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说,兄弟,钱我是不能收的,我劝你还是别去那里了,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就是在那个村子失踪的。
他说,你要是不听话,我也没办法。你出了镇子一直往东南走,大约十几里路就到了,村子在一个土岗的后面。
我谢了他,结账之后从饭店里出来。
刚走出去不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唰唰声。
镇子上的人并不多,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店老板正把我刚才坐过的椅子搬到外面来。
他手里拿着几张纸钱,不停的洒在门口处。
“妈的,真够晦气的!”我暗骂道。
他已经把我当成了死人,不仅把椅子拿出来晒,还烧了纸钱。
这种纸钱被称为买路钱,只有死了人才会烧的。
我也懒得跟他计较。
出了镇子,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
越往前走越荒凉,到最后路都消失了,周围是一大片荒野。
因为村里人不跟外界来往,难怪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要不是碰巧遇到饭店老板,还真找不到这里来。
又走了一会,忽然两道土岗出现在视野之中。
土岗同样是右边高过左边。
这也是一个白虎衔尸的格局。
更让我吃惊的是,土岗之间同样有一个断口。
断口只有两丈多宽,小路跟一条死蛇似的,弯弯曲曲的从断口处延伸进去。
我有一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老家。
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离老家足有一百多里。
或许只是地形比较相似罢了。
我小心翼翼的往断口处走去。
从那里走过来,一棵高大的桃树出现在视野之中。
桃树足有四五丈高,枝繁叶茂的,覆盖住大片地面。
现在是盛夏时节,枝头上挂满了毛毛的桃子。
在距离桃树数百米远的地方,能看到一排排的房舍矗立在那里。
要是没弄错的话,那就是我要找的白家窑了。
听老板所说,这个村子非常诡秘,我也加了万分小心。
从桃树下经过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树枝晃动起来。
忽然一张白生生的面孔从枝叶间露了出来。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几步,再抬头往上看的时候,那张脸却消失了。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却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桃树的树冠。
随着风不停的吹来,一张张面孔从枝叶间忽隐忽现的。
面孔很像是孩童的。
周围静悄悄的,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站在那看了好一会,这才看清楚。
原来挂在树上的都是布偶,它们穿的衣服跟真人一样。
只是它们的眼睛都只剩下空洞,眼珠不见了,看着非常诡异。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树上居然会挂着这么多的这种东西!我纳闷着。
我稳定一下心神,打算继续往村子里走。
就在这时,一阵鼓乐声传了过来。
这种鼓乐声非常熟悉,只有送葬的时候,才会吹奏这种乐曲。
前几天爷爷出殡的时候,用的也是这种鼓乐队。
隐隐约约的,我看到有一群人正从村子里走出来。
人群中央的人抬着一乘轿子。
轿子是黑色的,随着人群走动忽高忽低的晃动着。
我往周围看了看,旁边有一个土坡。
我赶紧往那边跑过去,然后把身体藏在土坡后面,探着头往外面望去。
队伍浩浩荡荡的足有上百人。
他们一路上吹吹打打的,纸钱不停的飘落下来。
如果是送葬,他们抬着的应该是棺材,可我看到的却是轿子。
这真有些不可思议,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用轿子送葬的。
队伍在大树下停了下来,走在前面的是一名五十多岁,身体干瘦的中年人。
他冲着后面的人摆摆手。
大伙也跟着停住脚步,之后把轿子落地。
奇怪的是这么多人送葬,却没有听到哭声。
离得近了,我才看清楚,轿子跟普通的轿子很像,只是周围都是用黑纸糊成的。
既然是送葬的,轿子里装着的应该是尸体,可是看他们抬轿子的情景,轿子似乎很轻。
我很好奇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中年人走轿子跟前,还没掀轿帘,已经有一对夫妇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他冲着男人说,白奎,你去把轿帘掀开!
