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承瑾又到学校来了,但是他不敢让舒宜看见他,只是远远的看见她一瘸一拐的提着热水壶和饭盒,她是去打饭。
静云这两天都在忙,舒宜也习惯自己照顾自己,所以这样的伤她还真没放在眼里,正在她从拥挤的食堂打好饭去找热水壶的时候才发现壶里早已经装满了开水,她有点疑惑,忽然笑了:“这是哪个笨蛋,自己的热水壶都不认识,反而给我打了,正好免得我去开水房。”说着她提着开水壶走了。
走到宿舍门口还是有点疑惑。
这样下午的时候她留了心眼,把开水壶放在一旁,然后拿着饭盒假装去打饭,刚走出没多远,忽然就看见了承瑾,果然是他!
舒宜知道承瑾现在在准备出国的材料和等签证,所以学校里的课早就不上了的,不过她还是想不到他会有这么大胆,她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然而承瑾却看见了她,他站在那里,呆呆的,有点不知所措。
舒宜默默的走过去接过开水壶,转身往宿舍走。
又只剩下承瑾一个人站在原地对着她的背影发怔。
这以后舒宜开始变得更加敏感,每天除了上课,一般呆在宿舍再也不出去,仿佛生怕会碰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
可班里却渐渐的炸开了锅,隐隐的仿佛有人在传:“你知道吗,就是那个韩碧岚,她也有可能到美国去念高中呢。”
“啊,真的吗?但是学校里不是才只有一个指标吗,而且她现在才高一,不会那么容易吧。”
“你们还不知道她现在住在谁家里吧,我听说她住在省委大院,你们没有看见那个赵承瑾经常来接她回家吗,好像她就是住在她家里,学校里其实说只有一个指标,但是‘特殊情况’还是可以照顾的嘛!”同学说着暧mei的眨眨眼睛,同学们心照不宣起来。
一些成绩优秀但家境不好的开始羡慕,一些成绩不好表现不那么优秀的人,就有点望尘莫及的感叹。
“不过,别说,韩碧岚长得也好看,虽然平时傲气了一点,但和那个赵承瑾走在一起还挺般配的,我看他们两家肯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说不定两个人早就订婚了呢?”一个同学促狭的说着。
其他几个同学听了,不禁佩服她的想象力也吃吃的笑了起来。
班里几乎没有人知道舒宜和碧岚的关系,舒宜将脸一扬,走到阳台教室的阳台上去吹风。
其实他们说的也很对,碧岚现在越长大,越出落得楚楚动人,平日在长辈们面前也很是知分寸进退,大人们都喜欢她,她的阴谋诡计仿佛都只是用来针对舒宜一个人似的,在人前她永远是那么乖巧优秀。她站在承瑾身边,确实很般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两家想要亲上加亲也未必不可以,孙美惠一定会第一个赞同,这样多么正常。但是想一想,想到那天下午承瑾提着热水壶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舒宜心里忽然一痛。
就是这一痛让她警告自己不能去想太多了,她抱着书本再回了教室。
这天晚上又有广告要拍,她的腿刚好,前一阵子积累了好多都没拍,然而她因为是补拍,所以要给摄影棚其他的人让位,排到她就是晚上10点才开始。晚上10点这个高中学校早把校门给锁了,她悄悄的找了一段比较僻静的围墙想要翻墙出去,这种事她见静云做得多了,但她还是第一次。
好不容易爬上围墙,却没想到围墙上还有玻璃,她没有防备,手一攀上去马上被割破了,她只觉得一阵刺痛,也没去管,直到从墙头跳下来才发现手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她微微皱眉,从包里抽出纸巾慢慢擦拭着,擦完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这才发现远处的墙根正站着一个人,淡淡的月光清辉洒在他的脸上。
舒宜马上把受伤的手藏到背后,莫名其妙的有点不敢看面前这个人的眼睛。
承瑾慢慢的走过来,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垂着的脸,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睫毛,他才深深吸一口,强忍着心痛把她的手拉过来。
掌心里已经被玻璃刮破了,虽然舒宜已经擦拭过,可仍不断有新的血液渗出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首先帮她用纸巾擦去血迹,再温柔细致的帮她包扎好。舒宜看着他深深蹙起来的眉毛不敢说话,几乎是屏住呼吸看他包扎,等弄好之后她轻轻的挣了一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她一动,承瑾马上握住了她的手腕,不放她离开。
舒宜这才惊慌抬起头,承瑾眼里盛满了疼惜,他说:“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去拍广告?”
