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敲,唢呐响,震天的爆竹声伴着碎掉的红纸漫天飞扬。这一天的早晨,整个京城好像都沉浸在一片喜庆非常的红雨之中。
迎亲的队伍好似长龙一般,一眼简直看不到头。迎亲途中经过的街道上,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纷纷站在路边看着,知道的瞧着热闹,不知道的人则急忙向身边的人打听着到底是哪家的迎亲队伍,声势竟然这样浩大。
然而,众人的议论声都淹没在了鞭炮“噼啪”的响声中。连老天爷都好像很看好这段姻缘似的,早上看着还有些阴霾的天空,此时却已经是万里无云。
嫁女儿的是工部侍郎苏庙钟,娶亲的队伍来自司王府——当初跟着太上皇出生入死的司王的府邸。虽然司王自从太上皇传位给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后,就不太理朝政之事了,但是他的两个儿子如今颇受当今皇上的器重,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挖空了心思想要拉拢他们。并且,二人至今都尚未娶妻,俊朗的外表不知道让多少京城的女子魂牵梦绕。犹记得当初皇上初登大宝,带着他们出来游巡,他二人打马御前的英姿差点引起骚乱。想要为他们说亲的人更是差点踩断云王府的门槛。
想来,今天是他们中的某人娶妻了。哎,今夜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女子哭得心都要碎了,因为她们的心上人抱着别的美娇娘入睡。
大多数人眼露艳羡地看着那顶装饰着流苏璎珞的花轿,这样浩大的阵仗,这样风光无限地加入司王府,轿中那个叫苏曼曼的小姐真是好命。
但是,也有些知晓个中详细的人,只是远远地看着这看似欢快无比的迎亲队伍,以及那其实空泛稀薄的喜庆,心里对着苏家小姐有着些许同情。
因为,虽然她是嫁去了司王府做儿媳妇,却不是正室,大福晋的名号落不到她身上,她嫁入司南府当的不过是一个妾室。
寻常老百姓自然是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折的,然而但凡家里有人为官的,却都清楚,数日前,司南王当着刚下早朝的百官的面,对工部侍郎苏庙钟冷笑道:“若是想要本王娶令嫒,可以,但只能委屈她当本王的侧室了。”
虽然说是侧室,也就是小妾高雅一些的说法罢了,却始终不会有多高的地位,永远都要被正室压着。
未娶妻,先纳妾,哪怕只是寻常的大户人家,也不会这样。然而向来笑脸迎人的司南王却当着下朝的文武百官的面说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工部侍郎苏庙钟哪句话冲撞了他。
苏庙钟当场就被他说得脸色煞白,怏怏地回到家,却大病了一场,至今仍然卧床不起,这件事情让他几乎沦为朝中的笑柄。
不过,他这么一病,司王府却派人送来了厚礼,不久之后,提亲的人也上了门,再接着是几乎可以用奢华来形容的聘礼,但是苏府的下人却私底下谈论着,看老爷和夫人唉声叹气的样子,小姐嫁过去怕真的是做小的命。
当然,别人或是羡慕或是怜悯的情绪苏曼曼可管不着。
呼——苏曼曼在红顶盖下面,感觉快要憋死了,幸好总算进了花轿了,她才觉得心里不那么紧张了。
连续几天,看着周围的人为了她成亲的事情忙成一团,连本来没什么感觉的她也变得紧张了。她掀开盖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头上戴的那个凤冠快把她的脖子压断了。她歪歪斜斜地靠向一边,把头上的重量转移一部分给一边的轿壁。反正轿子里就她一个人,她倒也不担心被别人看到。
她又不是真的打算嫁到云王府去享福,而是为了——保全爹爹以及他们苏家一门的平安,另外还有,报复。
是的,她要报复那个嚣张跋扈的司南王爷!爹爹本是想着能给她寻门好姻缘,正好那司南王的母妃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她是个很符合云家媳妇标准的好女孩,私下跟她娘亲接触了好几次。不过显然司南王本人并不太乐意,然而自己的儍爹爹却又搞不清楚状况去跟他以为的未来女婿打招呼。
可是司南王的话却也着实太不讲情面了,爹爹根本就没有攀龙附凤的意思,他何必让她爹在一干同僚面前颜面扫地。
想到爹爹那天回来时惨淡的脸色,她就愤怒不已。再想到爹爹近日在病榻上一病不起的样子,她简直咬牙切齿。其实后来爹爹本是要回绝司王府的提亲的,但是她正好听见了来人的话:“……代司南王爷来……”她的脑海之中瞬时想到一个计划。所以逼着爹爹答应把她嫁过去。
回绝了位高权重的司王府,爹爹以后的仕途、乃至性命都堪忧,权且答应了这求亲,等她去王府惹够人嫌了,他们受不了她了,自然就送她回来了。反正她也不曾想过离开这个家,被送回来后,再也嫁不出去更好,正好可以陪着爹娘一辈子。
这一瞬间,苏曼曼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她只是为了自己那个漏洞百出并且过分乐天的计划感到自豪,甚至雄心万丈,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不曾想过,离了这个人人宠她爱她的家,去那个陌生的王府,是不是真的她做什么事情都会被原谅。她也不曾想过,是不是她只要不开心了就可以使性子藏起来。她更没有想过,是不是她就可以像自己想的那样,搞完破坏就万事大吉。
坐在轿子之中,被笨重的凤冠压着,被红色的轿子颠着,苏曼曼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摸了摸上轿之后就被她放在一边,讨个吉祥之意的苹果,她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好饿。
从天还没有亮,她就被丫鬟少雨给拖起床,再后来一直被拉过来拉过去,穿衣,化妆,听娘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话离别,喜娘跟她交代上轿前该注意的事项……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记得让她吃口东西喝口水,估计要是哪个新娘本来还满心欢喜地等着嫁个心上人,给这么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了,说不定连人也不想嫁了,嘻嘻。
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的苏曼曼弯起嘴角,露出整齐的贝齿,她暗自握拳,司南王是吧,看我不把你的司王府闹得鸡飞狗跳。
也不知这轿子连颠带晃地走了多久,就在苏曼曼昏昏欲睡的时候,轿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