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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The Star 新星(1)

圣显历2857年四月末,风暴崖。

沉闷的夜色中,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策马出现在了那条平常鲜有人通行的山道上。

风暴骑士团的老传令官萨克兰姆·杜兰德大人已经完成了他在伽尔撒和费兰多卡萨的任务,一路回到了风暴崖。前往为泽文教授出来的那位年轻小伙子授勋其实并不是他的任务之一,非要说的话,那只能算作一个委托罢了,而且他本人也很愿意接受这个委托。

但所谓“任务”,显然是比“委托”更要紧得多的遣词。如今,这位同样为帝国奔波了大半辈子的老骑士肩负着来自更重要的人的更重要的使命,回归到了风暴崖的庇护——这多多少少让他紧绷着的精神放松了稍许。

在老骑士用他得意的大嗓门喊开城墙根侧的辅门之前,潘迪亚·丹希大人麾下的侍从就已经为他开了门。他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对那些依然在职责上认真坚守的士兵们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和肯定——在这么晚的时间里,还能对这样单调无趣的任务保持专注的士兵是值得褒奖的;如果他不是有更紧要的任务的话,他一定会停下来,记下那几名侍从的名字。萨克兰姆·杜兰德大人的名字在低级士兵们中都有着非常好的人望,这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外城墙的保护范围之内,沐浴着路旁圣灯的辉光,杜兰德大人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亲密的战马沿着主楼墙根的边缘缓缓地迈着步子,微微地喘气,经过这一路的它也着实累坏了。

“……不过,这条消息抵达之后,马上又会迎来更加漫长的奔波了吧……”

老杜兰德大人叹了口气,顺手从胸甲和武装衣的夹层中夹出一枚精致的信封,上面清晰地盖着狮鹫图样的火漆印。

——那无疑是一个疏忽,他一点都没有想到在城墙里他这样遭到攻击!

倏地,他感受到了颈后一凉。从他身后的黑色混沌中,猛地传来了疾速奔驰的马蹄声,径直朝他的方向冲将过来!

“糟了!”

在因为衰老而稍有迟疑的他能作出反应展开天使之手之前,一支带着战马冲锋的额外速度的凶厉箭矢便即时从他的面前掠过,老杜兰德大人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但那支箭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那枚信封。直到他察觉到那支箭的整个攻击轨迹之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一支箭的目的,并诧异于它那怪物一般的精准。如果那一支箭的确是由凡人之手射出的话,那么整个风暴崖恐怕也只有这一人拥有此等精湛出众的射术——

——锋利的箭头利落而准确无误地刺穿了他手中的那枚信封,将其从他的手中带出去,随着一声清脆的碰响在坚固的硬石城壁上弹开,整支箭便回转着高高飞了起来,同时借着反弹的力道朝反方向抛掷出来,连着那枚被挂在箭头上的信封,稳稳地接在从杜兰德大人外侧策马疾超上前的射手——奇拉·祖尔萨宁手中。

“……你这丫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次可不能胡闹了!!!”

老杜兰德大人气不打一处来,尽管他不得不为那丫头的技艺和天赋所叹服,但那枚信封可不是能如此儿戏的玩物。

奇拉的嘴角微微地上挑,在圣灯下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老头子。”她拿出信封在杜兰德大人面前晃了晃,上面的火漆印还完好无损,“这是皇帝陛下的诏令吧?如此重要的信件,像您这样不紧不慢地带着它晃来晃去可不行啊!——不过剩下的就包在我身上吧!我会百分之一百确保它交到圣座和泽文大人的手里,您可以好好放心回去休息了。”

说完,奇拉扬起马缰,一溜烟地跑了,甚至在杜兰德大人能为奇拉的不逊破口大骂之前就没影儿了——尽管杜兰德大人明知道那样也没什么用,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当然也相信在奇拉的手上信也足够安全。

……不过,基于那封信的内容,恐怕他还没办法回去休息。

“唉,就是因为这些年轻人,老人才越老越快啊……”

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

当奇拉不顾门口侍从的阻拦推开莱格尼斯屋门的时候,她发现泽文大人也已经守候在那里——仿佛他们都已经提前知道,就在此时此刻,会有重要消息会从伽尔撒传来。

当奇拉一迈进门,泽文的目光就死死地盯在了她身上。

“泽文大人!我把伽尔撒的消息带来了!!”