舒宜点点头。
承瑾却不说话了。
舒宜不敢抬头,因为她知道他现在仍旧看着她,她只是沉默着抽了抽手,挣不开,不由轻轻出声:“你放开我!”
“你又受伤了,能不能不要去?”
“……”
“你到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要钱,我也可以给你。”
舒宜猛然抬起头看着承瑾,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会要你们赵家一分钱!”
“那你又要去拍广告?”
“我拍广告是我的事,不关你们赵家人的事,你放开我。”舒宜忽然生气,奋力挣开来,手心里隐隐又有血渗出。
承瑾看见手帕渐渐又被染红了,他也生气起来,看着她大声说:“我们赵家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你宁愿要受伤去拍广告也不肯接受我?”
舒宜皱着眉头,死死的咬着唇不说话。
“还是因为你讨厌看到我,因为我说我喜欢你?”
舒宜心猛地一跳,但是她仍旧紧咬着唇。
承瑾死死的盯着她,仿佛要等待她一个答案才甘心,但是她就是不开口,手上已经有血开始滴落下来,银色的月光一照,她满是血迹的手更显得诡异,他看着她,渐渐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挫败,良久他才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着她低垂的脸,微微突起的鼻梁,有点绝望,他一字一句的说:“好了,我明白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这以后舒宜果然再没有看到过承瑾,以前承瑾时不时会来接碧岚放学,现在他也不来了,体育课上碧岚很多次没带球鞋也没看见他再来送,碧岚对同学们说他现在忙着办签证,忙着准备行李,所以很忙。
很忙,是吗?
再过半个月他就要去美国了吧,舒宜想着,不知为何心里竟然酸酸的。
这天体育课上她也没心思再练习,排球眼看就要考试了,她反而变得神不守舍起来,和同学对垫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同学出声提醒:“舒宜,你怎么了,用力呀,接球的位置要正确,注意方向。”
同学不说还好,一说,她一个用力,球飞出去,方向却不准,直直的飞过围墙,消失在空中。
同学有点哭笑不得,舒宜也很不好意思,她说:“对不起,我马上出去找球,你先跟别的同学练习一下,对不起。”
同学说:“那你小心一点。”
省重点高中建在市郊,学校围墙外面就是一大片苇子,她估摸了一下位置,球应该落入了芦苇丛中,她开始在芦苇里认真的找着,找来找去,却一直没看见球。
忽然一个醇厚低沉如水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找这个吗?”
舒宜头一抬,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嗯。”
承瑾把球给她,有点不敢看她,慌慌张张的说:“你不要误会,我今天,我今天……我只是要出国了,来看看你,你很好,我也放心了,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真的转身就走。
身后却传来她迟疑的声音:“你……是和碧岚一起出国吗?”
