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了自己的峰上——青阳峰。
青阳峰是逍遥剑宗七十二小峰、九大主峰中的第四主峰,玉清上人便是在这里开了洞府。
按道理九大主峰收的皆是榜上有名、天资超绝的佼佼者,不超十指之数,可偏偏这青阳峰就收了道一这么一个新弟子。
此峰三面被竹林环绕,雾霭氤氲,看起来如入仙境。背面峰下有一三十丈瀑布轰然垂下,如倒挂银河,湍流有声,落入山下化成一个寒谭,生出不少药草。
此时道一正在寒谭边上往谭内张望。忽的水花四溅,一条肥大的鱼跃出水面落在了道一脚下。
道一连忙抓住,只见这鱼生有四鳃,遍体银色,鱼尾竟然有两条,是火红色的。“是了,双尾红鲈,老头子的最爱。”喜滋滋提了向山上走去。
“师尊,给你带好吃的来了。”未到庭内,就听青石铺成的山路下有一道声音传来,庭外舞剑的二师兄挺身收剑,吸了吸鼻子,呆板不化的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笑意。
“小师弟,又带了鲈鱼来?”门内笑吟吟的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一身火红道袍,体态丰满,形体修长。比道一整整高了一个半头,白皙的脸上一双秋目盈出淡淡的笑意。
见道一不好意思的扬了扬手上的鱼,孤零零只有一条,女子脸上装出一些冷淡,“怎么?入了山门就不给我带了?”柳叶一般的细眉却已经笑开了。
只见道一笑嘻嘻的把背着的左手向前一摊,一只碧玉发簪被他捏在手中,莹莹洁白,上好的嘉禾白玉!
“柳师姐说笑了,师弟怎么会忘了师姐你呢。”说着就把发簪递了过去,伸在柳师姐面前。
柳师姐眼波流转,强装的冷脸一下子就被化开了,其华容美丽无比让道一一瞬间失了心智,心里一惊赶忙念了几遍清心咒。
“哟,嘉禾白玉,还是上品,小师弟,我该怎么谢谢你呀?”柳师姐的嗓音很是圆润,如黄鹂一般还带着些许妩媚,此时带了些诱惑讲给道一,让道一如何接话。
道一低头咳嗽了一声,瞟了眼二师兄,发现二师兄呆板不化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心下松了口气。宗门皆知这柳师姐是宗门里绝佳的美女子之一,且虽然只双十年华却已经位于龙榜第二十四的位置,修为也是了得。
而呆板不化,面容僵硬的二师兄则是充当了护花使者的身份,二人的关系很微妙,二师兄不善言辞,不会表达,柳师姐又不挑明。宗门的人都知道,却没人点破。
见道一瞟向二师兄,柳师姐笑的更开心了,“看那木头人干嘛,怎么,我调戏小师弟你有意见?”说完竟然挑衅的看向二师兄。二师兄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让道一心里一阵哆嗦。
“行了,不逗你了,师尊在西竹林,别忘了给我带些鲈鱼来啊。”说完便一巴掌拍在二师兄的头上,“木头!还能跑了不成?”
连声答应,二人走远,道一才出了口气,摇头苦笑。这二师兄脾气古怪,没准真一剑刺来把他挑成个筛子扔下山去,那可得不偿失了。
庭门西面的苍翠竹海,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道人正站在那里,不知看着什么。负手于背,眼睛却盯着脚下。听见道一的脚步声转过身,笑了笑。
“海选过了?”玉清长老问道,声音清淡,很和善。
道一一笑,“不过敢上您老这来吗,再给我扔到后山带上一个月可不得了。”
“小子话中有话啊,得了便宜还卖乖?”玉清长老笑骂。“行了,这次来又来讨什么?”
玉清长老一针见血,道一尴尬一笑,“咳,昨日与一师兄争榜,手段尽出险些败了,意识到自身的弱小,向您老请教个绝招出来,您看怎么样?”
道一一脸奉承,嘴角都要咧到耳后了,玉清长老一见,无耐道:“行了,收起你那虚伪的笑吧,不知你心里怎么想着法的从我这里扣点东西。”
道一一拱手,“深明大义,知我者,吾师也。”然后臭屁的提了鱼去做了。
不一会鱼就出锅了,大碗的石碗鱼头锅,两瓶桂花酿,两人就这么坐在了竹海前,边吃边聊。
玉清长老也不说话,道一也不着急,两人都闷头吃鱼。待鱼吃净了,道一拍了拍肚子就要起身。
“干什么去?”玉清长老喝着鱼汤,头也不抬。
道一理所当然道:“打道回府呗,您老也不说些干货,还是回去打炼打炼筋骨吧,总比在这干耗着强。”作势就要走。
玉清长老放下碗筷,摇头道:“道一啊,如此随性而为,却是于你不利啊,会错过很多机会的。”叹了口气,起身也走了。
道一一惊,连忙拦住,满脸笑意,“您老倒是说说,什么机会啊?”
玉清长老大袖一挥,“回去炼体去吧。”
道一哭笑不得,这小老儿居然还来脾气了。可这小老儿吃软不吃硬,得想个办法。
“您看这样呢?我给您一样东西。”咬了咬牙,道一从袖口处把那飞剑拿了出来,递给了玉清长老。
玉清长老拿眼瞥了一下就要给他,道一正要失望,却见玉清长老的手嗖的一下收了回去,眼睛也炯炯有神起来,只见他急切的问道一,“哪里来的!”