“为什么是你?”泽文的脸色一沉,“杜兰德大人在哪儿?”

“……呃……因为事情紧急,杜兰德大人让我先行一步,把这封信尽速转交给圣座……嗯,是这么回事的。”

当然,泽文没有信她的鬼话。他接过了信封,看见了拆封的痕迹;不仅如此,信封上那个由箭射穿的缺口也依然清晰可见;当他展开那张被对折过三次塞进信封的信件,室内圣灯的火光正透过八个箭孔在他冰冷的目光前跳动闪烁,有几个单词甚至还因此而缺失了一部分。

“你已经看过了?”泽文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老莱格尼斯不禁笑出了声。他们都立刻明白了大致发生了什么。

“……这个……不是我!或许,是来的过程中……一个不注意……”

雷·兰吉尔·泽文将残缺不整的信件交到了圣座莱格尼斯的手中,同时伸出手指,一副缺乏耐心的模样。

“闭上嘴,门边上蹲着去。”

泽文轻描淡写地命令道,尽管那是无可置疑的语气。

“……是……”

奇拉只得默默地走过去,以从未有过的乖巧姿态抱头跪在那里,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没有缺失什么重要的部分吧?”下达完惩罚的命令,泽文回过头询问自己的老师。如若皇帝陛下的诏令因为这点损伤而缺失了某些重要的单词,那么奇拉很可能会因为自己一时头脑发热采取的冲动行为而遭到更为严厉得多的惩罚。

“所幸,没有丢掉重要的部分……不过……”

尽管这么说着,挂在脸上那一贯慈祥的笑容在他看见信件内容的顷刻间烟消云散。

“英灵堡沦陷了。”莱格尼斯腮边的肌肉显得很僵硬,额前的皱纹比往常都更暴露出他一去不复的年岁。

“所以……这就是说,你从那里带回来的预兆得到了验证吗?那家伙究竟说了些什么?”泽文的目光中充斥着怀疑,“上一次您没有坦白,但这一次……”

但莱格尼斯没有打算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召集骑士团的主力,在主楼大厅召开紧急作战会议!”

莱格尼斯毫不犹疑地下达了命令,随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但在泽文看来,老师只是在逃避自己的追问。

“泽文大人,我能不能起……”

当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双手抱头蹲在那里的奇拉试探着询问道。

“你敢动。”

泽文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他的口头警告简短而富有魄力。

随即,他唤来侍候在房门外的贴身侍从勒维,吩咐了他几句,便也撵上莱格尼斯的步子,快步离开了房间。

*

“勒维先生?勒维先生?您在吗?”待泽文大人走远,奇拉试着呼唤道,“能不能稍微……”

“……对不起,祖尔萨宁小姐,这是……大人的命令,我不敢违背……”勒维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歉意。

“……啊?!……您是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是门锁上闸的声音。

“您就……先在里边消停会吧……”

“该死!!!”

*

主楼大厅,风暴骑士团的主要站立皆已经会合、列队在这里,等待着莱格尼斯圣座即将进行的宣布,那封带着八个箭孔的诏令此时就展开在莱格尼斯的手边。老圣座将神色凝重的脸埋在手掌之后,见一向最怠慢的那位圣骑士潘迪亚·丹希就位,便不再迟疑开口了。

“接下来,我要向你们所有人宣布一个坏消息。”

从莱格尼斯口中说出这样的开场白,已经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事情发生在三月初,帝国东面的公墓——英灵堡,在短短一夜之间被正体不明的敌人攻陷了。除此之外,以英灵堡作为其中心,如今帝国的整块东方领土都处于敌人的威胁之下,诺夫兰萨公国现在正面临着极端严峻的战争状况。”

