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在学校里寻找肖谨，四处不见人影。她发了狠劲，又觉得没趣，一个人的时候还好些，可一旦和别人在一起总有人会提起肖谨的事情来，林晓的脸色极其难看。
她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过，从出生到目前的大学生活，若说有什么不满意的还真就只有肖谨一个人。林晓很在意地去向经常兼职的同学打听她们的生活，大多数的人都非常热心地提供兼职的机会，无论是家教或者是分发传单，林晓也很珍惜这些机会，想从做这些事情的经历中找到与肖谨的共同点。
给人低头，给人陪笑脸，接受别人的冷脸，在林晓过往的生活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她双手拿着化妆品的宣传小广告伸出去，白生生的手在太阳光下面闪闪发光，一群群的人从身边流过，或者短暂地停留一下抽走一页广告。这是一份简单又机械的工作，同时又并不是容易的工作，要做好极其困难，那些随手丢在地上的彩页凄凉地在风里翻滚，被老板发现也不过会是一阵的唠叨，林晓会认真地跑上去把那些被丢弃的广告捡起来。
林晓有舞蹈的底子，长时间的站立并不是不能忍受，但是站足一天却还是难以忍受。一起兼职的同学在下班后会跑过来聚集然后一起回家，林晓一边揉小腿一边说，“然后以后的每天都是做这样的工作？”
“是啊！很简单的吧？只要把广告给别人就成了，每天有定量的。”一路的小朱淡淡笑道。
“好机械的工作啊，一点价值也没有！”林晓撇嘴。
“交通劝导员的工作也很机械啊，就站在一个路口重复做一样的工作，可那工作要没有人做就乱套了，哪里是没有价值的？”小朱反驳。
林晓十指交缠，“可是，这工作很没有意思啊！”
“能拿到工资就有意思！”小朱道，“这工作其实不错的，要是你觉得不喜欢其实还可以做家教的。”
林晓于是决定放弃纷发传单的工作去做家教，可是一到家教中介的地方一看，只是登记一个名字和联系方式就要花去好多钱，而花了这些钱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找到合适的家教呢。小朱又教林晓打印了一叠小广告，结束晚自习后跑去学校附近的小区电线杆和宣传栏上张贴，不时被小区的保洁吆喝着，小朱拉了林晓就跑，一路嘻嘻哈哈。
林晓喘着大气道，“干嘛要跑啊？”
“等他走了我们再回去贴去，他肯定要给我们撕掉的！”小朱探头出去看，伸舌头道，“我暑假的时候贴了好多就被他给撕掉了，不过他都认识我了，我也不怕他！”
林晓看着晕黄的路灯皱眉，“要不我们还是去交中介费？”
“傻了啊？报名就要一百块，你一个月家教才挣多少？咱们偷偷贴上还省钱了！”小朱嘻嘻笑着哈气，水气在空中消散，“既然是挣钱，那首先就要省钱啊！”
林晓为难道，“感觉在做贼！”
小朱不以为然，“什么啊！那些中介还不是一样的，他们去小区摆摊给保安交管理费，都一样的。不过，我才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兼职，咱们不是都大三了？”
林晓被小朱清亮的眼睛看得窘迫，也不好说是为了男人来体验生活，只说，“不都要毕业了吗，不打工就没机会了。”
“好了啊，要挣钱就不要拉不下脸来，多几次脸皮厚了就好了啊！”小朱笑嘻嘻道，“等你找到家教了请我吃烧烤，好久没吃了！”
林晓是知道小朱的，一个很普通的女大学生，平时话不是很多也不是很惹人注意，按时上课不逃学，基本上年年能拿一个普通的奖学金但是因为不积极参与集体活动始终没有好的机会让大家熟悉她。这一次林晓只是试探地在宿舍里说了打工的事情她马上就很热情地帮忙，林晓也很诧异。
“你一直在兼职吗？”
“是啊，周末就出去打工，挣生活费呗！”
两个人在街角站在半晌，等张望的保安走开忙跑出去把小广告涂抹了胶水狠狠贴在电线杆上。两人相视一笑跑回学校，一路上小朱又教导了很多怎么和家长讲价的诀窍，林晓听得心悦诚服。
果然，几天后林晓接到了不少家长咨询的电话，从接第一个电话结结巴巴不知道应对开始，林晓时常反省到底是什么地方让那些家长拒绝自己。
“你太畏缩了，跟别人说话都不自信，那些家长才不觉得你有能力教好他家里的小孩呢！你要做出你就是权威，你就是很行的样子去，要很有自信地，拿出精神来。”小朱给她打气。
林晓愁眉苦脸，突然开始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我是不是特别无能？”
“刚开始都这样啊！所以我说发传单不错，把脸皮训练厚点了，看着人的眼睛说谎话也能达到不脸红的程度就行。千万不要怕丢面子，在这个地方你没有熟人，就算是丢了面子也无所谓，以后谁都见不到谁的！”小朱毫不在乎道。
林晓点头，觉得如果能成为小朱嘴巴里的那个样子，也许会离肖谨更近一些。
