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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王校书龙门赴宴,岸长老侃谈佛史

话说洛阳乃是大唐东都。有人说,盛唐的一半是属于洛阳的,这话不无道理。当年太宗皇帝下令修葺洛阳城,号称洛阳宫,曾三次来洛阳处理政务及外事,在洛阳宫居住二年之久。此后高宗、中宗、睿宗、则天、玄宗皇帝先后以洛阳为都城,或者驾幸东都做长久居住。具体说来,天授元年九月九日,武则天自立为帝,尊号圣神皇帝,改国号为周,以洛阳为都城,将东都改为神都,历时一十五年。开元五年丁巳,玄宗皇帝行幸东都洛阳,直到第二年还西京。开元十年,玄宗皇帝幸东都,历时五年,直到开元十五年丁卯春才回到西都长安。

由于洛阳的重要地位,所以唐政府中央机关分置两套,一套在西都长安,一套在东都洛阳,称为东都分司。现在王昌龄就是由西都秘书省校书郎调任东都秘书省分司任校书郎。职务没变工作没变,只是工作地点变了。

吏部李侍郎的一席话说得让王昌龄内心暖烘烘的,王昌龄决心到东都以后好好干,搞出一些工作成绩,以报答皇上对自己的器重以及李侍郎对自己的知遇之恩。

奇怪的是,工作态度一转变,对工作的意义也有了新的理解,现在的王昌龄对校书郎这一项工作的重大意义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王昌龄常常想,别看校书郎这项工作,虽然它不直接影响国家的兴亡,但是在文化方面具有深远的意义。要知道,校书郎要做的是对重要典籍的重新审核修订,要是出现差错,后世以讹传讹,岂不造成严重后果?打个比方,你把一个“王”字写出了头,就变成了“主”字,当然,如果你把“君王”弄成“君主”,影响可能不大;但是如果你把“王子”弄成“主子”,影响就大了,大家知道,“王子”跟“主子”可是有天壤之别呀。再比如,你把“天”字写出了头,就变成了“夫”字,或者把“夫”字弄成了“天”字,这“夫”字跟“天”字能够混淆吗?万万不可!大家知道,“天子”跟“夫子”是绝对不能混淆的,弄得不好要砍头的。

于是王昌龄在工作中就更加细心,对每一部典籍都进行反反复复的审视。

但是王昌龄也难免受环境的影响,其他的校书同行在办公室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关着门。不但如此,他们还常常找到王昌龄的办公室邀王昌龄出外休闲,逛山水,浏览风景名胜,凭吊古迹。王昌龄扭不过各位,也只得随大流。

应酬是难免的,由于王昌龄在洛阳的亲戚比较多,很多时间都是在亲戚家里度过。芙蓉几乎大多数日子都呆在外婆家和姑姑家或者表姐妹家里。另外,由于王昌龄的诗名很响,洛阳的达官显贵、社会名流无不仰慕王昌龄的才华,津津乐道于王昌龄在西都的故事,传颂着王昌龄的名篇。像《驾幸河东》、《驾出长安》、《花萼楼应制》等名篇由于得到皇上的当面赞许,在洛阳也传颂得火爆,上至达官显贵士大夫等社会上层,下至街头老叟始龀孩童,无不以能够背诵王昌龄诗篇为荣。

这天,洛阳尉特意派人请王昌龄赴宴,王昌龄心想,这面子得给,人家的官阶比我王昌龄还高,看得起我这九品芝麻官,怎么能够不去呢?于是王昌龄跟着刘县尉的师爷出了家门,两骑马经过定鼎门街出了南大门定鼎门,向着龙门方向奔驰而来。

龙门又叫伊阙,在洛阳城南二十多里的地方,这里是洛阳南面的天然门户。伊水从这里流过,两岸的香山和龙门山隔岸相对,一眼望去,就象天然的门阙一样。因此自春秋战国以来,这里就获得了一个形象化的称谓——伊阙。隋炀帝都洛阳,因皇宫大门正对伊阙,古代帝王又以真龙天子自居,因此得名“龙门”的美称。举世闻名的龙门石窟就雕刻在伊河两岸的山崖上,南北长约两里。“龙门山色”自古即为洛阳八景之首。这里松柏苍翠,寺院林立,最有名的寺院就有十座,天宫寺就是其中的一座。

罗师爷带着王昌龄径直来到天宫寺附近的一座酒楼,当王昌龄出现在酒楼门口的时候,罗师爷叫一声“王校书来了!”数十人一齐站了起来,最前面的一位身材胖墩墩的中年男子自我介绍道:“鄙人乃洛阳尉刘晏,久闻王校书大名,今日有幸聚会,幸甚!幸甚!”

