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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子出院后，仍然跑到六哥武馆里张罗，这次，六哥没有直接反对。按照我这样色女的猜测，那次洋子使出缠龙锁的功夫依偎在六哥的怀里一定是起了作用。哈哈，帅哥是可以被征服的！武馆开业那天心姐特意找来媒体朋友帮着宣传，六哥忙于会客，洋子默默处理繁杂事宜。我们都以为凭着六哥的真功夫和我们七匹狼的宣传攻势，应该是生源滚滚。原来，梦境无所不在。
第二天，我兴冲冲跑到武馆里，琢磨着如果很多人来报名，我好帮忙数钱，根本不需要戴眼镜，眼睛上套着两个铜板就可以了。谁知门可罗雀。洋子在打扫，您确定每天都有那么多要打扫的吗？六哥坐在沙发里，装作无谓的样子读报纸，大概是想把自己焦急的表情藏到油墨纸张后面，偶尔抿一口洋子泡好的茶，很恬淡的样子。我就不敢多说话，心里却想，怎么还是没人来，索性拿起纸笔，跑到一旁创作，一旦进入状态，很难出来，还是洋子喊我吃饭我才发现已是中午时分。
“该吃午饭喽。”她是用中文说的，发音难免可爱。
“洋子，你的汉语和厨艺都是越来越进步哦。”我竖起大拇指，她羞笑起来。“以后还会更好啊。”
“嗯”，我点点头，望着门外，风轻云淡。
就这样，一连数天，竟无人登门。
六哥明显是坐不住了，其实他生活中是个很老实的大男孩，心思单纯，有时候笨笨的。
“六哥”，我小心翼翼的开口，“其实新东方的俞敏洪最初创业的时候也很难啊，听他自己爆料说他那时也招不到学生，于是就自己先在招生名单里编写了十几个学生的名字，这样别人来的时候以为还有很多同伴，所以就报名了。我们也试一试吧。”
六哥瞥我一眼，不说话。您倒是同不同意啊？
我拿起一支笔，开始编人名，好歹也是个诗人，编几个人名不在话下，正写着，进来一个人，左顾右盼。洋子忙迎上去，却不知怎么说。还是得我吧，我清清嗓子，“请问您是来学武的吧！”
那人点点头。“你们这教什么，怎么收费？”
看来是自己找来的，还没看过我们的宣传。
我指指身后正局促不安的六哥，“这位帅哥就是一身好武艺的武馆主人，自创玄拳。”
那人摇头，“没听过。”
我开始背诵六哥参加过的各种大型比赛以及所取得的名次，不好意思，都是第一。
“哦”那人点点头，似乎心有所动。看他学生模样，应该是认真的。
“三个月，才一千块哦，很划算的，我们也是才营业嘛，慢慢会涨价的，所以先到先得嘛。”我开始忽悠他。
六哥在身后捅捅我。您别搞小动作，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觉得自己这话像是商业宣传，俗味太重。
“一千？”那人略有惊讶，“学一个不知名的拳法？真能忽悠啊！切！”说罢，转身离去。
六哥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掩饰自己的尴尬，先是挠挠头，继而坐回沙发里，接着读报纸，仿佛没有变化，我却发现报纸略有抖动。
一线希望破灭，等着下一次的黎明。
等了几天，依然没有起色。偶尔有人问津，却也只是路过，并无诚心。
我才意识到，在现代社会，办武馆，教授自创的拳法，恐怕除了个别的热血青年，旁人很难花钱学这种新生的，未经检验的拳法。而那些热血青年多是在校学生，哪里有钱交学费？受众面太小。况且有钱大家也都去学什么跆拳道，空手道，谁敢把钱投在一个新生的不知名的拳法上呢？哎。
让我叹气的不止是六哥，还有那个日夜不休学汉语的洋子，熬到两眼血丝，自己闷在房间里咿呀咿呀的，早起晚睡，进步飞速。如果学生学英语都像她这般拼命，什么四六级，托福GRE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我们晃悠了很久都没有人。
“六哥，”我又开始出招，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诗人还是有用武之地的，至少我的想象力会提供不少点子。“要不我们演一出戏，不对，叫做搞个秀，找几个人来演找茬的人，然后你把他们轻松搞定，这样旁人看了一定鼓掌，你的名声就出去了。很多商业宣传都搞这种噱头。”
六哥瞪我一眼。
算我好心没好报，您就继续清高吧，等到您的武馆里长满青草，看您还低不低头？
那天倒是奇怪，一个老大爷遛弯回来经过武馆，向里面瞅了一眼，自己走进来。我琢磨着这么大岁数了还学什么拳啊，您老就颐养天年吧，谁知六哥礼貌地迎上去之后大爷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小伙子啊，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要搞些花架子忽悠人。什么时代了，我这岁数都知道现代化了，你拿这东西忽悠人，小心啊小心。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小伙子干点什么不能挣钱，大爷这也是为你好啊。”
这大爷真热心啊！
“谢谢您，大爷，我们知道了。”我领着他往外走，您就别继续转悠了，没看见六哥的脸都绿了吗？
送走大爷，回头看六哥，非常沮丧，直接倒在沙发里，双手抱头，好一副可怜模样。洋子静静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双手挽着他的胳膊，微有摩挲，一片关切之情。
“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她会说的汉语越来越多。
六哥绝望地转过头看着她，一丝苦笑，“你相信我？你不怕我真的是假把式吗？”
我猜洋子不懂“假把式”是什么意思，但是“相信”二字她还是听得懂的。
“我当然相信你，你忘了？在香港是你救的我啊！我亲眼看到的啊！我相信你的梦想一定会成真的。你相信我的话吗？”
好吧，随便你们两个怎么信来信去，我只是不相信洋子竟然可以一次性说这么多汉语，且流利无误。聪明孩子啊！
六哥很贴心地点点头，继续双手抱头做垂头丧气的姿势。
洋子也不多言，依偎在他身边。那个时刻，我相信单是这样安静而坚定的陪伴就已胜过万语千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