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承瑾有三天没有回来,日子一天一天重复的过去,舒宜摸着自己的肚子每每想起要告诉承瑾孩子的事,可是想想他那个早晨离去时候冰冷的神情又无比酸涩的咽了下去。接下来舒宜就再也没有机会来特意等待承瑾的回家了。
第三天的晚上她一个人晕倒在家里,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
舒宜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正打算要寻找些什么,忽然从窗口处传来一句冷冰冰的声音:“舒宜,你不要找了,不是他送你来的,而且他也不会来。”
舒宜那微微带着点希望的眸子就这样平静下来,低头看着面前的被单也不看说话的人,问道:“静云,是你送我来的?”
静云站在窗前,眼睛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没有作声。
良久,空气中响起静云叹息的声音:“舒宜,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再不做手术就来不及了。”
“做什么手术?”
“舒宜,你不用跟我装傻,这个孩子你不能留,这个孩子你留不得。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和他不可能,你们两个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除非他能为你抛弃手里的一切,你觉得他能做到么,你觉得这可能吗,他那个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样的家庭你这样的处境,你觉得你能在这个夹缝里生存吗,别忘了在那个夹缝里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还不死心,还要一头撞上去,舒宜,听我的,你把孩子做了和他离婚把。”
静云已经不相信爱情,更加不相信舒宜和承瑾这样相差悬殊的爱情,静云觉得她和陆镇就是舒宜血淋淋的教材,但是舒宜为什么还要一头撞上去?
舒宜没有回答。
出院的时候静云本来是恨恨的,但是到底没有办法让苍白的舒宜就这样回去,她送舒宜回的家。
回到家舒宜只觉得不对劲,到房间里找了找,果然,衣橱里承瑾的衣服都已经不见了,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她打开抽屉翻了翻,存折,证件之类的都还在,只是少了一份。
她笑了笑,拿起衣橱里自己一件衣服换上,一边穿一边命令自己不能哭,不许哭,静云还在外面,她如果哭出来了静云一定会逼着她把孩子打掉。可是眼睛里哪里只得住酸涩,这些天来她一个人每天等待他至深夜,白天还要撑着身子去体检,每回在医院的走廊里看见别的妻子有老公前呼后拥的护着,每回医生问她身体虚弱为什么先生却一次也没有来过,她都强力的忍着,那些酸涩的时候,那些心痛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出来,可是现在看着空空的衣橱却是之也止不住的流泪。
舒宜不敢出去,只能忍着忍着,终于发出隐忍而细碎的哭声。
静云在客厅里等待了一阵,舒宜一直没有出来,因为她回家时候脸色就不大好,又记得医生的忠告她忍不住推开门。
果然不出所料,舒宜又晕倒在地毯上,眼角有着未干的泪痕,她砖头看一眼打开的衣橱,忽然有些明白。
舒宜再次进了医院。
其实怀孕也不至于让一个人虚弱到动辄晕倒,只是舒宜这一个月来身体太过虚弱,营养不良,又加上怀孕初期的一些反应。医生说她有轻微的心脏二瓣膜闭合不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没有发作,也许不怀孕舒宜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的心脏有这样的毛病,但是怀孕了,加重了心脏的负担这个病情就开始凸显出来,而且医生曾警告舒宜这样的身体怀孕必须非常小心保养,不然情况会怎么演变谁也不得而知。说起来倒不是舒宜和承瑾的关系让静云逼舒宜把孩子做掉,而是出于实际的身体考虑,趁着孩子还小病情并不严重的时候把孩子做掉再动手术,可是舒宜怎么会肯,怎么会答应,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在这个情况下可以说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因此静云虽然逼但也不十分下狠心。
不过这次,静云坚持让舒宜住院。
舒宜明白静云身上也是一团乱,这个城市如果不是因为有她,也许静云一辈子再也不会踏足。她想了想也没有再反驳便答应了。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命中注定,这天晚上静云刚回到旅馆忽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舒宜下体出血不止,别说是孩子,恐怕连大人都有生命危险。静云接到这个电话,魂都被吓破了,匆匆拦了车直奔医院。
其实一切说起来不应该是命中注定,舒宜这样的身体能够把孩子怀到三个月已经非常不容易,从小她身上就是数不清的伤痕加病痛,被后妈折磨的或者被那个“姐姐”碧岚折磨落下无数的病根。更何况女人怀孩子原本就是一件需要非常注意的事情,可舒宜这一个月来让身体每况日下,所以这个晚上只因为头晕摔一跤就大出血这在医生眼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静云到的时候舒宜已经做完手术正被平车推着从手术室出来,静云紧张的跑上前去,舒宜并没有睡着,虽然脸上是浓浓的倦意但仍旧望着静云露出一个微笑。
她想让静云放心,可静云看着她那灰白的唇,憔悴苍白的脸色心怎么可能放得下来。
护士不认识静云,她把舒宜推进病房顺便在病房的门上挂上一个谢绝探视等同于把静云关在了门外。
静云愣了一下,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看才慢慢退出来往医生那边走去。
黄医生的办公室里,静云坐在办公桌的对面,听黄医生细细的分析着,到了最后医生忽然总结说:“她现在的这种状况根本就不适合怀孕,这一次平安度过了但是下一次,再下一次那就不好说了。而且她现在的心脏也渐渐产生了变化,她的身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心脏会负荷不了孩子的————-”医生长叹一声用沉重的语气说,“恐怕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静云不是不知道,但是这一次她才真正领悟到事态的严重性,她对医生点点头说:“好的,黄医生我知道了,我会跟她好好谈谈的。”
静云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缓慢地在走廊里走着,心情沉重。
她在想应该怎么跟舒宜说,她要怎样说服舒宜,舒宜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明白,但是她就是不肯把孩子做掉。
想了一会,她忽然转身朝电梯走去。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有了一份离婚协议,舒宜看着静云摆在她面前的离婚协议忽然很想笑,那里赫然签着承瑾的名字。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眼里终于滑下泪来,一滴一滴,静云从来没有见舒宜哭得这么伤心过,一个字不说就这么静静的。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舒宜忽然微笑了一下,拿过一旁的笔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签字一边说话,声音平静如水:“静云你知道吗,原来只是想着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算是一天的幸福日子换一辈子的地狱我都赌了,可没想到幸福的日子真的这么短暂。我不想把孩子杀了,这是我们的孩子,承瑾不要我了起码还有我的宝宝,他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我无数次的想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宝宝了,请他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我可以原谅他的一切,但是原来我终究抓不住,它消逝得太快太快。不过静云,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他说过要娶我,要给我一个家,要生很多很多孩子,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这是我们的孩子啊,静云你就让我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好吗?我只有他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终于扑簌簌的落下来,那么密那么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静云的心都给她哭酸了,哭软了,忍不住就要答应她,但是她不能,她强忍着用冷静的口吻说:“舒宜,你到底还要执迷到什么时候,那个男人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这个孩子如果留下来你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你懂不懂。”
不懂,真的不懂,从前那么爱的两个人怎么会有分得这么清楚的一天,离婚协议书上甚至连房子的一个角落都没有留给她,那是他们的家,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