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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遇见

天空晴朗得万里无一丝云彩,太阳却很毒辣的洒满这座冰凉的城市。从高空俯视,车道像一条条被扭曲的细线不断向前方延伸延伸,蚂蚁般的人群和车辆缓慢的移动着移动着。

市中心医院大楼,夏济查完所有病房,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向办公室走,长长的走廊在清晨时分显得特别安静,没了白天看诊时的喧嚣和晚上的探病时的热闹。偶尔三三两两值夜班后的同事经过,也只是淡淡笑笑算是打过招呼,大家都已经累了。灯光有些暗淡,走廊尽头那一点耀眼的光线让他想到希望。前一天,他又亲自送走了一个没办法医治的病人。每当那时,他心里就特别难受,他不知道身为医生的自己还能做什么,无力去改变。病人和家属对身为主治医师的他寄托了太大的希望,应该是所有希望,然而就是这样,有时是无能为力的。脑子想的东西越多心就越沉重脚下的步子也越缓慢,夏济叹口气在旁边的排椅上坐下。黑暗总让人太过清醒,他埋下头想让自己理智并缓和起来。黑暗中传来高跟鞋轻轻敲在地砖上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抬头揉揉眼睛看清是新来的实习助手王小丫,勉强笑笑说:“这么早?”

“夏医生?今天要做手术研讨会的报告,所以来得早准备资料。辛苦你了,那我先去资料室了。”

“嗯。”看着王小丫脑后高高扎起的马尾一甩一甩的离开背影,夏济慢慢站起来,看来是个很认真做事的女孩,他低着头回了办公室。

资料室里沉旧并高大的书架上码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箱,王小丫在一排排架子前慢慢游走着,仔细收集着研讨会的资料。此时的资料室显得有些阴森,偶尔有风从开着的窗口窜进来,架子上印着暗淡灯光投下来的阴暗随着风一晃一晃,她的后背有些冰凉恐怖的感觉。怕什么怕?解剖课都上得腻了还怕?学医的还怕鬼不成?医学院里不是也传经常闹鬼的故事吗?那会儿没见你怕过啊!现在实习了还怕让人家见了笑话!她紧紧衣领缩缩脖子,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科学的东西。正当她胡思乱想时,背后有只手慢慢的慢慢的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上,什么?!她开始冒冷汗,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最要命的是她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确认!她死命的闭上眼,脑子里强迫自己要理智清醒,幻觉是幻觉!

“你……在……找……什……么?……是……不……是……找……我……啊?”一个低沉遥远诡并恐怖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她混身起了鸡皮疙瘩,还要坚持吗?还要坚持吗?她再也受不了的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王小丫紧闭着眼,用力的猛回过头后重重的倒在了书架角上。她不敢睁开眼,就算闭着也可以看见那张血腥恐怖的脸,她呼吸不上来口齿开始打结,“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啊?”

“我……找……的……就……是……你……”这声音太过恐怖太过空灵,王小丫头皮都紧了,脑子有些眩晕。

“我我我?我新来的,我怎么你了啊?”

“哈……哈……你……好……早……啊……”那个空灵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冲着王小丫就是一阵乱吼,“不是说和我一起来收集资料的吗?吓死你丫,吓到了吧?啊?”

这声音?王小丫迅速的睁开眼,眼前这个女孩子背对着灯光,小麦色的肤色让她看上去很阳光健康,齐耳的短发在灯光印照下出现一层浅浅的光晕,忽闪着一双桃花眼脸上带着有意思的坏笑正盯着她看。唐淼?!她讨厌这个简称,摆明了是骂人的嘛!也恨老爸给敢这个名儿,怪不着人家给这简称!然后她有些恨意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抚了抚乱掉的头发吼:“死唐淼!我去你办公室找过,你根本就还没来嘛!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啊?”

“哦?”叫唐淼的短发女孩一脸疑问的睁大眼睛看着她,在她快要虚脱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就潇洒的回过头甩甩短发,走到另一排架子旁开始找资料,“我只知道人吓人爽死人,哎,丫你一等医学院出来的也怕鬼?”

王小丫抓狂:“你就不怕了啊?”

唐淼回过头看眼正在抓狂的王小丫,淡然开口:“不怕。我说丫发作一下就得了,别没完没了。吓吓你也好,你不知道前天又死了个人?到时你真遇上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怕了,我算是给你打预防针。”

“啊?!唐淼你有完没完啊?”王小丫脑子有些短路,这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啊!