他没有回头,淡淡的回答:“我怎么会和她一起出国。”
她在他身后便没了声音。
他等了一会,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尔后才说:“我要去美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国,你以后自己保重吧,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也不要那么半夜三更爬围墙出去拍广告,这样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的,很危险。”
说了这句话,身后依旧没有声音,承瑾有点悲哀的补充道:“我不是想管你,对不起,我……我……那,我先走了。”
“同学们都说你和碧岚一起出国。”
承瑾提起的脚步停下来,苦笑了一下说:“不是的。”说着,继续朝前走。
走了很远,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转了一个弯,转到围墙的另一边承瑾的脚步渐渐放得很慢,很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猛回头,围墙却已经挡住了他身后的路,他看不见她。明明只是隔了一个围墙,他却看不见她了,他忽然觉得有点难以忍受,他急急的往回走。他就要出国了,然而他是真的想知道,那天他对她说喜欢她,她到底,她到底……她到底讨不讨厌他?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很快便主宰了他的行动,他走得很快,没几步就走到了那个墙角,转过墙角就应该能看见她了,她应该还在那片芦苇里,他现在只想看到她,哪怕远远的一眼也足够。
然而他并没有看见她在芦苇里,他一绕过墙角,便看见她立在墙根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连排球都不记得拿了。
好像是没有预料到他会转回来,她站在那里看着他,仿佛做错了什么事被抓住,有点无所遁形的惊慌她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静静的立在墙根处,有点懵懂,有点无助,有点单薄。
就是这个迷茫的表情碾碎了承瑾的心,他颤着声音叫了一句:“舒宜。”
她好像还是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着他。她的脸上有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因而显得眼睛格外大,格外黑亮,薄薄的肩膀立在空气中。
承瑾再叫了一句:“舒宜?”
舒宜浑身一震,这才梦呓一样轻轻的问:“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一句叹息,轻的被风一吹,便再也找不到。
承瑾不答反问:“你,是不是不想我出国?”
“你出不出国关我什么事呢?你出国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她轻轻的说着,然而眼睛里却有着不受人控制的晶莹光芒在闪耀,仿佛是生怕他看见了,她忙用力的去眨眼睛,承瑾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开始翻江倒海。
他伸手揽过她,把她的头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口,声音里满是痛楚怜惜:“我不出国,我再也不出国了,你不要害怕。”
没想到舒宜听了这句话,忽然哭起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到了什么,小小的手终于紧紧的攀在承瑾的胳膊上,渐渐越哭越厉害,直哭得声堵气噎。
承瑾抱着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只好再三的说:“我不出国了,你如果不想我出国,那我就不出国,或者我带你一起出国,我去赚钱,不用我们赵家一份钱,好不好?”
其实这些年来,有很多东西可以让舒宜哭,但是她却从来不哭,可今天承瑾却是无论如何安慰不了她,她只是拼命的抽着鼻子,紧紧的攀着承瑾,放声大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承瑾低头去看她的脸,她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他伸手用小心翼翼的用大拇指替她拂过泪珠,她懵懂地抬头。
四目相对的时候,空气里一片安静,一刹那,仿佛沧海桑田,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脚下的大陆只剩下他们两个。
仿佛受了什么蛊惑一般,承瑾轻轻的倾过身子,扶正她的脸,吻下去。
夏末秋初的季节,芦花早已经开得颓了,一时之间风起了,大朵大朵雪白又松软的芦花被风吹起来,簌簌的就像是雪花一样,片片飞着,那样急,那样密,然而雪花却又没有她们轻,没有她们软,无声无息的,顷刻间天地间便绽开了无边无际的芦花。
舒宜只闻得见,空气仿佛渐渐有点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承瑾才放开她,捧着她的脸,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问着:“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舒宜怔怔的看着他。
舒宜虽然没有回答,但是承瑾却仿佛比听见什么都要高兴,他再次把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胸口,幸福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承瑾忽然不去美国留学了。
准备好了所有的材料,大使馆都打了电话约好了面试的时间,他忽然说不去美国了,伍丽珠简直觉得啼笑皆非。
她承认自己对待儿子一向是开通的,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想不通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她只得叫赵平林给大使馆打电话先拖延一段时间。
未料到承瑾会那样的决心,他说不去,马上开始着手国内的学业,他已经高三了,之前因为要去美国,所以国内的学业几乎都放下来了,幸好他的成绩原本就好,现在重新拾起书本也不是很费力。
伍丽珠只发现自己的儿子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去不成美国他倒是很欢喜似的,眼角眉心都是笑意,她还发现一个问题,现在承瑾几乎天天喜欢往外跑,每天一出去就是一下午找不到个人。
伍丽珠忧心忡忡的跟赵平林说了,又问了碧岚,碧岚也说:“现在有问题想找承瑾哥哥请教,但是我好像总是找不到他。”
其实碧岚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最近一个月有时候听见别的同学说看见赵承瑾在校门口,有时候又有人说看见他在后山的芦苇里,只是她却很疑惑,他来学校为什么没找过她就不见了?
