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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夜之间,重庆从夏天就到了秋天。一夜之间,紫薇花开的霎时灿烂。

秋天到了,意味着什么呢?绵绵不断的雨季,遮住阳光的浓厚晨雾,眼底盖不住的哀愁。街边轻舞的树叶,告诉夏洛这个季节已经不再适合吊带。不用再带着巨大的墨镜装时尚的瞎子,不用再担心没有抹防晒霜,不用再撑着小紫花太阳撒装模作样的扮淑女。

城市的街道,交错相通,像一张巨大的网,走进来,就没有回去的路。

从理发店出来的夏洛,脸上写满了失落。以前给她弄头发的那个发型师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个留着浅浅短发的男生,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他的声音很好听,说话时温柔的样子让夏洛总是迷失在他的笑容里。自从去年朋友带她来认识他之后,夏洛就再也没让其他的人弄过她的头发。慢慢的从开始的喜欢到固定,到最后的习惯。习惯了他修长的手指拿着剪刀,一丝不苟的剪头发,习惯了他微笑着说话,习惯了这种习惯。

夏洛是这家店的熟客,几乎是每个月都会来。她不太习惯长长的流海,所以几乎每个月都需要打理一下。时间长了,便和这个温柔的男人熟络起来,他叫Ivy。

Ivy是这家店的首席顾问,到现在夏洛还记得他第一次给她剪头发时的场面。夏洛从镜子里看到她的身后站着很多人,都在盯着Ivy的手,夏洛也从镜子里看着他。毫不夸张的说,他是夏洛见过的最会剪头发的人。一把很普通的剪刀,在他的手里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在他的指尖飞舞。所有的人都不敢眨眼睛,害怕一眨眼就会错过很多精彩,夏洛也一样。

夏洛有个习惯,每次别人帮她弄头发的时候,她都会仔细的看别人的手法。时间长了,也能分出好坏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发型师在弄头发的时候身后站了那么多的观众。咔嚓,停下来的手指和Ivy脸上的笑容,身后观众的羡慕还有佩服的目光,夏洛知道,这次这个男人让自己的头发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从那以后,每次来剪头发,夏洛只找Ivy。有时候,为了等他给自己剪头发,夏洛会等很久很久。时间长了,这也就成了夏洛的习惯。如果Ivy还有其他的客人,夏洛都会在一旁安静的看厚厚的《瑞丽》。其实,夏洛一点都不喜欢这些足可以砸死人的时尚杂志。在夏洛的眼里,所谓时尚就是穿着一大堆的人民币在外面行走,她没有足够的钱去装扮自己,所以她连时尚的尾巴都抓不住。Ivy说,夏洛是他所有客人当中最好的一个,也是最善良的。夏洛第一次听到别人说她很善良的时候,开心的笑了。确实如此,夏洛有时候会为了Ivy等很久,会让比自己后来的客人先弄头发。她不是一个愿意为难别人的人,更何况这个人是她很迷恋的人。

之所以迷恋,是因为Ivy身上的亲切和他的笑容。这种亲切和笑容是夏洛没有的,她的冷漠把她武装的很好。只有在天邪面前,夏洛才会卸下武装。不过现在在Ivy面前,夏洛也开始学会了微笑。只是迷恋,不是爱恋。

Ivy彻底改变了夏洛的形象。让以前看起来很死板没有一点精神的夏洛,现在看起来开始往美女的行列靠拢。这是夏洛的朋友的集体意见,用娄哥哥的话说就是‘我现在终于看清楚你的脸长什么样了’。这样的效果是夏洛没有想到的,夏洛心里很高兴。

可是,Ivy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说他去学习了,有人说他去另谋高就了。就这样,他从她眼里彻底的消失了。

夏洛找了一个技术和Ivy差不多的发型师给自己剪头发,这次她没有盯着镜子里看。弄好之后,夏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自己也说不出来。走出理发店之后,夏洛的心理装满了失落,像一朵的积满了雨水的云一样,稍微触碰一下就会滴水。

原来是不习惯了。Ivy走了,带着夏洛的习惯走了。习惯了的东西,想要改变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去接受新的,这对夏洛来说很困难。

很多年了,夏洛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外面漂。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怎会习惯和其他人一起生活呢?习惯了身边没有家人的生活,怎会习惯和一大堆所谓的家人一起生活呢?

家人是夏洛迄今为止最不想面对的人,也是最不敢面对的人。她无法满足他们挑剔的眼光,无法对他们尖酸的语句充耳不闻。如果可以逃很远,夏洛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哪怕是不择手段,夏洛也会逃的很远。

家就像是她心底深处一段无法治愈的伤,轻轻一触碰,便会涌出很多的鲜血。鲜血一直流,到最后就会被痛死。没有人知道,夏洛心底那种想要被家人认同的渴望,没有知道夏洛有多么羡慕她的朋友可以像妈妈撒娇。夏洛就像一颗荔枝,坚硬的外壳下面一颗很柔软的心,心里却有一个疙瘩,一个足以摧毁她的疙瘩。

如果可以,夏洛宁愿自己是一个没有家人的孩子。或许这样,她就不会强迫自己为了谁而努力,为了谁而活着。

身边所有的人,从夏洛很小到现在成年,一直都在告诉她应该承担的责任。多么可笑,他们无法完成的事情,却需要一个小女生去完成。考上大学,光宗耀祖,找份可以赚很多钱的工作,修一大幢豪华豪华的房子,让他们很有面子的对别人炫耀‘看,我是她XX’。夏洛讨厌这种被人操着和掌控的感觉,她不想要为了谁生活。

记得高考的那个夏天,家里所有的大大小小的亲戚,熟悉的,不熟悉的,一个个轮番上阵,想尽一切可以教训她的语句来展示自己是有多么的痛心疾首。呵,多么像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在那一刻,夏洛才知道原来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坏的事情。有人说她就是一个废物,有人说她就是一个白痴。多么贴切的语句。

有一种感觉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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