莱格尼斯话音刚落,议论声鹊起。

“正体不明……那就是说……”丹希挑了挑眉毛,一副饶有兴趣的神情。

“接下来,我会让直接承接陛下口谕的萨克兰姆·杜兰德大人对目前的情况作出详细的说明。”莱格尼斯点了点头,示意杜兰德上前一步。

“大家都知道,从英灵堡失陷至今已经有几乎两个月的时间了。”杜兰德大人不打算浪费时间,“这股敌人以诡秘飘忽的形式发动迅捷的突击,有计划地优先抹除守军中负责传递消息的机构,封锁信息,随后对被占领的地区实施绝无差别的屠戮,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失陷的地区都未能与伽尔撒取得联系。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敌人迅速地扩张了他们的势力范围,以英灵堡为本营,一路向南逼近诺夫兰萨主城。包括史莱恩(Shreane)、墨涅拉萨(Mol Nera’thra)在内的大片地区和城镇相继遭受了惨绝人寰的毁灭;由皇家骑士团守卫下的帝国狮鹫巢穴——曙光山谷也遭到了敌人的围攻,负责守卫的皇家骑士团小队也无一人生还。”

“虽然只是一支守卫狮鹫巢的小队,但能对皇家骑士团发动如此彻底的剿灭战……”副座怒勒·祖尔萨宁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他过去曾在皇家骑士团服役,深知他们的战斗力。“……这种残虐,果然是恶魔所为吧?”说着,怒勒忍不住咬了咬牙,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手指的指节也已经扳得咔咔作响了。

“目前关于这股敌人的讯息,即便是尼安特宫方面也知之甚少,几乎没有士兵从敌人扫荡过的战场上成功地逃回来作出详细的报告。……但幸运的是,一支从曙光山谷成功逃出来的狮鹫群似乎由于皇家骑士团的舍命抵抗而成功保存了下来,而这群狮鹫异常的迁移活动又恰好遭遇了一批自诺夫拉萨步行前往圣城的朝圣者队伍。”

说到这里,杜兰德稍稍望向站在莱格尼斯身旁的泽文,但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得禀了这件事情之后,皇家骑士团派遣了两支力量更雄厚的圣骑士队伍——一支前去寻找并收容那些失去了巢穴的狮鹫,并想方设法让它们暂时地在伽尔撒安顿下来;另一支则前往曙光山谷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调查并向尼安特宫报告。因为这样,皇帝陛下才得以及时地得知了诺夫兰萨公国此刻正在蒙受的可怕劫难。在我就要离开伽尔撒的时候,皇帝陛下已经得到了消息:雷霆骑士团的增援已经成功地稳住了诺夫兰萨主城的防御,敌人的主力遭到打击,暂时也退回到了墨涅拉萨城的辖域。”

“呼……”卡多撒·贝汉默大人忍不住松了一口大气。他正是出生自帝国东方的史莱尼人,他的家乡就在诺夫兰萨再往南一些的卡多撒地区——显然,这正是他名字的来历。

丹希大人轻轻拍了拍他厚重的肩甲以示劝慰,“幸亏诺夫兰萨守住了。如果连诺夫拉萨都陷落了,这整个公国恐怕就算完了。”

不过,他歪了歪头,话锋一转,“不过……既然诺夫兰萨守下来了,皇帝陛下还打算让风暴崖做什么呢?”

“尽管敌人已经暂时解除了对诺夫兰萨的威胁,”杜兰德大人脸色一沉,“但请别忘记,诺夫兰萨公国的半数领土如今仍在敌人的蹂躏之下;通过海岸线,他们甚至可以封锁我们同诺斐欧(Norfio)岛的重要航路。皇帝陛下甚为震怒,陛下已经无法再容忍这种情况的持续了!敌人的势力必须从帝国的领土上被拔除!无论敌人是什么,在他们手下死去的帝国子民必须得到复仇!!!”

“……也就是说……”

“简而言之,”莱格尼斯圣座发话了,“皇帝陛下命令风暴骑士团的九十名核心与麾下侍从将充当进攻的主力,前往东方与帝国的其他部队汇合;驻扎在诺夫兰萨的寒霜之海洋军团全体,以及雷霆骑士团都将接受我们的指挥,由诺夫兰萨为我们保证所有补给和军需物资。目的……是收复为敌人所占领的所有地区,并且将敌人从主的伟大国度上彻底抹去。”

“……实话说,我觉得陛下一定是疯了。”丹希毫不忌讳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什么?!你在谈论的可是当今的皇帝陛下!!!”老杜兰德高声训斥道。

“别激动,杜兰德大人。”丹希耸了耸肩,“不过你看,我们是镇守西疆的圣骑士团,而战场却在帝国的最东面。在敌人的具体情况未明的情况下,让我们的主力横跨整个帝国领土去迎击敌人,我不觉得那是什么明智的战略。”

“……你这小子,说这话是打算抗命不遵吗?!风暴崖虽然远离伽尔撒,但这并不代表你们有资格违抗陛下本人亲自下达的命令!!!”