碧岚也渐渐留了心眼。
其实承瑾来找舒宜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干,顶多两个人在芦苇深处坐一坐,舒宜看书,承瑾便守着她,有时候聊聊天,有时候静静的依靠在一起不说话。但虽然是这样,可是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承瑾都觉得满足而快乐,仿佛这一辈子的快乐加起来也没有这几天来的多,他恨不得每天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她在自己的眼前,一定要看到她他才会放下心来。
而实际上见了面说的话也不多,两个人都是青涩年华,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此刻静静的相守着便已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这一天碧岚终于发现了承瑾的蛛丝马迹,她亲眼看见承瑾在校门口,但是一转眼他又不见了,她便觉得奇怪,顺着墙根找到芦苇里,她听见承瑾爽朗愉悦的声音响起:“舒宜,你怎么先到了,我以为你还要过一下才来?”
一听见这句话,碧岚的腿瞬间僵硬了。
原来如此。
碧岚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在墙根站了很久,她仿佛想等承瑾出来问他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的腿站麻了,承瑾和舒宜却还是没有出来。
她想走过去,走了几步,忽然听见承瑾的声音:“起风了,你冷不冷,我们回去吧。”
没有听见舒宜的声音,一会承瑾又说了:“那么你靠着我,我帮你挡着,风就吹不到你了。”
碧岚心都揪起来了,鬼使神差她再走过去几步,隐隐约约透过摇曳的芦苇她能看见他们,她看见舒宜听了承瑾的话居然主动伸手环住承瑾的腰,头静静的埋在他的怀里,安静的闭上了眼睛。承瑾拢了拢她的发丝,无限爱怜的拥紧了她,一脸的幸福满足。
碧岚跟他们隔得那么近,他们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碧岚看了他们这么久,他们居然谁都没有发现她。
碧岚的指甲要将手心抠出血来,但是她却浑然不觉痛。
她终于狼狈而匆忙的离开了。
第二天伍丽珠亲自到学校来接舒宜回赵家吃饭,雍容华贵的赵夫人一出现在教室门口便吸引了众多同学的吸引力,大家纷纷猜测着。
老师把舒宜叫出来,她忐忑不安的站在伍丽珠面前,伍丽珠笑得温和:“小宜啊,快要期末了吧,今天晚上到阿姨家去吃顿饭好吗?”
舒宜有点不安,她将下唇咬得发白,若是平常,她总有办法对付这样的场面,但是今天面对承瑾的母亲她却发现自己犹豫了,不知道是该谢绝还是接受。
伍丽珠已经笑着自我检讨:“你到省城这么久,阿姨还没带你去买过衣服,我这个阿姨真是太不称职了,我听说你们今天下午的课不多,下午我来接你去逛街,给你买几件衣服怎么样,眼看着天气也凉下来了?我已经跟你们班主任说好了,她也赞成。”说着伍丽珠瞄了一旁的班主任一眼。
班主任自是配合着说:“对对对,那就这样吧,舒宜你先进去上课。”
舒宜咬着唇,小心的觑着伍丽珠的脸色,班主任再对她说了一句:“去上课吧。”
她顺从的走进教室。
下午时分,赵家的车子早就停在教学楼下,众目睽睽之下,伍丽珠围着披肩,从容高贵的从车上下来把舒宜带上车。
舒宜很想问为什么姐姐碧岚不一起去?如果是看在韩肃明的面子上不可能只给她一个人买,但是坐上车,对着伍丽珠她忽然又不敢说话了,只得尽量乖巧的坐在那里。
上了车,伍丽珠便也不再敷衍,中间特意盯着她打量了好几次。
以前在韩家只记得这个小女孩很内向,话不多,可是这样一看下来,伍丽珠也暗暗吃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韩家这个二女儿已经出落得如此窈窕清秀。她坐在车子里,神情怯怯的,瓜子脸,大眼睛,白皙的皮肤,长得眉清目秀仔细一看下来她不不禁也暗暗称赞她的天生丽质,这下想到儿子那么坚决的不去美国,她心里更加笃定了。
