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接她下班，有一只褐色的狗，在路旁溜达，凌燕远远从车里望去，惊喜交加指着叫樊正看，樊正先是茫然，继而大笑，差点撞上前面的车。凌燕遗传了艾萍那
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但是遗憾的是稍稍有点近视，距离远一点的东西就看得不太清楚。
“哎，那是因为光线不好没看清楚……”凌燕嘻嘻笑，用筷子指着樊正。“这里就有只猴子！”
用筷子指指点点，像什么话？殷淑秀不满瞟一眼。
“咳，光是漂亮有什么用，眼大无神，还是像我们这样的小眼睛好，聚光，反而看得明白！”樊正得意洋洋。
“大眼睛就算看不清楚，但最大的优点就是美观，不像某些人的小眼睛，有很多形容词，比如豆豆眼眯眯眼耗子眼鼠目寸光……”她说得高兴，搜罗了一大串名词。
过不了几天，回家的时候凌燕在一个劲地流眼泪，老太太乍一见，好不紧张，忙关心问：“怎么了怎么了？”
“可恶的风，吹了颗大沙子进我的眼睛……”凌燕把眼睛都揉红了，连声抱怨。樊正拿了眼药水出来，又取笑她，“知道大眼睛的害处了吧？瞧瞧，还是我们这样的小眼睛好，随便那沙子怎么吹，就是吹不进来！”
“那是因为沙子不喜欢耗子眼眯眯眼豆豆眼……”她又拿出杀手锏。
“我就是这样的小眼睛，耗子眼眯眯眼，怎么凌燕，小眼睛有什么不对，有什么问题吗？”殷淑秀听到老太太紧张的声音，从厨房里出来看个究竟，又听到这样的话，冷冷开口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凌燕还在揉眼睛，不觉一怔，手停留在眼睛上。
一时间瞠目结舌。
“我天天听你说小眼睛小眼睛，怎么这小眼睛就这么大罪过？又是耗子眼又是眯眯眼豆豆眼，还鼠目寸光，还有什么……”
“不是，我，那是阿正说我眼大无神，所以我……”
糟糕，光顾着和樊正斗嘴，忘了他那聚光的小眼睛就来自他妈。凌燕顿觉理亏，支支吾吾解释，殷淑秀旗开得胜，也不再说，冷哼一声，径直进厨房去。
“总有一天”一旦开始，殷淑秀乘胜追击，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寻找机会。
早上刚出门，不一会儿樊正急匆匆回来，在家里到处找什么，接着打电话：“没看见梳妆台上有，你到底放哪里了？电脑前……电脑前也没有？”
“找什么，是不是燕子又掉东西了？”老年人都是起早睡早，老太太已经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回来，还在伸着胳膊和腿，走进来问。凌燕性格马虎，丢三落四，出门后又回来找东西是常事。懒得上楼，这项工作一般又交由樊正代劳。
“手机，燕子又忘了带手机！”樊正匆匆忙忙东找西找，看看表，“时间来不及了……”
“床上呢，是不是在床上？”老太太也帮着找。
“没有，早就找过了！”樊正没好气。不一会儿凌燕气喘吁吁上来，也到处找一遍，站在屋子中间回想：“昨天晚上不是你帮我拿去充电，一定是你放在哪里忘了……”
“充电以后你还给楚湘打了一个电话……”樊正一个劲看手表。
“给楚湘打电话那是之前的事，就是你拿去充电了，你还狡辩，”凌燕也着急了，“怎么办，等会儿会迟到的……”
殷淑秀拿着手机进来了，“燕子，你的手机在这里。昨天晚上你拿着到客厅打电话，顺手就扔在沙发上，自己没有长记性，还怨阿正？”
“糊涂虫，”樊正随手在凌燕手上拍一下，“快走吧！”
“你才是糊涂虫！都是你，要是你记得手机忘在客厅里，那就不用辛苦找这么久……”
他们之间喜欢斗嘴，你一句我一句，有道理的时候她理直气壮得理不饶人，没道理的时候她也要强词夺理狡辩，这是殷淑秀最讨厌的地方。
“凌燕你搞错没有，自己忘了手机怪阿正，合着你总是全对，什么都是别人的错？真是不像话！”
“太霸道了，什么都要压阿正一头，我就是看不惯她这些地方……”和樊老太太一起在商场转了几圈，殷淑秀还余怒未消。她正在挑小黄鱼，特价的小黄鱼，商场常常弄点这样的特价商品，顾客买了，难免买些别的，高低兼顾，商场还能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年轻人，买东西真没有节制，看看那车，都塞不了了……”起因是殷淑秀看到商场里几对年轻人推着满满一车东西大发感慨，继而便联想到大手大脚花钱的凌燕，然后联系到今天早上发生的。
“凌燕的脾气是有点急躁，性子也要强，但是还是个好孩子，人无完人嘛……”老太太帮着她挑选，实事求是评价。
挤在冰柜前选小黄鱼的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家庭主妇，有个老太太看她们几眼，插话，“唉，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我家媳妇也是，在家里就像个女王，钱全部归她管，一点家务也不干，我儿子半点都不敢惹她……”
“你儿子咋个这么耙？”同在冰柜前的另一个操四川口音的老太太打抱不平，“你叫他雄起撒！”
“咳，还敢雄起？说都不敢说半句，说了她的不是就一跳三尺高，闹着回娘家……”
“儿子没用，你这个婆婆干什么的？你可以出面教训她嘛！”殷淑秀颇有些鄙视这没出息的一家子。
“不敢啊！儿子都不敢惹，我怎么敢说她，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干活，出钱出力，能做到什么时候就做到什么时候……”那老太太一看就是习惯了低眉顺眼的婆婆，唉声叹气说着，手里不停顿，挑挑拣拣。
“我可不一样，要是凌燕敢这样对我，我不把她收拾得心服口服就不姓殷！”殷淑秀猛地把手里选小黄鱼的夹子扔掉。
那几人有些惊讶，很快又归于平静。话题不再继续，各自都想到自己家里那些琐事而烦心的事，冰柜旁沉默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