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电话铃声一阵爆响,把倚在窗前沉思的钟佩妮吓了一大跳。
她按了按胸口:“结果,终于来了吧……”
她几步跨到电话机前,但却没有马上抓那电话,她任由那电话铃声放肆地大响一阵,这才缓缓地弯下腰,紧紧地抓住了那话筒,把它放在耳际。
果然,是派出去的手下打来汇报调查结果电话。
医院证实,言小曼已于二零一零年五月十六日凌晨二时三十一分停止呼吸。
殡仪馆火葬场记录,言小曼于二零一零年五月十七日下午三时正火化完毕,骨灰于五月十八日由宁语杰领走。
钟佩妮放下了话筒,跌坐在沙发上。
“那女人……那女人是真的死了……死去了……”钟佩妮喃喃自语。
此时,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眼睛出奇地酸涩,不久,眼睛里面漾起了水一样的东西,她眼前的物事变得一片模糊。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手上一片濡湿。
“言小曼,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女儿的,我会把她培养成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女人。我……我还要把宁氏集团的大权,亲自交到她的手上,你……你就安心地去吧……去吧……这些,是我……是我对你的补偿吧,也是……语杰对你的补偿吧……你……你就不要责怪语杰了,他……他让你怀上了紫馨……他……他也是无辜……无辜的啊……”钟佩妮喃喃道。
发生裙子风波时,宁语生还在国外,他被生意上的事务纠缠着,无法赶回来为钟佩妮祝寿,他只好派心腹好友刘晓泊代他回来给老人过生日。
钟佩妮心里明白,自从宁语生重新回到宁家,他是竭尽心思,想要重新获得宁季棠和钟佩妮的青睐,以便他在宁家能谋得一个稳固的地位。因而,海外的,还有内地的大小事务,几乎是他一个人全都包揽下来了。就连家里面的大大小小的人情事务,也没忘了小心地打理妥当。
当然,他的辛苦,他的才能,很得他父亲宁季棠的赏识,有好几次,他都想要委以他重任,但却都被钟佩妮委婉的制止了。她有她的理由,她认为,委以他重任的时间尚早,宁语生还年轻,还得好好地历练历练。宁季棠见夫人说得在理,便也暂时放下马上要提拔他的念头。
这些内幕,宁语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能忍,他是一个很能忍隐的人,因为他相信,宁语杰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宁氏集团的那张高背椅,迟早会是他的。也正是为了这一天,他就是在知道钟佩妮有意刁难自己的老婆,羞辱自己的老婆时,照样对她恭敬有加,小心侍奉,如待亲母。而对于言小曼,他内心十分的愧疚,但却也只能在物质上补偿她了。
言小曼当然也知道宁语生的难处,在家里受了委屈,她从来不向丈夫哭诉。她尽力忍受着来自这个家族,特别是来自钟佩妮的各种羞辱。实在忍受不了了,她就偷偷地到后花园里的小水塘边痛哭一场,之后,抹抹眼泪,又回来尽她这个儿媳之责。
跟钟佩妮生活的三年里,她能得到唯一的安慰,是来自宁语杰,而不是来自宁语生。因为在这个家里,敢于挺身出面保护她的,不是宁语生,而是宁语杰。有时宁语杰为了保护她,不惜跟他的母亲翻脸。
其实,宁语杰没有想不到,他越是这样护着言小曼,他的母亲就会越迁怒于言小曼,如此也就更加讨厌言小曼了。在钟佩妮的心里,言小曼就像一个夹在他们母子之间的,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这颗炸弹,非清除不可。
那天的裙子风波,更加固了钟佩妮想要将言小曼彻底赶出宁家的决心。
要想把言小曼赶出宁家,就得让宁语生跟言小曼彻底决裂。不过,一般的情况下,宁语生是绝对不会抛弃言小曼的,唯一能让语生抛弃言小曼的办法,还是在言小曼自己。可要在言小曼身上找出什么大毛病来,还真的不容易。言小曼来香港三年了,她过着的是深居简出的生活,从不出去胡乱招摇,更不会结交不当的人,闹出什么绯闻。要想从她的身上找突破口,还真难。