她拿过座位上的手提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只玉镯把舒宜的手拉过来给她戴上,一边看一边称赞:“你的手皮肤可真白,适合戴玉。”
舒宜想把手缩回来又不敢,只得看着伍丽珠给她戴上那枚玉镯。
伍丽珠心里冷笑一声。
到了繁华的商业街,伍丽珠直接带舒宜上了商场的5楼,这里都是国际名牌的衣服,舒宜不知道伍丽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一步一步都是小心到了极处。
到了楼上,伍丽珠指着舒宜和店员说了说,店员便拿出一大堆衣服,伍丽珠让她们拿着在舒宜身上比了比,也不问价钱,也不让舒宜去试,都叫那服务小姐给包起来,别家品牌的服务员也拿出适合舒宜身形的衣服过来,有些根本就不适合舒宜的学生身份,但是伍丽珠一概都叫她们统统包下来。
舒宜只觉得屈辱,但是也不敢支声。
终于伍丽珠把舒宜带下楼来,店员们一直跟着她们把衣服送到楼下的停车场。
到了赵家楼下,舒宜才稍微有点迟疑,伍丽珠眼珠一转笑颜逐开:“小宜,这还是你头一次上咱们家吧,怎么,有点认生?”说着伍丽珠笑着搂过她的肩膀说:“走吧,反正迟早要上这个楼。”
舒宜猛然回头,伍丽珠早已做出亲热的表情,拉着她上了楼,司机在后面提着那一大堆购物袋也跟上来。
一打开门,便有保姆走上来递拖鞋,舒宜忙道谢接过,走进去,赵家房子很大,并且是复式楼,一楼的客厅天花板上装着巨大而考究的水晶吊灯。
“妈,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舒宜猛地一回头,发现承瑾睡眼惺忪的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人,平常这个时候他一般都是已经在学校的芦苇里等她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却穿着睡衣。看着是舒宜,承瑾先是愣了一下,马上看着自己的睡衣,脸渐渐红了,不好意思起来,也不对她打招呼,人就消失不见。
伍丽珠心中有数,但仍旧做出欢迎舒宜的姿态来,叫保姆给她端茶切水果,姿态十分殷勤。
吃饭的时候,赵平林也回来了,他看见舒宜,有点兴奋,于是席上不停的给她夹菜夹菜。
舒宜明白这天晚上她大概是桌上众人的中心,她感觉到承瑾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但是她却一直不敢抬头,她甚至恨不得有个人能够提醒一下承瑾,让他不要这么看着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害怕。
吃过饭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舒宜想要回学校,但承瑾忽然说:“别回学校了,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他事先得知静云最近已经作为特招生到北京念表演系去了,那个宿舍如今只有舒宜一个人住,他也是担心才说出这样的话。
伍丽珠脸色一变,但她很快又笑着说:“是呀,今天在阿姨家睡一晚吧,你姐姐每天都住在阿姨家,反正我这里客房也多,你想睡哪一间都行。”
赵平林说:“依我看,你以后都住叔叔家算了,也不要回宿舍了,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
舒宜求助的回头看着承瑾,承瑾也看着她,眼睛里仿佛在说:“你就住一晚,明天早晨就回去了,没有关系。”
她只好不说话。
保姆领着她上了楼,承瑾也想跟上去,刚上楼,伍丽珠忽然叫道:“承瑾,你帮我到对面张伯伯家里去拿我的大衣,昨天放在他家里的,忘了拿。”
承瑾应了一声,有点失望的看着楼上,但到底乖乖的走了回来,临走到门口还对着楼上的客房张望。
伍丽珠发话:“你还不块去!”
