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笑,无泪,这唠叨之中虽有刺耳言语,更多是同情与惋惜。回不去了饿,连这小小的研究所也回不去了。默默走出来,阳光直射,却很松软,慵懒,连太阳都有疲倦之时,她如何不累?于是静静坐在路边,望着太阳,许久,淡笑,无泪,继而起身,前行。
前行,不意味着前进,虽然变化那么大,自她进入豪宅的时刻起,她即窒息。那一刻,她相信她是绝对虚荣的。虚荣得她自己也无力批判自己。为什么要批判?奋斗而来。坐在沙发里,陷进去,再也出不来,连他何时坐在她面前都毫无知觉。
“锦瑟,”他在喊她的名字。
她微笑,以示淡然,眼里却布满一切。
“过阵子我闲下来会带你去检查小岛工程,就叫‘锦园’吧。”瀚漠的声音很暖。
她的心很甜,甜到忘记她为何而来。
他起身,伸出手,似是邀她跳舞,她诧异,随他走到一个房间,玻璃屋顶,正是深夜,浓郁的星光不疾不缓地流进来。
“脱下鞋与袜子。”他的声音很轻,却不容反抗。
她好奇,偌大的房间只有铺在地上的一层画布。干净。
她照做,他也脱下鞋与袜子,忽然抱起她,将她双足泡进颜料里,随后自己也如此这般照做,二人在画布上舞起来,音乐很轻,懒得与星光纠缠。他的呼吸很重,吹得她发丝微摆。她惊喜,“瀚漠,我从未试过这种跳舞方式,真是新奇又浪漫。”
他只笑不语,待颜料用尽,二人又去再度泡上颜料,画布上一大一小两双脚印四处游动,有时淡黄,有时淡绿,有时蔚蓝,有时粉红。洁净的画布为二人的舞蹈留下彩色的回忆。她只沉醉,在星光中,在画布上,在自己的脚印上。
“锦瑟,我相信有一天你会爱上我。”他痴语,她不语,不懂人为何会相爱。有时只是感觉,无法捉摸,所以她安静,安静地等待命运给她的结果。
她需要一切,他都会做到。圣诞节,为她塑冰像,生日,带她去小岛。“锦园”已接近尾声,门口,是她的雕像,背上竟有翅膀。“你是我的天使”。如此庸俗的话语,仍让她回味不已,试想这世间女人,谁能如此这般明星,看着自己的雕像安静地伫立在风中,不疾不徐地绽放笑容。里面锦宅九重九,花鸟鱼池,精致绝伦。纵然帝国皇后,也不过如此。如此陶醉,即使被海风熏吹,依旧无法醒来。
“瀚漠,你对我这样好,不知该如何回报。”她语音袅袅。
他试着握住她的手,她未有反应,于是他心中暗喜,也笑自己的可悲,只是手相牵,已是激动如此,倘若一生共度,花前月下,真不知那份幸福该如何抒写。“锦瑟,你知道吗?在我困苦凋敝的时候,常常泄气,觉得人生毫无意义。可我常会想到你,立时开心无比,知道在这世界的另一个地方,有一个我深爱的人,正在开心地生活,所以我也要开心地活,并且努力上游,这样才有颜面回去见你,才能有能力带你远走。终于有一天,我能够真正地把你留在我身边,实现我的梦想。而我,也在努力实现你的梦想。锦瑟,我们属于彼此,为对方而活,这样好不好?”
“好!太好!”她也言辞凋零,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因为知道自己深爱的人正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开心的生活,所以自己也要开心地生活。多好的话,多美的情。逸良现在应该很开心吧!她转过头,看到的是瀚漠深情的眼睛。这个世界有个词语叫“交汇”,也有个词语叫“交错”,与错误的人交汇,与正确的人交错,命运如此可笑。可是,在锦园面前,在小岛之上,逸良已经模糊如天边一片淡云,稍一呼吸,云竟飘走。这样也好,有些人,有些事,总要忘记。这样生活才能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她紧紧握住瀚漠的手,握住自己以后的幸福。瀚漠微笑,将她揽入怀中。天蓝,海碧,就让生命,在这小岛上重生吧!
“重生”是多么美好的词,诱得人留恋忘返,即使不能实现,也要假装一切圆满。暖烟牵着晴川的手,拨开人流,走进墨汐的小店,一脸的神采,却瞬时消散,“你怎么在这里?”
逸良疑惑,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不受欢迎。“我和幽蝉来看墨汐。”
当然是幽蝉,才让她的脸色如此波折。幽蝉依旧冰冷,凸起的肚子已十分明显,看来即使做母亲,也不会太通人情。暖烟只是不懂,逸良怎么喜欢这样一个游走在世俗边缘的人。男人难道对冷血动物有异常的好感?低贱吧!越是冰冷的女人,他们越是喜欢,像自己这样温柔体贴的女人,反倒成了负担,或许,低贱是人类的天性。
晴川脸色更加不安,小小的唱片店让他无处藏身,也无法直面幽蝉的肚子,生怕里面的胎儿会喊他“爸爸。”不敢想,太可怕。幸而这胎儿仍被裹起,围裹是件好事,可以免去许多是非。
小天也是惊异,那日在公园清扫时已听到他们的话语,只是没想到,今天竟见识这复杂关系,顿时为逸良难过。逸良是来提前报喜的,即将做父亲,简直兴奋地不知所已。可那腹中胎儿,竟不是他的。小天叹气,墨汐不解,只忙着为大家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