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迟小米就戴着一幅超自然‘熊猫镜儿’钻出了卧室,把迟老太太昨晚在门口说的“改明儿收拾你!”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一夜未睡,头脑有些短路的迟小米,刷完牙、洗完脸就坐进了客厅的沙发里直发呆。
精神抖擞的迟老爷子来回打迟小米的面前晃了五六趟,迟小米愣是目光发直,跟个游魂儿似的没发现。迟老爷子一瞧,急了!这小丫头片子,把答应过他的事儿说忘就忘。前两天,迟小米还答应迟老爷子,只要自己一休假,就和陆浩两人带迟老太太和迟老爷子一起去游密云。迟老爷子打从听到这个承诺的第一天起,就天天在挂历上作标记,等着盼着女儿休假,跟小孩儿巴望着家长带自己去游乐场似的那么上心。
今儿一大早,迟老爷子就已收拾停当,只等女儿一声令下就能带他一起出去‘放放风’。迟老爷子平时总感叹自己的生活像是蹲大狱!平日里,总被迟老太太跟看犯人似的那么看着,总不让他独自离开这家中的一亩三分地儿。迟小米也为此没少说过迟老太太,可老太太自有她的理由:“你爸呀!他那人就是看着老实,其实一点儿也不老实,整个一‘花萝卜苗儿’。年轻时整天上班就和他们厂里的小姑娘、小媳妇儿的眉来眼去,如今这退休了整天在家没事儿干,我要是再把他一人放出去,还指不定给我整出个什么花边儿新闻来呢!往后,让我在我们那群老姐妹中间可怎么混呢?怎么领着大家伙扭秧哥啊?”
如今,迟老爷子好不容易逮着个可以远离这迟老太太管辖区范围内的一亩三分地儿的机会,还不巴巴儿的盼着?可眼看的都九点了,自己这个死丫头还是没有半点儿迹象,跟个鬼似的坐在沙发里就是不挪窝儿!你想不起来,我主动提醒总可以了吧?迟老爷子只有装作很关切的样子绕着弯儿的提醒迟小米:“小米,你今儿休息?”
迟小米没抬头,从鼻子里怪腔怪调的哼了一声儿算是答复。
迟老爷子仍旧是赔着笑脸:“小米,你今儿有啥安排不?”
迟小米还是不抬头,看都不看迟老爷子一眼:“没!”
迟老爷子开始背地里咬牙,从牙缝儿里往外蹦儿字,可脸上还是带着笑:“小米,你今儿没觉得忘了点儿什么吗?”
迟小米猛然一抬头,目光小火炬一样射向了迟老爷子。这下,终于有反应了。迟老爷子苍桑混浊的眼底涌上一滴老泪,可迟小米却凝视着迟老爷子的眼睛,说了一句连一向老实巴交的迟老爷子都想抽人的话:“是忘了!还没吃早饭呢!”迟小米说完,又游魂儿似的抬起屁股就向餐桌前飘。
迟老爷子终于忍无可忍,冲着迟小米鬼魅般的背影就吼了一嗓子:“迟小米!你个死丫头!良心被狗吃了?脑子被驴踢了?连你答应你爸我的这点儿事儿你都不记得了,你还好意思跟个鬼魅似的在我家飘来荡去的吗?”平时在家里,连高声儿说话都不会的迟老爷子头回发这么大的火儿,惊得迟老太太也从厨房里伸出了半个脑袋,一探究尽。
迟小米被迟老爷子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吼,迷迷糊糊的劲儿也清醒了大半:“爸!您这是怎么了?我招您惹您了?至于您这一大清早的这么嚎吗?”
“你!你!”迟老爷子‘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全乎话来。这女儿看来是白养了!连‘放风’对他迟老爷子这么重要的事儿,这小丫头片子竟然也能不放在心上!迟老爷子一跺脚:“迟小米!你给我滚过来!”
迟小米也是头回见自己这亲爹发这么大火儿,,就是心里再难受,也得配合一下亲爹的指示。迟小米叼着一片面包就‘滚’到了亲爹的面前:“亲爹大人,您有何指示?”
迟老爷子拿迟小米最没办法的事儿就是她这臭贫,都火烧眉毛了还能没心没肺的跟你贫,让你想跟她生气都生不起来。迟老爷子只有无奈的摇了摇头:“把你嘴里叼的那面包片给我拿下来!”
迟小米赶紧把面包儿片撂在了餐桌上,巴巴儿的望着自己亲爹。迟老爷子再一瞧自己那宝贝女儿那一对儿熊猫眼儿,心疼劲儿就盖过了先前的一肚子火儿:“小米,你给爸说实话,你这是怎么了?连答应爸,今儿一块儿和陆浩去密云玩的事儿也忘了。先前你也不这样儿啊!怎么了这是?一大早就跟个游魂儿似的魂不守舍的。”
一听迟老爷子问起了有关陆浩的事儿,迟小米刚刚平静的心又开始风起云涌了:“爸!咱能不提陆浩吗?”
迟老太太早就在厨房支起了耳朵准备听下章儿,可谁想到迟小米一提到陆浩就跟皮球似的泄了气,迟老太太就听出了这其中定有蹊跷。于是,一溜烟儿的也凑到了迟老爷子跟前,准备听听自己这老伴怎么说。
迟老爷子也听出了迟小米话里的情绪:“小米啊!你和陆浩两人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迟小米答话,迟老太太就在一旁直抒胸意:“我瞧着这死丫头,昨天回来就不太对劲儿,问她又什么也不说。赶睛,是和人陆浩不对付了。”迟老太太对着迟小米就一瞪眼:“我可告诉你迟小米,人陆浩可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由着性儿这么欺负人家。你们要是有矛盾,一准儿是你先挑的头儿。”
迟老爷子在一旁为自己女儿帮腔:“你又没见!就别随便指责谁对、谁不对的。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咱们家小米的不对?”
迟老太太白了一眼迟老爷子:“我生的女儿,我还不清楚?打小就给人开瓢玩儿,回回还不是我去老师那儿挨骂?你又不去,你当然对这死丫头的德性不了解。她呀!”迟老太太又扭脸瞧着迟小米:“就是一欺横霸世的主儿!逮谁欺负谁,绝不分男女老幼,要不这三十挂零了,还能在家剩着?”
迟小米火儿往上冒,气往上涌,一瞪熊猫眼儿就嚷嚷开了:“您还是我亲妈吗?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儿了”迟小米抬手一指她那熊猫眼儿:“您还向着别人说话,一点儿不”迟小米一顿,半天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儿。末了,却蹦出了俩字儿:“厚道!”
“嗬!你个死丫头!有这么说你妈的吗?”
“那我先请问,有您这么当妈的吗?”迟小米一扭头,就直冲冲的杀回了卧室,‘咚’的一声,关门的巨响声震下了客厅的一块墙皮。迟老太太和迟老爷子都不约而同的看了看那块墙皮,又看了看彼此,谁也不言语了。迟老爷子一转身回到了客厅,迟老太太也三两步回到了厨房,接着做她的皮蛋瘦肉粥去了。平日里,硝烟不断的迟家客厅却在这会儿恢复了少有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