舒宜洗了澡,换了睡衣刚从浴室走出来,便听见客厅里有细细的声音。
“不会吧,她才多大?”这是找平林的声音。
“就是这样才叫人害怕,你想想看,这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多算计,将来还得了,你忘了韩肃明家里当年是怎么被她们母女搅得天翻地覆的吗,如果没有她母亲那件事,说不定韩肃明根本就不会被开除,不开除他现在还能在那么个小地方苦哈哈的混吗,可别忘了他当年跟你是一样的。”
“你这又胡说八道混扯些什么,肃明当年的事怎么能怪在她这么一个小娃娃身上?”
“总之你瞧着吧,你儿子这么小就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将来少不了苦头吃,你还记得上回他鼻青脸肿的回来跟我们说是摔的,我听说是为了她和人在学校打架,你见过承瑾撒谎没有,你见过承瑾打架没有,现在为了她,不肯去留学,跟我们撒谎,和别人打架,什么都做全了。”
“哦,那这样啊,看起来真的好好想个法子才行。那你把她带到家里来干什么,还给她买这么多衣服?”
“我还送了一个手镯给她呢,她这样的女孩子我见的多了,虽然有心机但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现在才一抓住我们承瑾就再也不放开了,我要带她买衣服,给她见识更多的人,这样她说不定就不会缠着我们承瑾不放了,只要她一松手,承瑾就可以去美国留学了。”
“但是我总觉得不妥,依我看,舒宜这女娃小小年纪未必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而且即算她是这样,我们也应该劝导她往正道上走才是,不应该……我们还是等承瑾回来,好好问问他,不要冤枉了好人。”
正说着,门一响,承瑾已经回来了。
伍丽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满头大汗的承瑾,讥道:“你倒是来得快。”
赵平林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住她,才对承瑾招手说:“承瑾,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承瑾“哦”了一声,换好鞋走进来。
赵平林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说:“你过来,坐这里。”
承瑾乖乖的坐好。
首先是赵平林问:“承瑾,你为什么不去美国留学了,你可得跟爸爸说实话。”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不喜欢美国,我不想去美国。”
伍丽珠看了一眼赵平林,端起桌上一杯茶,慢慢的吹着。
“那你办签证,准备材料之前为什么不说不想去美国,而且现在我听你妈说,你还打算报省大,怎么你以前不是一直说不出国就去清华吗,怎么一下子改变这么大,到底是为了什么?”
承瑾确实没在父母面前撒过谎,这一下被双亲逼问,便有点张不开嘴,支支吾吾了半天。
伍丽珠这才放下茶杯,从容不迫的说:“承瑾,既然你说不出个为什么来的话,那么之前是你自己愿意要去美国的,现在已经准备好了材料,你爸爸也跟签证官打过招呼了,只等签证一下来就送你去美国。”
承瑾这才急了,他想了半天,只好说:“妈,您之前不是答应了我再等一年的吗,您说让我等一年让碧岚也好好准备,等她考过了托福,将来带碧岚一起到美国去,您自己也答应过的,现在怎么能反悔呢?”
赵平林扶了扶眼镜说:“这么说来你是为了碧岚不去美国留学,你是为了等她?”
承瑾现在哪里想到舒宜正在楼上听着,他只知道家里人都很喜欢碧岚,似乎也很给韩肃明孙美惠面子,他这一时被母亲逼急了,只要不用去美国就什么都好,他点点头说:“是的,这个是妈妈答应的。”
赵平林转向了伍丽珠,伍丽珠点点头。
舒宜在楼上渐渐的觉得自己的脚都有点站不稳了,她感觉到心里深处有一股寒意在不断往上冒,不断往上冒,直至将她吞噬,她头有点晕,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忽然走廊尽头轻轻的一响,她马上一闪身把自己藏到房间里,原来是保姆的脚步经过。
第二天一早,承瑾还没起来,舒宜就起床走了,连保姆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到她房间叫她起床吃早餐的时候才发现她桌上的字条。
叔叔阿姨:
谢谢您们的晚餐,但是那些衣服不是我要买的,而且我自己也有衣服,所以我就不带走了,您也不用给我送,送来了我也穿不了,阿姨的手镯我也放在这里了,谢谢您们。
侄女,舒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