道一被小老儿下了一跳,“后山啊,我在后山呆了一个月你不知道吗?”
玉清长老对着飞剑端详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把它还给了道一,“看在这剑的份上,我问你一个问题。”
道一被玉清长老的变化整的一怔,“您问。”
“你想学什么?”玉清问。
道一一愣,还真没想过!当下仔细考虑了起来。
玉清道长见他犹豫,摆了摆手,“你再去弄条鱼回来,没吃过瘾,待会再说。”
看来这回还真有门,心想着道一乐呵的去抓鱼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桌前放着四样东西,分别是剑,符,阵盘,和一颗透明珠子。道一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问,“这干嘛的?给我的?”
玉清点头,“不过只能选一件。”
心道果然天下没这么好的事,尤其是一个死扣的老头面前。
玉清又开口,“剑道,符道,阵法,和灵魂,你觉得你想学什么?”
道一沉默了一会,“我都想学。”
玉清点点头,“最想学哪个?”
道一反问,“哪个可以成仙?”
玉清一愣,随即微笑,“道之极,皆可成仙。”
道一又问,“哪个成仙最厉害?”
玉清答,“各有所长。”
道一笑了,“那我还是都学吧。”
玉清夹起一块鱼肉吃了,咂了咂嘴,问道,“你修仙做什么?”
道一无奈道,“您这不明知故问吗?修仙当然是为了成仙。”
玉清眉头一挑,“你成仙做什么?”
道一笑着摇了摇头,“长生不老。”
玉清盯着他的眼睛,好像要看穿他的灵魂,“就为了长生不老?”语气却有些不善。
道一也看向他的眼睛,仍然微笑,“您老似乎……管的有点宽。”
玉清眉头一皱,显然不喜道一的言辞。对面前的鱼也失去了兴趣,起身整了整道袍,“收拾了回去吧。”
道一一愣,“那这四样?”
玉清头也不回,“都拿走吧。”
道一大喜,应了一声,行了一礼,卷起就走。却听玉清长老传来一句话,“希望你真的只是为了长生。”语气中有些萧瑟。
道一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奔着自己的小屋行去。
坐在床上,道一却没有急着查看那些东西,而是坐在床上久久没能回神。
窗外洒进一道金光,刺痛了道一的眼睛,才把他从游离中惊醒,他沉默着打开包袱,露出了那四样东西。
成仙为了什么真的很重要吗?当然很重要。长生重要吗?对道一来说,不一定,如果长生能带来他想要的,那就重要,如果想要得到他想要的就意味着必须放弃生命,那就不重要了,因为他要的东西,比命更重要。
剑是一把飞剑,当然不是他的那把废兵一样的残次品,而是一柄真正的飞剑。而且这飞剑剑柄上挂着一块玉简,道一平复下心情,探入神识——《御剑术》!
“这次小老儿总算没有诳我。”道一出了口气,放松了下来。
《御剑术》是最基本的御剑法诀,记录了体内元气的运行方式和控制飞剑的方法。这本应该是剑宗弟子一入宗门便发放下去的。可道一是个特例,他是破格被玉清收入的,宗门并未给他。
符则是一张符纸,却不是用来斗法的灵符,而是一种记录性质的符箓,叫做“书符”,用符法记录些东西,可以说是很奢侈的行为。
大陆符道修行者本就不多,制作一张符又需要不小的消耗,用来记录真是天大的浪费。不过好处就是不用像书籍一样占地方,又比玉简便于携带。
《符道简述》,是这张符纸上面记录的东西,概述了符道的发展历程和一些符道大家的心得。当然,多数还是出入符道所需的指引,比如什么样的符纸用于什么样的场合,不同的五行构成有怎样不同的作用等等。
而阵盘则是一方巴掌大的金黄色的圆盘,虽然实际可触,可实际上是由一个阵法实体化之后形成的,全部由阵法形成的元力构成的。
道一手中的这块正是一块防御性法阵,名为“藏云”,激发之后形成方圆十丈的雾气,雾气中视野受限,神识查探范围缩小,元气运转减慢,而且有伪装的效果,从阵外根本看不出来。
第四件当然就是那颗珠子了,道一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出这是什么。用神识查探了一番却忽然出现一道人影,立在道一面前,赫然是玉清长老。
显然玉清长老并没有想到道一会唤他,慌忙转过身把手背在身后,不让道一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玉清长老咳嗽了一声,“咳咳,怎么了?”
道一一愣,“没怎么啊。”
“没怎么你叫我干嘛!”玉清长老不由怒道。
道一奇怪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当然要查看一下,你不提前告诉我,难道还不许我自己研究?”说着话道一却把眼睛瞟向玉清长老背着的手里,模模糊糊的好像拿着一把飞剑,很小,好像是灰色的。
玉清长老见道一不停地望向他的手里面色一变,“好了已经知道了就行了,没事别来找我。”想了想又说,“哦对了,这东西叫传神珠,可以通过里面我留下的一缕神念与我联系,但是只能用三次,而且是在方圆千里之内,过了这个范围,我也感觉不到了。”
道一一呲牙,顿觉肉痛,“能不能再吹口仙气,把那次加上?”道一问道,心里这个后悔,这可是保命的玩意!
玉清长老挥了挥袖子,一缕神念顿时消失不见,临消失前最后一句话传来,“不好意思,一次性物品。”然后就消失了,留下道一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