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小米这人没什么记性,被人打过就忘,被人骂过就得。打小时候起,回回和迟大米骂架,都被迟大米骂得痛苦流涕,跟黄河绝堤似的那么悲惨。可但凡要是迟大米这时说上几句好话,再给个枣吃,迟小米就能一抹眼泪把刚被迟大米指着鼻子骂的奇耻大辱给忘到九霄云外去,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这不,我们的迟小米刚在菜市场被她那高人母亲迟老太太警告过“下次胖成这样要和你亲娘商量商量”,可一转眼就又被迟小米忘到脑后去了。见了一桌子的美味,迟小米又一次变成了传说中的饕餮。
死没出息的迟小米抬起胳膊又盛了第二碗白米饭,红烧肉油亮油亮的冒着小贼光儿,晃得迟老太太的老花眼一个劲儿的难受。
迟老太太抬起筷子敲着迟小米不害臊的大碗沿儿:“老二啊!你知道那小白领为啥看不上你不?”
迟小米不用想都知道她那高人母亲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连珠妙语’来。可迟小米打定注意只当没听见,该吃吃该喝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是三十年来修炼出的本事。在老迟家,迟大米的利嘴随迟老太太。事实证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迟小米的‘耳聋’随迟老爷子。在这个家没点‘耳聋’的本事你就别想寿终正寝。
迟老太太瞧着迟小米死没出息的饕餮样儿,实在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那小白领,人是嫌你太胖了。”迟老太太边说,边盯着迟小米那碗里的红烧肉,好像盯着迟小米身上新长出来的大肥肉。
迟小米照吃不误:“丫还嫌我胖,我还嫌他呢!长的跟一哈利波特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拐卖儿童呢!”
“米儿啊!这哈利波特儿是哪家孩子?”迟老爷子倍感困扰。
“就一骑着扫帚满天飞的卷毛小孩儿。”迟小米瞧着迟老爷子的憨样儿,故意逗着老爷子玩儿。
“唉!现今这孩子真不让爹妈省心,没事儿骑什么扫帚玩儿。”可爱的迟老爷子又替别人担心上了。
迟老太太就最见不得迟老爷子这‘忧国忧民’的劲儿,谁家事儿他都跟着瞎操心!迟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老爷子:“别人家孩子,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又不骑你家扫帚玩儿!”
迟小米瞧着自个儿这活宝似的爹娘想不乐都不行,一个没忍住,喷了迟老太太一脸的米饭粒儿。
迟老太太无奈的瞧着迟小米铝合金一样的厚脸皮,继续进攻:“老二啊!慢点儿吃。速度快就吃得多。吃得多就胖得快,再胖可就真真儿嫁不出去了。就咱家这条件你也知道,肯定是没钱给你建个尼姑奄不是!”
迟老爷子一听要坏事儿,老二的铝合金脸皮恐怕这次也招架不住了。知女莫若父,迟小米忽然不耳聋了:“嫁人!嫁人!没嫁人怎么了?遇不到称心的,您让我到马路丫子上拉去啊?”
“人把你当疯子!”一瞧老二急眼了,老太太心里乐开了花儿。
“您一劳动妇女,退休了在家不继续您热爱劳动的光荣传统,成天的惦记人家嫁人不嫁人,怎么着想改行做媒婆,发挥余热啊?”
“嘿!你是我闰女,我惦记惦记怎么了?”
“就您这样,不嫁人连口饱饭都不让人吃,活该您闰女找不到正主儿。”这是迟小米的老毛病,一急眼脑子就不太好使,嘴上就开始胡说八道。指不定就像现在这样,一急了就替人家把自己给收拾了。
“我怎么记得我大闰女早嫁人了呢!孩子都会背着人早恋了。噢!合着姑奶奶你这是咒你自个儿呢吧!”老太太不慌不忙的挤兑迟小米。
迟小米把碗一摔,这饭没法吃了!
迟小米呼得一抬头,才发现迟老爷子正往嘴里大口大口的扒拉着白花花的大米饭,对亲女儿遭欺负的事儿只当没瞧见,一点不仗义:“爸!您不打算管管您媳妇儿啊?合着您闰女我不是您亲生的?您就由着您媳妇儿欺负啊!”
迟老爷子刚想为可怜的老二说句公道话,就被迟老太太火力十足的大白眼给翻了回来:“那什么,你妈也是我‘原装’的媳妇儿不是,得罪谁都不好使,谁都不是‘组装’的。”
迟小米一听又急了:“你们夫妻俩欺负一小的,害臊不害臊啊?”
“我们不害臊。这叫妇唱夫随。想不爱欺负啊?快找一‘随’你的啊!我们就不欺负你。”
老太太是吃了称坨铁了心的挤兑迟小米。其实,老太太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自个儿这油盐不进,没心没肺的闰女就得可劲儿的挤兑,她才会想着早点嫁人,早点离家,早点有个人代替自己疼她爱她。省得自个儿那把老骨头到了奈何桥上,喝孟婆汤的时候,还放不下这没人疼没人爱的迟老二。
迟小米不是迟老太太肚子里的那条胖蛔虫,她哪里知道自个儿亲妈那点感人肺腑的心理活动?耳朵里灌的全是迟老太太挤兑她那点儿酸词损句,一时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噎住了。
“我出去消消食儿!”迟小米一摔筷子扭脸奔出了迟家大门。
迟老爷子眼见着自己的心头肉生生被自个儿那牙尖嘴利的‘原装’媳妇儿挤兑出了门儿,就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在他的‘原装’媳妇儿面前展现了他隐藏了多年的男儿本色:“怎么着,你这不会是和咱家老大似的又‘更’上了吧?”
“少胡说八道啊!我这更年期早过了,你以为这是喜迎第二春呢!”
“没‘更’?没‘更’你还逮谁咬谁?”迟老爷子的声音突然高八度,吓得迟老太太一激灵儿。
这可是迟家历史上头一遭!老太太眼见的形势不妙,自个儿小声的嘟囊了一句“死老头子!”就收拾起碗筷麻利儿的躲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