“别激动嘛,杜兰德大人,我可没有这么说。”

“唔……我也有和丹希类似的考虑。”怒勒·祖尔萨宁在沉思了一阵儿之后也发话了,和六年前相比,如今的他也似乎变得冷静沉稳了许多,“我过去曾经在寒霜之海洋军团待过,诺夫兰萨可以说是我的第二故乡。但风暴崖一共只有一百五十七名圣骑士,九十人已经是其中的半数以上。……请恕我冒昧,杜兰德大人,但如果留在风暴崖的算上老弥丹诺、老麦登和您这样已经年事已高的老一辈圣骑士,风暴崖的战斗力将会被极大地分流。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一次性调动过占比如此之大的部队,正是因为这里作为帝国西疆的重要关口必须保存足够的防守力量。”

丹希点了点头,“特别是当战场在帝国的另一端,一旦东方的战事胶着,而西疆又遭受到了攻击,想要火速驰援回来是很困难的。这种任务本来就不应该交予风暴崖,帝国的防务本就应该是雷霆骑士团的责任。”

“……少看不起老家伙,你们这些小子!!”杜兰德大人的脖子以下憋红了,不自觉中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我当然会和你们一起前往东方!我会像你们战斗得一样勇猛!!!”

杜兰德大人的全力怒吼实在不是丹希可以接受的音量。他只得紧紧地捂起自己的耳朵,尽管这样那洪亮的声音仍然穿透了他的手掌,直敲打他的脑壳,“关于这一点我当然毫不怀疑,杜兰德大人。”

“风暴崖的防务,只要交给麦登·埃桑总管就万无一失了。”

“我担心的不是风暴崖,而是穆尼安德特。”怒勒回答道,“如果丢失穆尼安德特,整个帝国将失去百分之六十左右的钢铁产量。对比已经被稳固了的诺夫兰萨和已经在敌人手下毁灭了的其他城市,在当下的情势下,穆尼安德特显然也更具价值。”

“换句话说,只是皇帝陛下的面子问题。”丹希又多嘴道,“况且,那面子还不是我们丢的。”

“我……也认同他们两位大人的看法。”在对家乡的关切和大局上的理智之间迟疑动摇了许久之后,甚至连贝汉默也作出了这样的结论。

“况且,风暴崖是猎杀恶魔的部队——我们所有人都是为了对付恶魔而受训的。但东方的情况听上去……或许不是恶魔。”丹希继续说道,“在我看来,在急于发兵之前,至少应该摸清楚敌人的底细吧?”

“这么说,我们现在应该开始商量如何回绝皇帝陛下的命令了?!”杜兰德大人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论。

“至少不能让出动的圣骑士数量超过平时太多吧?那样的话西面就太空虚了。”

“……看样子他们就快要吵起来了。”

莱格尼斯露出了苦笑,转头望向伫立在自己身旁的学生。

泽文与自己的老师对视,生平第一次,他从老师的眼中看到了如此的犹疑。

毫无疑问,关于这场战争,老师早在之前便得知了一些所有其他人都不曾知道的事情。

他很好奇。

“你怎么看,雷?”

“我支持杜兰德大人的看法——这还用说吗?”

泽文几乎没有犹豫半倏。“我们为什么要违抗皇帝陛下的命令?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你们都在考虑这种事情了?”

