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再说话的秦靖玺心疼地走过去,将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白扶上车。
上车前,他深深地往田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终结什么也没问出口。
一路上车子里的空气就跟凝滞了似的。苏白断断续续的抽咽声如同一击击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秦靖玺的身上。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开口。很多事情,要苏白自己一个人去迎接、去面对。在田原这件事情上,牵扯了太多他不曾插入的过去。他能做的,只是做一个适时的旁观者,在苏白累了、倦了、难过了的时候,走到她身边去,给她一个充满鼓励与力量的拥抱,然后继续让她前进。
他想,这就是他所能够,为苏白做的全部了。
“我们去一点味买吧。”三下两下地抹了眼泪,苏白沙哑着嗓子说。
秦靖玺没回过神儿来:“嗯?”
“我是说,去前面的一点味给伯父买卤肉饭。那家的饭是公司里的同事公认的最好吃的。而且反正顺路,又不远。”
秦靖玺点点头,一边减下车速,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沿路哪儿有苏白说的一点味。
苏白的情绪好像稍微平静了些。这让秦靖玺心里头松了口气。这是他第几次看见苏白哭?好像每次碰到他,苏白身上都没什么好事啊。要么是迷路,要么是被围观
他忍不住满头黑线,偷偷照了照反光镜,看看自己是否长得是否真那么不祥。
结论是,仍旧无比潇洒帅气风liu倜傥。
他满意一笑,空出一只手去,轻轻抓住了苏白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小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让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好像它们原本,就该是这样纠缠在一起似的。
当天晚上,苏白是和秦家三口一起在病房里吃的饭。秦父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忍不住称赞这个他已经认定的儿媳妇“是个好姑娘,比儿子心疼人多了”,惹得秦靖玺在一旁大呼冤枉,满脸郁卒。
而苏白,则是羞红了脸,坐在秦靖玺旁边嗤嗤直笑。
病房里正是和乐融融的时候,苏白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苏白吗?你现在在哪儿?”是儿童村妈妈的电话。
听见对方声音焦急,苏白的心一下子就提了上来:“我在医院。怎么了?”
那边的人说话已经带了哭音:“你快来趟儿童村吧!小石头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晚上吃了晚饭就开始上吐下泻的,现在甚至昏迷不醒!医务室没办法,村子里的车前几天又被开走了,你帮忙想想办法,救救小石头啊!”
苏白的脑子里像是有原子弹爆炸似的,轰地一声后全是空白。挂断电话后她拿过肩包就往外面冲。秦靖玺连忙上前拉住她:“怎么回事?”
看着秦家二老不明所以的表情,苏白知道自己是有些不礼貌。可她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抓住秦靖玺的胸口的衣服,快声说道:“对了!你有车!你快送我去儿童村,小石头出事了!”
一听此言,秦靖玺也紧张了起来。他简单地给父母解释过之后,便拉着身子已经软下去的苏白连忙跑到停车的地方,猛踩油门儿往郊区的儿童村赶去。
一阵兵荒马乱似的忙碌之后,总算是把小石头安全地转入了普通病房。而此时,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医院里安安静静的,走在走廊里仿佛满世界都是回音。
院长妈妈还在流泪。她不停地自责道:“我怎么那么蠢啊。怎么可以把兔肉和小白菜混在一起煮给她吃?我真是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
苏白担忧地抿抿嘴,走过去递给她一杯温水:“院长妈妈,您就别自责了。这也不能全怪你。”
院长妈妈抬起头,那双已经渐渐苍老的眼睛里泪水浑浊:“要是我知道这两样东西不能一块儿吃,打死我也不会做给小石头吃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苏白连忙点点头,安抚道:“我知道。我们都知道。院长妈妈最疼小石头了,怎么可能害她呢?您别担心,医生不是说过了么,已经给小石头洗过胃了,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院长妈妈喏喏地点了点头,靠着墙壁,皱着眉头满脸忧郁地盯着小石头的病房。
而一旁的秦靖玺则是跟医生握了握手,诚恳地说:“这孩子还得多多麻烦你们。”
已经年过半百的医生抬了抬眼镜,笑着拍了拍眼前这个大小伙子的肩膀:“这是自然的。我还有事,那就先走了?”
秦靖玺微微躬身致意,医生便拿着病历本离开了。苏白走过去,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累了?”
摇摇头,秦靖玺反手揽住她:“倒是你啊,眼睛下面黑眼圈儿都冒出来了。”
苏白嘿嘿一笑,抓抓脑袋,随即推开秦靖玺,说:“好了,先把院长妈妈送回去吧。她上了年纪,身体不比咱们好。医院这儿我先守着。你送了她就回家睡觉去啊。”
秦靖玺不依,高大的个子直往苏白身上凑:“不要。待会儿我回来陪你。”
苏白心头暖暖的,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于是干脆沉下脸说道:“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秦靖玺只得举手投降,唯唯诺诺地按着自家“老婆大人”的吩咐办事儿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回过头来甩给苏白一个既哀怨又忿忿的眼神,让苏白心里头直好笑。
这个在商界里头素来以雷厉风行和不留情面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却总是跟个任性的孩子似的,霸道、执拗,又时不时地露出一点天真。
苏白突然想要感激上天,让她在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全世界的时候,又这样轻易地拥有了莫大的幸福。她闭上眼睛,将眼角的湿意生生地忍了回去,深呼吸之后,换上了浅浅的笑容,苏白小心翼翼推开病房门,不打扰到已经睡过去的小石头,就着医院提供的一条薄毯子,窝在了墙角的小沙发上。
一个人回家的路上,秦靖玺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在走进儿童村之前,已经面露疲态的院长妈妈突然严肃地抓住了秦靖玺的手。
秦靖玺看向她,却见她一脸复杂表情。
“孩子,我知道你是好人。苏白是个好姑娘,你可千万别伤了她。一定要好好爱护她,照顾她,明白么?”
秦靖玺有些发懵,他没有想到院长妈妈今天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院长妈妈一直都很慈祥,然而将说出这般动情的话,却还是第一次。
他忍不住有些感动,十分郑重地对着院长妈妈点点头,如同发誓一般,一字一字,清晰说道:“我知道。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难过。因为我,那么爱她。”
院长妈妈欣慰一笑,轻轻拍拍他的手:“诶,这就对了。院长妈妈还等着吃你们的喜酒呢。”
秦靖玺难得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来。然而他回答的声音却是那么志在必得,充满了信心:“那是当然。以后一定会请您喝我们的喜酒的。”
将思绪转回眼前空空荡荡的街道,秦靖玺勾起嘴角,今天竟能看见这么多星星,明天应该也会是个好天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