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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回沙湖湾(修改完毕)

与天终于决定了要回沙湖湾(当初的小渔村)。

与天给了母亲和顾秉臣一个回沙湖湾既合理而又无法拒绝的理由,那就是去祭拜自己的父亲。母亲没同意但也没反对,十六年了!儿子从未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在母亲看来,儿子真的长大了!与天始终是姓陈,这是无法隔断的血缘关系,即使顾秉臣视与天为亲生,但还是有差别的!

顾秉臣更是支持与天的决定,不忘恩情,知道感恩,这是现在年轻人渐渐遗失的可贵品格,与天能有这份心意,顾秉臣觉得这十几年所给予与天的教育并没有白费。也算对与天的父亲有一个交代了!

与天必须回沙湖湾,只为那句简单的承诺。十六年过去了!儿时的伙伴究竟会有怎样的变化呢?与天从心里生发着一种怕相见的困惑。或许,小纤已经把他忘记,他的这种思念也就成了熊熊燃烧时的篝火所迸射的点点星火,只那么一瞬,就成了灰烬。也或许,小纤已经有了男友,过着幸福而快乐的生活,那么,他的出现不是多余的吗?如果是这样,他们见面时的尴尬将要怎么打破?难道只是一次意外的相见吗?更或许,小纤已经搬离了沙湖湾,去到另一个地方,而他也只能对着人去楼空的沙湖湾在心里缅怀逝去的时光了!

与天的千百种纷乱的设想纠缠在他的大脑里,如果只能选择一种结果,他希望都不是,还有一种可能是与天用来安慰自己的,那就是,小纤依旧等在沙湖湾,这种可能的几率并不高,与天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管结果到底是什么,与天的这次重走沙湖湾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凭着十一岁时的记忆,与天踏上了回沙湖湾的行程。

沙湖湾在晖海市的南端,相隔甚远。与天白天坐火车到了宾县,在一家旅馆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渡轮到了河源的对岸,再坐三个小时的汽车才来到沙湖县城。与天并没有接受顾秉臣派车送他来到提议,因为他不想有人打扰这次非同一般的行程。只有去掉奢华才能感受最初的芬芳,与天觉得只有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才能找回过去点点滴滴的感觉,他喜欢平静。

一路行来,所见之处已是今非昔比,十六年的时光荏苒,模糊了原本定格在脑海里的记忆,高楼大厦取代了破旧的平房小楼,石子小路如今已是宽广的柏油马路。十六年前的景象,如今早已换了天地,与天怀疑自己走错了路线。

沙湖县城距离沙湖湾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与天叫了一辆出租摩托车,这是当地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摩托车飞快地驰骋在马路上,与天的心情迎着扑面而来习习海风,起伏着难以名状的激动。

沙湖湾终于出现在与天的视线里,可眼前的一切却令他大感意外。一个现代化海边度假村突兀地耸立在他的面前,让他恍如隔世。

与天的心突然降至了冰点。失落,遗憾,中间还夹杂着隐隐的酸楚,叫与天久久地立在那儿不知如何进退了。

与天决定入住度假村。没带任何行囊的与天在酒店大堂办理了入住手续,看着酒店内部的奢华装潢,与天的脑海里完全没有了当初的记忆,只觉得这不是他要来的地方。或许,还有另一个沙湖湾。

与天并没有急着去房间,而是一个人走出酒店,极目望去,各种度假休闲设施,琳琅满目地充塞着他的眼球,昔日淳朴的渔村,如今竟变成了商家赚取金钱的工具!世界越来越拥挤,人心越来越浮夸。

与天找到了沙湖湾的管理人员,询问了关于当年渔村的事情。

管理人员告诉与天,度假村是在八年前建设并投入使用的,每年的收入足可以再建几个同规模的度假村,光每年的税收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度假村的繁荣亦带动了沙湖县的经济迅速攀升,为当地经济带来了一股新的能量,度假村改变了过去贫瘠的渔民生活,为沙湖县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与天并没有兴趣了解这些,他最想知道的是过去的小渔村,如今迁徙到了什么地方?