钟佩妮生日过后不久,就是宁语杰的生日。她知道,刘晓泊跟宁语杰的关系也不错,他已经决定留下来给语杰过完生日,才离开香港。
因为跟母亲闹翻了,宁语杰不想在家里举办生日宴会,他只是邀约了几个好友,在外面聚一聚,顺便把言小曼也带出去透透气。
言小曼本来不想出去的,但经不住宁语杰和刘晓泊的撺掇,还有出人意外的,钟佩妮也在一旁有意无意地鼓动她出去玩玩,放下心里的不痛快。钟佩妮难得有这么体贴,言小曼一感动,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那天让宁语杰感到奇怪的是,邀约好了的好几个朋友,到时间了都没来,来的那两个,也只是一般意义上的音乐发烧友,算不上很好的朋友。
言小曼见来的人不多,倒松了一口气,她很不习惯闹哄哄的场面了,现在,只有刘晓泊和语杰的两个朋友,三五个人,在一个相对安静的房间里,唱歌喝酒,为语杰庆生,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是……可是事情怎么会演变成后来那个样子呢?那两个笨蛋,做那一丁点儿的小事都没做好,钱却没少拿!”一想到那天的事情,钟佩妮心头火就大。
“让他们药翻的是言小曼和刘晓泊,要趴在言小曼身上的应该是刘晓泊,怎么……怎么就变成了宁语杰那家伙趴在那女人的身上了呢?”钟佩妮蹙着眉头,重新将身子靠在沙发上。“难道……难道他们三个人……他们三个人前世真的有纠缠不清的孽债……”
那一天钟佩妮和宁季棠赶到现场,看到那种场面,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刘晓泊和宁语杰的那两个朋友不知去向,房间里,只有言小曼和宁语杰。言小曼光溜溜的躺在沙发上,已经人事不省了。宁语杰也是全身一丝不挂,却还在发了疯似的趴在言小曼的身上,冲击着,冲击着……
当时,宁季棠冲上前去,把宁语杰揪了下来,狠狠地给了他两个耳光。宁季棠是含恨打出的,直打得宁语杰摇摇晃晃,不明就里。
钟佩妮愣怔了一下,也跟着冲了上前去,把一杯冷水泼到宁语杰的脸上。宁语杰一个激灵,这才清醒过来。
宁语杰看到自己竟然在奸污言小曼,他羞愧得把头直往墙上撞,要不是钟佩妮死死抱住他,他可能当场把自己撞死在那儿。
还是宁季棠冷静些,他让钟佩妮给言小曼穿好衣裳,也让宁语杰穿上衣裳,他又把现场清理了一下,消除了一些惹人遐想的东西。宁季棠处理完那些事情,这才盯着还在那儿羞愧得无地自容的儿子,好半天才发出一句话:“宁语杰,你是想要言小曼死,还是想要让言小曼活着?”
宁语杰见父亲问出这么奇怪的话,他忍住了眼泪,惊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宁季棠的面容还是那么严肃,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继续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你,想要言小曼死还是想要言小曼活?或者是,你自己死在你哥哥的刀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死了,言小曼肯定活不成。”
那个时候,宁语杰的心里大概是真的愿意自己死在宁语生的刀下,可是,他绝对不愿意言小曼因为他而死。
“为她,我情愿死一百遍。”宁语杰转过头去,看着还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言小曼,“可是,我不愿意小曼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哪怕是她的一根头发!”
钟佩妮记得很清楚,说这句话时,宁语杰那小子是流着泪的。也就是当时他的这句话,引来了钟佩妮的又一巴掌。
“你这小子……你这小子,居然为了那样一个女人,情愿去死一百次!你……你……唉,我真的是白生了你这小子了……”钟佩妮狠狠地骂道。
宁季棠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淡淡地说:“既然你如此珍惜她,那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宁季棠这话刚落,钟佩妮和宁语杰都惊讶地看着他:“没发生过?”