他的声音很有威严,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别的人都闪到一边,白奎把轿帘掀开。
我这里地势很高,轿子刚好冲着这个方向,里面的情况看得很清楚。
轿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尸体,在靠里面的位置坐着一个孩子。
他身上穿着簇新的衣服,只是脸看得不太清楚。
白奎的身子伸进轿子里,很小心的把那个孩子抱了出来。
孩子一动不动的,甚至在的怀里还保持着坐姿。
我突然看明白了,那根本就不是小孩,而是一个做得很逼真的布偶。
跟我在桃树上看到的很像。
他们大张旗鼓的居然是在给一个布偶送葬,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实在是诡异得出乎意料。
不过我能肯定的是,村里住的都是普通人。
并不像店老板所说的那样,就跟吃人的恶魔似的。
或许这里真的发生过什么,只是被人传得越来越邪乎。
白奎低声问中年人,族长,这么做真的管用吗?
族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怎么会不管用?用了替身之后,小勇就不会有事了。
听到他们的话,我也明白了,在很多地方都有用替身的风俗。
如果一个孩子得病,可以用替身代他受苦,孩子的病就会好起来的。
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巫术,没想到在这里还保留着。
桃树上的那些布偶多半都是替身。
树上的布偶足有数十个,不知道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孩子患病。
这让我想到了二蛋等被苏祖林害死的孩子。
白奎张张嘴,却没再说话,他把手里的布偶递给族长。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准备好了一张桌案,上面摆着一个香炉。
族长一挥手,有人抱着一个牛头骨走过来。
头骨只有一只牛角,牛角被染成了红色。
族长把头骨接过来,然后摆在桌案上,很虔诚的冲着牛头鞠了几个躬。
他取出三支香来点燃,并把它们插进香炉里面。
香着得很快,族长把布偶拿了过来。
身边的人递给他一柄尖刀,他把刀在空中挥舞几下,嘴里默默的念着咒语。
他的脸紧绷着,样子非常严肃。
弄完这些,他的手臂一挥,尖刀向着布偶的眼窝里刺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快,眨眼间,布偶的两个眼珠已经被挖了出来。
眼珠圆溜溜的,从我这里看过去,上面还带着血迹。
它们原本很可能是猫或者狗的眼睛,被塞进了布偶的眼窝里面。
族长把布偶拎在手里,然后递给身边的人。
那人拿着布偶,跟个猴子似的飞快的爬到桃树上,并把它挂在一个树枝上面。
那人往树枝上挂布偶的时候,其他人都跪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古怪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着。
这应该是一种很古老的咒语。
等那人从树上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念完了咒语。
族长吩咐人把轿子烧掉,看着轿子化成了灰烬,他们才转身往回走。
只有白奎和秀英每走几步,都要回头看看。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我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并走到桃树下面。
桌案仍旧摆在那里,上面放着那两个带血丝的眼珠,以及还没有燃尽的香。
三支香中,中间的一根最长,与之相比两边的短了很多。
这是很典型的一长两短的形状。
爷爷曾经说过,香烧成两短一长的形状是最不吉利的。
看来村子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正站在桌子前看着,忽然一滴凉凉的液体从上面滴下来,刚好落在我头上。
我用手摸了一下,液体黏糊糊的,是红色的, 很像是血。
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还有一股子腥味。
我抬头往上看了看,他们刚才挂在树上的布偶从枝叶间露了出来。
血就是从布偶的眼眶里滴落下来的。
望着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我想到了老董和高齐的眼睛。
这只是一个布偶,它是不会有感觉的。
我弄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个布偶,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液。
布偶随风晃动着,有好多血液都滴在了树身上面。
奇怪的是,血滴正在以可见的速度渗进树身里面,并且很快就消失了。
“树身在喝血!”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桃树的表皮非常光滑,上面满是奇怪的花纹,跟符文很像。
跟别的桃树不同,它的表皮是淡红色的。
看到这种树皮,我忽然想到护身符的颜色,它们居然很像。
难道护身符就是用这棵桃树的一段树枝做成的吗?
老董说过,他当初是从这个村子里把我带出去的。
护身符极有可能跟他们有些关系。
看看周围没有人,我从背包里拿出一张黄纸来。
昨天夜里,我研究过秘箓前面几种比较简单的符篆。
其中有一种符篆名叫探灵符。
用它能试探出周围是否有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我按照秘箓的记载,用指血画了一张符篆。
因为我现在还没入门,只能用指血画符,这样画出来的符篆才会有作用。
当然了,跟老董他们画的符篆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我把符篆捏在指间,然后按照秘箓上的记载念动咒语。
当我松开手的时候,符篆跟蝴蝶似的飘了起来。
可是刚飘出去一尺多远,就直接落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