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法案,甚至就连先前对鲁道夫一贯抱持崇拜态度、盲从跟从他的民众也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寒意。人类当中,自信自己是优秀者佼佼者的人并不太多。每个人心中都私下暗忖,觉得这样的做法实在有些矫枉过正。
此时,代表民意,对皇帝陛下展开非议责难的,正是先前议会中残留下的那批苟延残喘的共和派政治家。面对如此局面,鲁道夫决心发动彻底的反击。
立刻,他下令永久解散议会。
翌年,他又在帝国内务省设立社会秩序维护局,大力整肃政治犯。该局由鲁道夫的心腹——亚伦斯特·法斯特隆内务尚书(大臣)兼任局长,在“无视法律,遵循主观判断”的指导思想下,展开了一场逮捕、拘留、下狱、严惩的行动。
这是一场无人祝福的权力和暴力的联姻。这段时期中,一个名为恐怖政治的婴儿诞生,并在短期内迅速成长,彻底吞噬了人类社会。
当时,社会上私底下流行着一段黑色幽默:
“要想被判死刑,就去找警察自首吧。被社会秩序维护局抓住的人,是绝对不会死不掉的……”
被社会秩序维护局逮捕的政治犯和思想犯,在正式记录中无一被判死刑这一点,也确实是事实。但是,未经审判便被枪毙、严刑拷打致死、被流放到不毛之地而音讯断绝、被迫接受前脑叶切除手术、被逼服用迷幻药彻底成为废人、“病死”囹圄之中和“意外身亡”的人……总计四十亿人以上。即便如此,这个数目在帝国总人口三千亿中,所占比例,也只是区区的1.3%。因此,社会秩序维护局的主政者才能大言不惭地辩驳说,“为了社会中绝大多数人的安宁与幸福,我们必须彻底清除掉一小撮危险分子。”当然了,他所谓的“绝大多数人”,并没有涵盖那些为四十亿人的命运感到惶惶不可终日,在凝重的沉默中忍气吞声的无数民众。
在肃清反对势力的同时,鲁道夫也遴选出了所谓的“优秀人才”,赋予了这些人特权,创建出了一个支持帝室的贵族阶级。但是,这些人全部是白人,同时还被赐予古代日耳曼风格的姓氏这一点,是否彰显了鲁道夫在知性上的衰弱端倪呢?
尽管法斯特隆也因其功绩受封伯爵称号,但他却在一次回家途中,遭遇了地下活动的共和派恐怖分子的袭击,悲惨凄凉地葬身在中子炸弹下。为此,鲁道夫大为哀惜,处死了多达二万名以上的嫌疑人,以慰功臣的在天之灵。
帝国历四十二年,鲁道夫大帝走完了长达八十三年的人生。尽管他那巨大的身躯依然壮硕,但据说,精神上的苦痛给他的心脏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皇帝可谓死不瞑目。他和皇后伊莉莎白之间生下的四个孩子全是女孩,直到最后也没能生下一个能够成为储君、继承皇位的男孩。在皇帝的晚年,尽管宠妾玛德雷娜也曾为他生下一个男孩,但据说那个男孩,却是个先天性白痴。
对此,虽然帝国的官方记录保持了沉默,但其后,不光玛德雷娜本人,甚至就连她的父母、兄弟、当时助产的医师和护士,也被悉数处死。由此推断,民间流传的传闻,大体上应该是真实的。
对先前亲手颁布《劣质遗传因子排除法》,寄望于优良人种发展的鲁道夫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为了维护“遗传因子决定一切”这一鲁道夫的信念,玛德雷娜必须死。大帝鲁道夫身上绝对不存在会生下白痴的遗传因子,一切的责任,都在玛德雷娜一个人身上。
鲁道夫死后,戴上第二代银河帝国皇帝皇冠的,是鲁道夫的长女卡妲娜莉之子——吉斯穆特。这位弱冠二十五岁的皇帝,在其父尤希·诺耶·舒达菲公爵的辅佐下,君临银河系。
……鲁道夫一世尸骨未寒,共和主义者就相继在帝国各地发动了叛乱。他们本以为,只要缺少了鲁道夫的领导力和个性,那么帝国立刻就会分崩离析。但是,他们的这种想法却太过乐观了。鲁道夫花费了四十年的光阴,由其心腹打造出的贵族、军队、官僚三位一体的体制,坚固程度远远超过了那些共和主义者们的乐观估测。
统帅这个体制的人,就是当今皇帝的父亲,帝国宰相——尤希·诺耶·舒达菲公爵。他不愧是被鲁道夫选中,成为了鲁道夫女婿的人物。凭借着沉着冷静的领导力,舒达菲公爵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彻底粉碎了原本就处于劣势的叛军。
参与叛乱的五亿多人悉数被杀,其家人亲属共计一百多亿人被剥夺市民权,沦为了农奴阶级。不遗余力地坚决镇压一切反对势力,人们忠实顺从地恪守着帝国的国是。
共和主义者必须捱过这场严冬。
人们都以为,在强力的专制政治下,这场严冬将永远没有尽头。尤希死后,吉斯穆特亲政;吉斯穆特薨,长子利夏尔继位;其后,又是其长子欧佛瑞。最高权力始终由鲁道夫的子孙后代把持掌控,世袭制度之下,权力丝毫没有半点转移的迹象。
然而,厚实的冰面之下,暗流涌动。
帝国历一六四年,作为叛军亲属沦为奴隶阶级、被迫从事着苛酷劳动的牛郎星系的共
和主义者们,用自己建造的太空船成功逃亡了。
他们的计划并未经过几代人周密凝练的安排。此类计划,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的。共和主义者的墓碑不断增多,原先的挽歌也被社会秩序维护局高亢的嘲笑所取代。一而再,再而三,周而复始。然而,最终他们还是成功了。这次成功的计划,从策划到实施,其过程就仅只是标准历三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