“……什么?!”怒勒·祖尔萨宁当然没有料到泽文的反应。他本以为思考一向冷静的泽文毫无疑问会认同自己的观点。

“皇帝陛下的考虑是集中优势兵力,尽速解决问题,我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无论是恶魔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无论是什么样的任务,我都不认为我们会输。”泽文淡然地陈述着自己的看法,“无论是要守住风暴崖,还是要攻陷英灵堡,防守与进攻的平衡点,无非在于人员的具体部署分配。老圣骑士们尽管体力及不上当年,但丰富的作战经验在面对不够了解的敌人的时候也许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一些年轻的圣骑士会留下来,协助巩固风暴崖和穆尼安德特的城防。”

“喂,喂,喂,虽然我知道你小子很自信,但这也过分自信了点吧?”丹希耸了耸肩。

“如果穆尼安德特被攻陷了,我们凯旋的时候再取回来便是。我不认为我们会输,我甚至不认为战事会变得胶着。”泽文挑了挑眉,语气中没有半点客气,“如果敌人长期在帝国的东面保持势力,帝国内部的人民也会产生恐慌。帝国的根基会变得不再稳固,人们对帝国军事力量的信任也会逐渐崩毁;听闻东方的战乱难以平定,南方的异教徒和叛军也会群起而反抗,你们这些头脑简单的白痴也当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泽文的一席话让祖尔萨宁和丹希都无话可说。

“……况且,你们的争吵本就没有意义。谁说你们的意见很重要了?”泽文挑了挑眉,“作出最终决定的只有老师一人,而老师早已经做好了决定。”

“……”那几名圣骑士的目光一下子就汇聚到了莱格尼斯的身上,如泽文所料的那样。

无论莱格尼斯如何考虑,所有其他人的注视都已经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泽文的工具,成为他逼迫莱格尼斯作出最终决定的工具。

在这种情境下,莱格尼斯没有多少选择。

“都回去准备吧。……明天,我们出发。”

*

在其他所有人离开之后,只有泽文和莱格尼斯两人还仍然待在大厅里。

莱格尼斯仍然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个代表着他对风暴崖统率权力的位置上;而泽文,依然还伫立在他的身旁。

过了好一段时间,莱格尼斯都没有说话。泽文可以听见他的疲惫,他很难想象到那些粗重的喘息声正是从那位总是从容而慈祥的老骑士喉间发出来的。桌前高大的拉斐尔像垂下一柄巨大的石剑,正悬在他们两人的头顶。

坐在这个位置上,每个抉择都令人疲惫。

过了很久,在确定了没有其他人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后,莱格尼斯稍稍抬起头,“那是真的吗,雷?”

“您是指?”

“你对风暴骑士团的信心,相信风暴骑士团无论如何都能够取胜,那是真的吗?”

“您明知道那是一句谎话,老师。”泽文毫不避讳地坦白,“我们都知道自己只是凡人。没有出战必胜的凡人,也没有这样确实的道理,相信这种事情当然是毫无根据的。”

“所以……”

“所以,我会这么说只是因为您需要我这么说。您需要我去说服他们所有人,去投入到这场前路未明的战争中去,而我也依着您的愿望这么做了。”

“这么说,你说的那些话,其实都言不由衷?”

“不,我认为我说的那些都是合理的推论。只不过……刻意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已知条件。”

“哦?那是什么?”

“您明知道那是一场危险的战争,但你却没办法告诉任何人,因为你没办法坦白地告诉他们你究竟从何处得到了这样的讯息。这就是窥视命运的代价、窥视未来的代价;尽管您没有告诉我,但我料想,您将痛苦于瞥见了也绝没有能力改变的结果,正如同那些必将惨死于喀拉的人一般。”

“即便你知道是这样,你还是帮我说服了他们所有人。”

“您是风暴骑士团的圣座,到头来我们都不可能拒绝您的命令,正如您不会拒绝皇帝陛下的命令。我只是,促成了必然的结果。”

“那么你也该知道,我还没有下定决心。”莱格尼斯终于抬起头,苦笑着望向自己的学生,“要对风暴骑士团的所有人负责,我就不应该如此轻易地作出可能会后悔的决定。这回的责任可得扣在你的头上,雷。”

“对此我不会有任何异议。”泽文坦然地接过了莱格尼斯丢过来的包袱,那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或许也根本算不上包袱,“不过,只有您才是圣座,也只有您需要担负这整个风暴骑士团所有人的生命。我只是一名圣骑士而已,我考虑的只有如何获得胜利而已。”

“那真是冷血的回答,尽管你会说出这种话,我也不感到意外。”莱格尼斯笑了笑,“但如果你是圣座,你会违抗陛下的命令吗?”

“我不是圣座。”泽文的回答依然没有片刻迟疑。

“……这样啊。”

莱格尼斯哼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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