“据说是你跟的夏医师主治的。绝症嘛常事,是人都无能为力了。别担心,那个亡魂找也是找夏医师,找不到你头上的~”唐淼低头找着资料却若有所指的说着。“羡慕你丫跟个帅哥,哪像我跟个老头儿。”

“张教授可是德高望重啊,多少人想跟着学经验,转正很容易!”王小丫一愣,一个晚上的功夫若大的医院里传开了?她走向别的书架,看了眼这个同是实习助手的女孩。“行了,我找得差不多了,你慢慢找。”

唐淼回过头看眼王小丫正在离去的背影,又扭回头望着架子上摇曳的光影:“夏医师好像为此事很纠结,你不安慰安慰他?”

“安慰谁?”刚走到门口的王小丫停下脚步,一时半会没有明白过来。

唐淼低着头,王小丫看不清昏暗灯光下她是什么表情,沉默后她抬起头,扭过侧脸对王小丫神秘一笑:“你知道的。”

王小丫无语的推开门在空荡荡的走道里大步走着,地板上响着她高跟鞋踩出来尖锐的声音,被刚才唐淼那么一吓,她还真有些后怕了。原本看着阳光的唐淼却给她创造了一个新的印象,就是阴森,特别是那双狭长并深不可测的桃花眼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想到这里她缩了缩脖子加快了回办公室的脚步。其实她心虚得心跳加快,她是喜欢夏济的,这个院里谁不喜欢夏济呢?但她也明白她不是他的那颗菜,只有偷偷喜欢就好。等她抱着大骡资料回到办公室,推开门便看到夏济连白褂子也没换就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样子,看来他真是累了。她轻轻的走过去给他盖上大衣,他却醒了过来,她有些吓倒尴尬的傻笑着:“刚过来你就醒了,下我一跳。”

“资料找得怎么样了?”夏济坐直身伸个懒腰,抬起手用修长的中指轻轻推了推无框眼镜。王小丫看在眼里一阵感慨,这双手多漂亮啊!除了救人应该还会弹钢琴什么的吧?他扭过头看见王小丫发呆的样子就微笑问,“看什么呢?”

“啊?觉得夏医生的手比女人的手还要漂亮~哈哈。哦?资料找好了。”王小丫指指自己桌上的大堆资料并由衷的称赞着,天天面对这张帅气阳光的脸孔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难怪别的科都羡慕自己了,多精美的轮廓再加上爱笑的眼睛上方形的无框眼镜真是帅透了,她一直都喜欢戴眼镜的男人,那样子她觉得儒雅有涵养。看他一脸疲惫,她沉默一下还是开了口,“那件事别太在意了,你已经尽了力了,真的。我们都知道的!”

“谢谢。”夏济站起来走到门边时回头,“你要加油,争取快些转正为人民服务。这里交给你了。”

“好。我可一直在努力争取早些为人民币服务呢。”王小丫眨眨眼睛,嘿嘿笑着。

夏济只是笑笑取过衣服出门,慢慢的走在阳光漫天洒下的街道并不想回家,他喜欢在初夏午后感受阳光明媚。路过街角名叫四季的花店,心想,很贴切很特别的名字。然后他遇见那个特别的女子,眼神冰凉落寞只是一眼便会让人心疼。午后的阳光很好的洒下来越过窗,他看见她安静得像只小猫,蹲在盆开花的植物面前发呆。而他,看着正在看风景的她,这是多么美好的另一摸风景。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果冻染上了自言自语的恶习,开心难过时都会拿起那个天蓝色的塑胶圈儿和它说话。她会将它举到头顶仰视着它,从圆圆的视角透过去看阳光看星星看一切美好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像顾家洛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

‘阿洛,银莲开花了哦。漂亮吧?’果冻蹲在白银莲花前透过天蓝色塑胶盯着纯白的花瓣发呆,夏济就那么不招呼的出来在她的世界了。关于它有那么一个凄美的传说,西方神话里的美神阿芙洛狄所爱的美少年阿多尼斯,在狩猎时被野兽所杀,从他胸口中流出的鲜血,就变成了银莲花。它的花语是期待。它是如此凄凉而寂寞的花,期待着一份永远无法成真的爱恋。而她,对它是这般喜欢,这般疼爱。她也在期待,期待着那个她等着的天使。

“你好。”夏济轻声的开口但并不想打扰到她。她抬起头看着夏济,样子傻傻的很是可爱。时间似乎静止,他俯下身微笑着盯着她,含泪的眉眼,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嘴唇......他恍惚的以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她究竟有着怎样的心事?“嘿,你没事吧?”