“是,就当没发生过。要是语生知道了,他绝对不会放过语杰;要是言小曼醒过来,知道自己被……被小叔子奸污了,她也不会放过语杰;要是这事传到外面去,宁氏家族的脸面也就丢尽了,到时候,我也不会放过你们所有的人。”当时宁季棠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高,但是,他的眼神,他的声调,不知为什么,却让钟佩妮和宁语杰打了个寒颤。
钟佩妮跟宁季棠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她深知这个男人讲出的话的分量。平日里,他可以迁就于你,可真正危害到家族利益的时候,他会寸步不让。
“可那两个人……”钟佩妮马上住口。
她买通语杰的两个朋友,要他们用药物让言小曼和刘晓泊失去理智,干出苟且之事,然后拍下整个过程,以此要挟言小曼,让她跟宁语生离婚,这事儿,都是钟佩妮在暗中策划的,宁季棠并不知道。刚才接到语杰那两个朋友的电话,宁季棠在场。当时她的神色太过慌张,引起了宁季棠的怀疑,他夺过电话,知道宁语杰在这儿出事了,才同钟佩妮一起赶过来的。不过还好,其间的曲款,宁季棠仍然不知道。
“花钱堵住他们的嘴,实在不行……”宁季棠说到这儿,不再往下说了。不过,钟佩妮和宁语杰当然知道,实在不行之后会有怎样的结局。他们不禁又打了个寒颤。
“还有刘晓泊那小子呢?”钟佩妮最关心的是那个男人,要是那个男人知道这事儿了,就等于宁语生知道这事儿了。
“他……他好像在……在那两个小子走了之后,接到一个电话也离开了。”宁语杰甩了甩还疼得要命的脑袋,嗫嚅地说。
钟佩妮听了宁语杰这话,暗自把牙根都要咬断:“怪不得,怪不得,是那个电话救了刘晓泊的命啊!一定是那两个小子下了药,出去了,没料到刘晓泊也跟在他们的后面出去了,结果那春药……那春药被语杰这傻小子喝了。唉,命中注定的,不由人算啊!”
钟佩妮在暗自嘀咕,宁季棠又开口了:“去了解一下,刘晓泊知不知道这事儿的真相,要是他已经知道真相了,不要让他离开香港。”
钟佩妮和宁语杰又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他们都没想到,这件小小的事情,竟然会牵着几条人命。
“那件事……那件事在今天看来,也许……也许还是一件好事呢。”钟佩妮又坐直了身子,“没有那件事,就没有紫馨这孩子啊!紫馨,紫馨这孩子多乖巧,多可爱啊!她……她是我和语杰最大的指望了……”
钟佩妮坚信,宁紫馨就是宁语杰的孩子。虽然,那时刚过不久,宁语生也从国外回来了。让人感到欣慰的是,他没有发现言小曼有什么不妥。就是言小曼,因为当时是昏迷着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已被宁语杰奸污了的事情,他们只是告诉她,她那天喝醉酒了,醉得不省人事了。言小曼对这个说法,也是深信不疑的。不过她只是奇怪,她虽然不喜欢喝酒,可也还是有些酒量的,那天,她没喝多少酒,怎么就会醉得不省人事了呢?言小曼虽然这样想,却没有深究。
更让钟佩妮松了一口气的是,刘晓泊那天真的不知道发生了那种事情,而知道那件事的那两个人,花了一笔钱,也已被送到国外了。说实在的,他们就是在香港,他们也不敢乱嚼舌头。
宁语生回来以后,宁季棠没有征得钟佩妮的同意,就把宁语生提拔了上来,他的位置,只低于宁季棠。而且,季棠还把自己百分之十的股份给了他,并把他留在香港总部,让他们夫妻多些团聚的时间。钟佩妮对丈夫这个安排,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宁语生得到这些好处,除了感激,他对他们二老更是孝顺有加。
而宁语杰却无法再面对言小曼,更无法面对宁语生,他独自出国了。
不久,言小曼怀孕了。
钟佩妮暗自算了一下时间,觉得那女人怀上的,应该是宁语杰的孩子。因为宁语生结婚三年了,也没让言小曼的肚子有半丝反应,而她只是跟语杰有了那么一次,就怀上了孩子,那孩子不是语杰的还有谁的啊。更何况,这些年来,宁紫馨跟宁语杰的感情,比跟宁语生的感情要好得多。
钟佩妮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宽慰的笑。
“这一次,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把紫馨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了,将来宁氏集团,还得靠她啊……”
钟佩妮想到这儿,站起身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