王昌龄忙答理:“昌龄得刘大人如此见爱,心甚不安,只怕无以回报。”

“哟!你我即是同僚,又是朋友,说什么回报?幸得王校书驾临,我们各位同僚高兴还来不及,大家说是不是?来,让鄙人介绍一下,这位,李参军;这位,董判司,这位杨巡官,这位吴推官,这位陈掌书记,这位周亭长,这位罗师爷,这位夏里正,还有这位是龙门县伊阙村的村正。”

王昌龄跟官员们一一互相问好。接下来就是喝酒,官员们要轮流给王昌龄敬酒,王昌龄虽然酒量大,但是这么多官员都要轮流敬酒,王昌龄怎么能够应付?于是刘县尉打圆场道:“这样吧,大家给王校书敬酒,由于人多,王校书就不要满杯了,意思意思就行,大家看怎么样?”刘县尉既然开了口,官员们自然没说的,于是王昌龄每接受一位官员敬酒,就筛上一小杯意思意思。

酒宴结束后,官员们在刘县尉带领下来到伊水河边,大家分乘两艘游艇向龙门驶去。王昌龄同刘县尉以及其他官员们站在游艇上向龙门方向望去,但见这里的风景果然奇特,山脚处泉水汩汩,伊水碧波荡漾,清澈见底,行船往来,穿梭其中。天光云影,让人徘徊留连。山上翠柏成林,郁郁苍苍,泉水淙淙,蕴雅藏幽。精美的石雕与青山绿水交相辉映,形成了旖旎葱茏、钟灵毓秀的龙门山色、伊阙风光。

“凿山导伊流,中断若天辟。都门遥相望,佳气生朝夕。”一位官员大声吟诵道。

“山水本自佳,游人已忘虑。碧泉更幽绝,赏爱未能去。”又一位官员接着吟道。

“东岸菊丛西岸柳,柳阴烟合菊花开。一条秋水琉璃色,阔狭才容小舫回。”又一位官员接着来。

“伊水摇镜光,纤鳞如不隔。千龛道傍古,一鸟沙上白。何事还山云?能留向城客。”

“这是刘长卿的诗吧,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留下诗篇?”

“就前面不久同我们一起游龙门,留下了这首题咏。这刘长卿呀,年纪轻轻,一二十岁就以才华名重东西两都,前程不可限量呀。”

“‘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你们说这是谁的诗?”一位官员吟诗后问道。

“李太白的吧,记得四年前李太白同刘大人游龙门口占了这首《黄河鲤》,想不到被你老兄记住了。”

王昌龄心下明白,官员们连续吟诗,一定有抛砖引玉之意,让我王昌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好吧,我王昌龄不得不走向前台了。王昌龄忽然想起刘县尉的住宅乃是初唐宰相竇威的府邸,于是一首《无题》就被王昌龄一字一顿地吟出:

“主家新邸第,相国旧池台。馆是招贤辟,楼因教同侪。轩车人已散,箫管凤初来。今日龙门下,谁知文举才。”

王昌龄吟诗罢,官员们一齐大声喝彩:“好呀,好!果然大手笔!刘大人今天是蓬荜生辉了!”

从伊河回来,大家来到天宫寺附近一座茶楼,这茶楼乃是天宫寺住持岸道方丈用来招待俗家宾客的处所。大家首先在茶楼一楼喝茶休息,然后上二楼,摆上酒宴,官员们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让王昌龄想不到的是,这里的歌妓唱的歌曲绝大多数都是他王昌龄的歌词。《殿前曲》、《春宫曲》、《西宫春怨》、《西宫秋怨》、《长信秋词》、《青楼曲》、《甘泉歌》……

时间已经不早,一部分官员已经先后跟刘大人和王校书打过招呼离去,但是刘县尉还没有走的意思。这时候岸道长老来了,岸道长老对王昌龄仰慕已久,他从西都那边过来的和尚们了解到,王昌龄在西都跟寺院颇有交往,对佛教经典颇有钻研,因此很想跟王昌龄聚聚,对佛学进行一些交流,现在王昌龄上门来了,何不跟王昌龄来一个促膝长谈呢?于是二人一见面,就急不可待地跟王昌龄谈起佛门的事。从汉明帝夜梦神圣到“永平求法”,从孝文帝迁都到佛教祖庭白马寺的修建,再谈到龙门石窟的开凿以及龙门寺院的大量营建,最后谈到了天宫寺。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岸道长老也想大家睡一睡,于是提出休息了。王昌龄对刘县尉和岸道长老颇有感激,一首《洛阳尉刘晏与府掾诸公茶集天宫寺岸道上人房》作为对二位的答谢,诗曰:

“良友呼我宿,月明悬天宫。道安风尘外,洒扫青林中。削去府县理,豁然神机空。自从三湘还,始得今夕同。旧居太行北,远宦沧溟东。各有四方事,白云处处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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