果冻正沉浸在遥远的思念里,听到头顶传的温柔声音抬起头,便看见他头顶着一片斑斓的阳光,浅浅的微笑隐藏在光线的暗影里,像天使一样。他就那么没有预兆的闯进她的世界。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世界水一样明净风一般轻柔,世界一片详和,现实与幻觉的界线开始模糊不清。让她晕厥让她一时间产生了错觉,错误的以为她的心也跟着时间停止跳动,就那样感觉到它漏跳了几拍……小小的心被惊喜填得满满的。她可以清楚的嗅到他呼出清新的气息那样熟悉,看着他那双明净深隧的眼睛里印着的她,就那么沉进去傻傻的醉在里面。她的心无理由的慌乱起来,她紧紧的抱住它感觉姿势那么优美,美得她不舍得再放开。她告诉自己,她终于遇见那个一直等待着的天使。如此感动,感动得鼻子发酸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夏济看着她发愣的脸,看来他的无意闯入她像小鹿一样受到了惊吓。果冻慌张站起来不小心撞到他额头。一时间手足无措的呆站在一旁不知道要干什么才好:“对……对不起。”

看他摇摇头,果冻安心多了。他依旧温柔依旧让果冻感到温暖。盯看熟悉的笑她一阵慌乱,不知所措的望着他呆站在那里,那么努力的想说很多却发不出半个字。她以为再次相遇,她会激动的让他知道她是谁,她以为她会迫切的说很多很多。可她只有这样表面痴呆内心早已风起云涌的望着他而已。

“那是什么花?”夏济绕开话题让她不要紧张,指指地上正在盛开的花朵。

果冻低下头,看着花开正艳的银莲在阳光下闪耀出神圣的光环,眼前一片美好,她的期待正在盛放……可你为什么没认出我?可你为什么却没有发现我的失落?也许,阿洛,你已经忘记已经不记得,没有擦肩而过的错过,真实站在眼前却没有想起。我却那么想知道你有没有一点想念,那种感觉那么强烈。果冻回过头,眼神闪烁着神彩:“银莲,花语是期待还有等待。”

“很漂亮。”

果冻那么想要找回他,真的就这么冲动想要告诉他自己是谁:“我.....”

“嘿,在干嘛呢?”布丁就这么不适合的出现。她挤到他们之间对着果冻挤眉弄眼,笑得那般暧mei。果冻不争气的感觉到那么不好意思,感觉到自己珍藏多年的小秘密被人看穿一般。“哎,他是谁呀?”

‘果冻’夏济看着眼前静美的女孩,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倍感清新、甜蜜。见另一个女孩用暧mei的眼神打量果冻,而她语塞的不知道怎么开口,那一刻莫名的想要保护她:“麻烦给我一盆吧。”

果冻心情复杂的看眼他后转身包装植物。他认真的看着她折叠彩纸、剪彩带的动作优美。果冻从未这样认真漂亮的包扎一盆植物,小心翼翼害怕出一点点差错,那么慎重那么庄严。布丁在一边毫不安分的闹个不停:“我的娘哎你在绣清明河上图啊!快一点快一点,我还有重大事件要给你说。”

果冻埋头不理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想,这是送他的第一份礼物。突然想到命运,她也终于找到她的命运,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回想今天,这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她的命运!她小心把它捧在手里缓缓递给他:“很少有人喜欢它,它太小太平凡,你喜欢就送你了。”

夏济愣,送他礼物的人不少,但只是一面之缘就送礼物给他的她是第一个。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接过银莲,用手轻轻拍拍她的头说:“也很少会有这么慷慨的店员,谢谢。”

果冻的心就莫名的被“店员”这两个字扯得生痛,阿洛,顾家洛,你依旧没有想起我,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果冻是这样失望的看着他慢慢离开的背影,果冻觉得那么温暖又这么冰凉。她看见她空着的胸膛重新找回了那颗丢失了的心,上面积满灰尘和时间的暗影,她沉睡的左胸会无声的跳动一下,醒着的右肺跟着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它说‘洛,我是果果,陈果果。你真的不记得了?不急,我给你时间给我时间,我们还有时间,我等着你想起,总有一天你会想起。’

“他为什么要拍你的头?”布丁望了眼离开的人远去的背影,拉过椅子坐下后夸张大笑,“因为,抬手就刚好只碰得到你头顶。你呀,穿高跟鞋嘛,那样他就可以直接的摸上你的脸了。哈哈。”

果冻失落的转身拿过水壶浇水,背对着布丁并不解释。除了望着他远去消失的背影无限悲哀什么也不能做。她想,她应该学学葶苈,它是如此勇敢,应该从它那里获得一点勇气。可她依旧选择了等待,他们的故事她选择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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