课。每当我起晚吃不了早饭时,总能在书包里发现一袋鲜奶和一块肉松面包……我习惯了这种保护,这种宠爱。我依赖于他在身边的生活,他就像是空气,每时每刻都存在于我的世界之内,历久弥坚,固若金汤。
我叹口气,轻声说,“算了,我也就发泄一下。我没事,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走吧,回去晚了我妈又该唠叨了。你知道,最近她更年期,总是有事没事地拿我撒气。”
自顾自地向前走去,迈出几步之后,却不见他跟上。我停住,未及转身,却听见身后一声长长的叹息。
回过头,只见周朗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的表情依旧静如止水,可是眼底,却写满了一种类似于诀别的心痛。他说,“默默,忘了他吧。会有更好的人来珍惜你疼爱你,他,不值得。你知不知道,每次看你这个样子,我都特别特别的心疼。”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朗。在我的印象中,他不是一副自恋满满的样子炫耀自己,就是凭着自己一张贱嘴到处损人。
这样的他,眼角眉梢间处处透着一股子苍凉。那种忧伤,那种无可奈何的悲怆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他明媚的脸上。
我想,这一定是个充满了阴谋和奸情的时代。这样充满文艺气息的他,还真让我有点不大习惯。
于是我扯开嘴角,像摸小狗一般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说,“别担心姐,像姐这么传奇般的人物,他那点边角料还构不成姐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