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助理与总经理秘书看似都是辅助总经理工作的职务,但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同理,行长助理与行长秘书那也不是一回事。
总经理秘书就一打杂的,而总经理助理则是有官职的,级别只是略低于副总经理,拿我们部门新来的总助举例,在副总缺位的情况之下,这位总助就是本部门的二把手。
相同的,我这个暂时的行长秘书与行长助理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底下。我就是一个小喽罗,而行长助理就只比副行长稍微低那么一丢丢而已,并且是行长跟前的真正大红人。
就在这个星期一的上午,我接连见到了行长助理和新来的本部门总经理助理。同时也明白“秘书”与“助理”的差别所在了。
早上下了公交车,刚刚走至酒店大门口,正努力啃完手中最后的一口肉包,把袋子揉了揉准备扔进垃圾箱时,看见一辆BMW5系的轿车从身边滑过,我停住让行时,车子也停住了,还拉下了车窗,“方振强?”
这面孔大概四十多岁,很成熟稳重范儿,令人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地中海发型和鹰勾鼻。好像之前开会时见过,但从没正面打过交道,连招呼都没有打过。如果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位就是行长助理——葛利柴。
我连忙应道,“葛行长,早上好!”虽然只是行长助理,但银行一贯的称谓也都以某行长或某行为主。
“嗯,一会儿见!”他点了一下头,关上了车窗,宝马车直接开向一旁的地下停车库。
我一边站立目送着,一边用舌头努力地刷着口腔和牙齿,企图刷掉粘在牙齿上的那点肉末面皮或将口腔中的那股肉包子味道全部刷掉。
一直到进了酒店大厅站在电梯内都还在假装镇定地闭着嘴咬着牙在刷着。电梯里人挺多,我进去时随便扫了一下没有熟人便站在电梯口,面朝电梯门舌头在暗自努力着。正在这时,听到有人唤我,转头一看是刚刚打过招呼的葛行长。
“葛行长。”我挺意外的。刚刚进电梯时真的没有看见他,而且按照之前的了解,几位行长副行长都坐另一部电梯,我们私下称为“行长们的专属电梯”。
“你早上来得挺早啊。”葛行长微笑着道。
“葛行也很早。”我连忙接着道,接完这句之后,我开始搜刮和领导套近乎的对话,一时竟迟钝地忘词了。
“听说你刚领了结婚证,结婚日期定了吗?”反倒是葛行长自然地和我交谈着。
“是的,定了。”我只能顺着话题乖乖地接话,考虑着要不要将邀请说出口,正巧电楼到了我们的楼层,葛行长率先出了电梯,我紧跟在后。
走了几步后,葛行长开了口,“方便的话,请帖发我一张吧。”顿了顿又道,“给季行长也送一张,我想他是愿意参加的。”
“那真的太好了,若您和季行长能来我的婚礼,对我和我爱人都是莫大的惊喜和荣耀。”事实上,要不要邀请领导们来我们的婚礼,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挺久。这次听葛行长这样说道,将我的困扰迎刃而解。
“别这样说,”葛行摆摆手,笑道,“都是同事,说什么荣耀。”说完,指了指大办公室,“上班去吧。”自己朝里走去。
到底是行领导,就是有魄力,就是够亲民,就是够绝断……几句话之间就把困扰了我好几个星期的难题给解决了,我一时心情舒畅地张嘴笑了起来,只是当一口气呼出之后,我发现那肉包子的余味还依旧存在,回想刚刚葛行长用手轻抚鼻头的动作,明白是为何了,怪不得啊……突然自我尴尬了!
为了避免接下来的尴尬,到了办公室我第一个事就是拿杯子倒水端进厕所漱口,我承认这动作确实不怎么雅观,所幸还早,办公室几乎没什么人,厕所里更是静悄悄。我就放大了胆子,呼噜哗啦不顾忌了起来,完了还抬头对着镜子夸张地用舌头刷舔着牙齿,表情猥琐。正在这时,有个人突然进来了,对着镜子中我怪异的表情呆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露出友好的笑容,“早啊,嗽口呢?”
“呼噜……呃……是……是啊!”我措手不及,赶紧吐掉嘴里的水,接口应道。
“慢慢来,别急!”那人还是很友好地说了一句,进了隔间。
我匆匆嗽了最后几口,急急地出了厕所。怪自己大意,出丑了。回到座位后的第一反应是不好意思,再回了回神,方才发现刚刚那人很陌生,不认识。我到这里也将近两个月了,照理来说这个大办公室的人我几乎都算认识,至少是面熟才对。那么,这人是谁?新来的?