“不过你是为了肖谨？”小朱笑得三八。
林晓红了脸，“你怎么知道？”
小朱淡淡道，“我们一起打过工啊，我认识他。再说你在学校里那样张扬的，大家都知道了，都说你和他是一对的。”
林晓张嘴巴，这小朱还真能藏的，认识肖谨居然几年都没吱声过。
“有什么好说的啊，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穿着大米老鼠的道具在手机城外面晃悠，身上被汗水捂湿了，满身汗臭的，哪里还有美少年的样子啊，丑死了！”小朱撇嘴，“你就是象牙塔里的公主，以为市面上是个人样的就是王子啊？”
林晓瞪眼，跟小朱熟悉了后才发现这个在学校里不怎么说话的人嘴巴实在是刻薄。
林晓原本高傲的心被小朱折磨打压后，对来电话的家长也不怎么挑剔了，自信也稍微拿出来一点儿，于是顺利地找到了一个小学五年级女生作为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学生。第一次和家长见面，小朱并不是很放心，殷殷切切跟了过去，再三打量了那位宠爱女儿的父亲后又要求去家里看了环境，顺便记清楚了最近的派出所的位置，这才放心地让林晓每个周末去教几个小时。
“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安全！”这是小朱唯一对林晓的要求。
小学生家教，一个小时20元人民币，一个周四个小时的课程总计八十元，这在以往的林晓手中还不足够买一件衣服。
林晓在上课前跑去学校巨大的图书馆查了很多的资料，记录了一本厚厚的笔记，然后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喜滋滋地跑去上课。学生是一个漂亮精致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子，皮肤跟剥了壳子的鸡蛋白一样，眼睫毛浓黑卷曲，当她安静的时候大大的黑眼睛里仿佛有烟波起伏，林晓一眼就喜欢上了。
第一次课程中间，担忧太多的父亲送了两次饮料一次水果，林晓小肚子喝得饱饱的，结束后林晓有点不好意思要钱，那位父亲却早就将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林晓红着脸看那几张人民币，局促地笑一下伸手拿了就告辞。
跑出小区的大门，林晓张开汗湿的手掌把四张拾元币数了又数，一路飞奔着回学校，路过校门口的小摊的时候豪爽地买了一堆小吃回去。
林晓只跑了几步，抬头看见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快地跑上去欢乐地叫了一声，“肖谨，你回来了啊？”
肖谨手里拎着一堆的图纸，只淡淡地点头。
林晓的喜悦让她忽略肖谨的冷淡，她将一袋子零食塞在肖谨装图纸的纸袋里，“这是我打工的钱哦，请你吃的！”
肖谨本欲发火的脸顿了一下，上下打量林晓，笑道，“你怎么也开始兼职了？”
林晓眼睛亮晶晶道，“体验体验嘛！你的实习怎么样？”
林晓其实并没有期待得到肖谨的回答，但是这一次肖谨却认认真真道，“并不是很好，因为是老师介绍进去的，所以大家都没有事情让我做。即使我说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大家也说让我去下面的公司看看就成，没有可以学习的人，我只有趁大家下班的时候去资料室里借以前的资料来学习。”
林晓静静地走在肖谨身边，看他越发坚毅分明的侧脸，心头涌起暖融融的感觉，道，“我知道你是最棒的，等他们都知道了你的本事，肯定就不会这样了。”
肖谨看着林晓单纯热情完全毫无保留相信他的样子，笑道，“是啊，我是最棒的！”
肖谨很自然地送林晓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林晓缩着脖子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欢喜，肖谨温柔道，“快上去吧，你兼职也并不轻松吧？”
林晓点点头，“我上去了，你走吧！”
肖谨转身走开，林晓飞快跑上楼站在楼道突出的阳台上看他修长的影子转过女生宿舍消失在人海中，心中无声大叫了一番又冲进了自己的宿舍。
“钱呢？”小朱冷眼瞧桌子上的一堆零食。
林晓笑眯眯道，“第一天拿钱，请客啊！”
小朱幽幽道，“人家肖谨挣钱了都是存起来交学费的，要请客也是请那些有用的朋友！”
林晓瑟缩了。
另外的舍友才不管那么多，扑上去瓜分零食。
“你不要吗？快没了？”林晓看着如狼似虎的舍友问。
小朱撩起袖子，扬眉道，“怎么可能？这种抢东西吃的体力活我最拿手！”于是扑到其中几人战成一团，嬉闹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