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31日晚,北京。
“小楠呐,今年怎么又不回来啊?”电话里传来母亲已经日渐苍老的声音。
陈楠站在窗边,凛冽的北风吹得他不住地咳嗽。
“怎么了?怎么咳得那么厉害?是不是生病了?又没有吃药啊?”电话另一端的声音焦急起来。
陈楠温暖地笑了,尽管母亲并不会看到:“妈,我没事,刚才只是被风呛到了。”
陈母放下心来:“你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对了,苏白呢?她在你旁边吧?”
陈楠心下一紧,忙说道:“她说困,先睡了,就不打扰她了。对了,她还叫我代她问您好呢,说给您买了礼物,已经寄过去了。”
“呵呵,这闺女可真贴心。我以前呐,就想要这么个乖巧的女儿,结果怎么生了你这个混小子,大过年的也不回来。”
陈楠不接话。于是陈母又继续说道:“我说你和苏白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虽然没告诉你,但是我和亲家母早就认准你们这门儿亲事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要不明年五一?”
陈楠看着窗户外突然轰鸣着绽开的盛大烟花,在一片光影缭乱里淡淡地说:“再说吧。妈,我先挂了,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后,陈楠倚在窗户上,漠然地看着这满城温暖的万家灯火。烟火迷离,举家团圆的庆贺声就在自己耳边。然而热闹终究是别人的,此刻的陈楠,什么也没有。
“小白,你也新年快乐。”话音刚落,一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同样是北京,另一个人也是毫无过年的兴奋。
市第一医院。
坐在内科室里,李夏看着对面的大学同窗好友:“子江,你只要告诉我,他还有没有得救?”
一身白大褂的杨子江推推眼镜,沿着看着手中的化验单,表情凝重:“夏夏……我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李夏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她近乎崩溃地抓住杨子江的衣领:“怎么可能?!你不是那么厉害么?怎么可能会救不了他!你是个骗子!是个大骗子!!!”
狠狠一推杨子江,李夏跑出他的办公室。
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一路跑,一路大声地哭泣。风呼呼地刮过,一刀刀割在她的脸上,更割在她的心里。
沿途的行人都讶异地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不懂是什么让她如此沉痛与悲伤。
“明明是团年的光景儿啊。”有人感叹道。
然而难道因为团年,这世间该有的悲伤,就会少么?
整个城市太多兴奋,遗忘了这繁华都市的某一角落,或许有病有痛,有说不出的苦与心酸。
人们自欺欺人这是完美世界,捂住眼睛,大多数人信以为真。
此时此刻,成都。
又是一年一度的团年大会。苏白端着一小盘巧克力蛋糕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看着眼前的觥筹交错,满是倦怠。
大人们好像对这样的活动总是乐此不疲。每年年末都是各种以“团年”为口号举办的晚宴。其实说白了,也只是上层社会人士互相攀比的无聊舞台罢了。苏父虽有地位,但是始终两袖清风的他除了作为公务员固定的福利及工资,其实并算不得太有钱。因此这种邀请苏白一家出席的晚宴实在是令人尴尬至极。苏白偶尔也不禁想有这样的父亲到底是不知幸或不幸了。
秦靖玺自一进晚宴现场就看到了躲在一边满脸无奈的苏白。他想要过去打个招呼,却迈不开步子。
他尚没忘记两个人不久之前那场激烈的争吵。虽然心底知道是自己误会苏白了,在看过那张近乎完美的设计稿之后,秦靖玺满是懊悔,但是秦靖玺的大男子主义不允许他放下身段去向一个小妮子道歉。
秦靖玺突然开始痛恨自己。
“秦老大,你竟然会来参加这种活动,难道是日子过得太空虚了?”好友周子木嬉皮笑脸地赖过来。还未触及秦靖玺的衣裳,便被对方暗暗一拳揍在肚子上。
周子木吃痛地蹲下身去,再抬头,已是一副晚娘脸孔:“老大,小的错了还不行么……嘶……下手可真够狠的。”
秦靖玺淡淡道:“你要正少发点神经就不会吃这么多苦头了。”
周子木顿时被秦靖玺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像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站直身来跟在秦靖玺后面向大厅里面走去。
一路上有许多人跟这位秦家二少问好,秦靖玺也都疏离有礼地回声好,偶尔攀谈几句,却是风度翩翩,令在场众多人士都不得不欣赏赞叹。
除了一直闷在墙角的某小白。
其实苏白不是没看到秦靖玺。但是每看他一眼,她肚子里的火就烧得愈加旺盛。苏白甚至恨不得把手里的蛋糕扣到那张令人作呕的一直假笑着的脸上。
但她到底没那个勇气。
也正是因为发现这一点,苏白更加瞧不起自己。反正在会场里待着也是无聊,还不如出去透透气呢。
当下苏白就拿起手包出了大厅。
大厅外面算不上安静,毕竟是大过年的。但是总比会场里闹哄哄的好多了。
被清冷的风一吹,苏白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也恢复了精神。只是看着头顶突然炸开的烟花,突然就想起刚毕业那年冬天,自己和陈楠第一次两个人一起留在北京过年。舍不得花钱买那种声音又响花又好看的烟花,两个人就买了一大把仙女棒,在小区院子里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当新年钟声敲响时,陈楠在整个城市的欢呼声里把自己紧紧抱在怀中,在苏白耳边轻声说:“小白,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那样温柔缱绻的话语。那样缠mian悱恻的亲吻。彼此几乎融为一体的呼吸……这些,怎么能忘却?
长长地叹口气,苏白对着漫天盛开的烟花喃喃自语道:“陈楠,新年快乐。”
尾随苏白溜出来,本想找她道歉的秦靖玺躲在饭店的柱子后面,听到这里,身形不禁一僵。随后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了柱子上。
这就是2008的最后一夜了。
四人两地,几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