答案很快解开了,不一会儿,那人来到了我座位旁边,友善地向我问好。我也和他交谈了起来。他说他今天第一天来上班,也是综合部的,但管党务这块。管党务……那就是新来的部门总经理助理?
答案解开的同时,我不由地暗暗打量了对方一番。四十多岁的样子,也是成熟稳重的范儿。但和早上遇见的葛行长不同的气质,眼前这位更具有书生气,戴着眼镜微笑的样子,像是……我的大学老师。和他的儒雅书生气一并让我重点记住的,还有他的名字:陈德意。
在很多年以后,直到我离开海带银行,我才发现眼前这位陈兄是我在海带银行最重要的兄弟。在那些个难熬的时刻,都是由他陪我一起度过。也因为他的出现,我在海带银行不再孤身一人,什么内幕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派系之外的人员”。
可当时并不知,知道他的职务和级别时,我还暗暗比较了一番:究竟是何能耐,级别比我和问有亮高这许多?
很快,我的暗自比较有了结果。短短一周时间,陈德意——陈总向我们证明了他写党务材料的丰富经验和档案管理的专业性。比他的专业更让我们服气的,是他的凝聚力,似乎他来了以后,我们部门的融合度更高,关系更融洽。他比起唐总更亲切,总是友好微笑地与我们谈话,把姿态摆得很低,让我们不要动不动称呼他为陈总,他说他不习惯,让我们直呼他名字。
更让我佩服的,是他的圆滑和社交能力,短短一周,他和整个大办公室的人变得比我都熟络,甚至和几个领导都走得很近。季行长对他党务这块工作非常满意,唐总也对他客客气气的,刘行长更是听说经常和他一起吃饭喝酒,和其他部门的老总也都来往密切。
但他身上又没有那种善交际的人所惯有的势利、虚伪和让人憎恶的习气,相反,我还是很喜欢和他交谈的,他的谈吐间透露给我的是他的真诚和正直,言谈间又亲切和善,和我的目光向来是平视的。不光是我,部门里的其他人也喜欢与他谈话。我想,是不是因为他曾经是老师的原因,所以会有种莫名的亲和力,让人愿意与他亲近交谈。上至领导,下至普通员工。
我的第一感觉是准的,在来海带银行之前,他在市委党校担任了十多年的老师,却实在因为工资太低,才破斧沉舟跳至海带银行。“我做了十多年的老师,却让我老婆跟着我受苦了,我们现在的二手房还是前两年刚刚凑钱贷款买的,老旧小区60平米的小房子,让我每月为了偿还房贷被逼得透不过气来,很无奈啊。”他述说着他离职的原因。我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内心还是更喜欢学校的氛围和工作内容,这是不是也是他不想让我们称呼他为“陈总”的原因,他应该还是更习惯于人们称呼他为“陈老师”。
想透了这一点后,从此我私底下也就称呼他为“陈兄”。喊着喊着,慢慢地关系也拉近了。在这些人当中,我们俩又是最投缘的,在没别的应酬的时候,他总喜欢拉着我一起吃饭聊天,指点着我工作和人事关系中需要注意的地方,仿佛间他真就成了我兄长,一名像老师一般的兄长。
我知道,这是我的幸运。
然而,职场和生活一样,幸运的同时总会伴随着不幸的降临。
这天唐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谈到了我之前拟定的广告方案,对于方案的大部分内容他是认可的,也肯定了我这段时间的工作能力。
但是也提了一些意见和建议,首先他说有一些广告总行也会投入,比如省级以上电视台和电台广告,比如各地机场广告等。由于我们N市也是经济大市,所以N市的机场广告总行给做了,总投入大概五百万,包括机场广告牌、候机厅广告、廊桥广告等等。这投入的费用,总行出七成,分行出三成,也就是说分行的广告费需要划一百五十万出去。剩下的广告费用就紧了些。
其次,他说道旗广告,除了分行营业部门前的这条道路需要做以外,还需要把与这条路并行的主路段也做,说是为了增加影响力。
最后提出价格方面还是要降低。特别是道旗广告的价格,他用了“实在太高”来形容。他递过来一张价格参考,列出了每一项广告的大概费用,比我之前的报价要便宜近三成,特别是道旗广告,直接对半价。
走出总经理办公室,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报价,图全那里可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