管理人员告诉与天,十年前,一场罕见的海啸摧毁了小渔村,渔民死伤甚多,政府出资安置了活下来的渔民,至于安置在了哪里,并不知道详细的地址。

与天愕然在管理人员给他的回答中,小渔村惨遭海啸的袭击?死伤甚多?难道小纤一家人也遭遇了死伤吗?与天的大脑一片混乱,没想到十六年后,会是这样的局面。

与天继续询问可不可以查到当初死亡的名单,管理人员告诉他,由于尸体无法打捞,死亡人数并没有具体统计过,也就没有死亡名单,据说生还者只有十几人。

十几人?二百多人口的小渔村仅仅存活了十几人,天呐!这是怎样的存活几率啊!与天的心顿时坠入了谷底。

与天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恨自己为何没有遵守当年的诺言,为何要等到十六年后,物是人非才感伤自己的失言呢?与天没有心思在询问什么了!渔村是彻底消失了,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当中必定有他要找的人,那么,活着的人到底生活在哪里?死去的人真的只能缅怀了?

与天凭着记忆继续深入儿时曾踏足过的地方,在离度假村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了那一片留有他和小纤很多欢声笑语,很多足迹的岩石滩。

岩石滩依旧坚实地卧在海与岸的交界处,十六年不变。

“与哥!你听!贝壳里有海的叫声!”

“与哥!你看!海鸥飞走了!”

“与哥!你说!海水为什么是咸的?”

与天的耳边不断地响起小纤清澈而响亮的童声,那个时候,小纤会问很多问题,与天的回答只有一句“是吗?”

岩石滩仍是海浪激起无数浪花的地方。海浪来了,又退去!被打磨的岩石光滑着海水***后的痕迹,无数白色的泡沫在岩石与岩石的缝隙间慢慢破灭,像昙花开来又谢。

与天会和小纤在岩石的缝隙里捉迷藏,会坐在岩石上数从头顶飞过的海鸥,会在退潮的时候拣一些漂亮的贝壳和一些虾和螃蟹。与天会找来树枝,燃起篝火,把虾和蟹烤的吱吱冒油,两人会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多么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啊!小纤的笑脸,小纤的大眼睛,和那双温柔的小手,都是与天无法挥去的影像。

一阵海风吹过,咸咸的,湿湿的,透着无数找不回的苦闷。与天摘下眼镜,擦去眼角滴落的不知是眼泪还是飞溅而来的浪花,这是什么滋味?一件一直藏在心底的礼物,突然不见了踪影,想找?却无迹可寻,放弃?却于心不忍,这是一种折磨,是一种生生挖掉一块皮肉撕心的痛,与天在十六年后,终于体会到了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岩石滩依旧保留着儿时的伟岸和诡秘,只可惜,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岩石上,而那个牵着他手的另一只小手,却不知道身在何处!

突然,一只海鸥从头顶哀鸣着飞过。小纤告诉过他,这种哀鸣是在召唤已经死去的另一只海鸥!它会一直哀鸣下去,直至死亡。与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海鸥飘向了远方。他现在犹如这只海鸥,召唤的却是不知生死的小纤。

大海有着永不停息的生命力,面对着大海就像面对着自己不知的未来。潮涨潮退,一浪接着一浪。人的一生也要有无数次这样此起彼伏的经历,激扬和沉淀是一个人一生的状态。

第二天,与天买了一瓶酒,再次来到海边。父亲就是在这片大海里结束了三十八岁的生命,这片大海有着与天快乐的回忆也有着与天痛苦的记忆。父亲的样子在十六年后的今天,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可父亲给了他生命的恩情却越来越觉得深重了。

对着大海,与天泼洒下了父亲生前爱喝的白酒,如此简单的祭拜,却勾起了往事的重新汇聚,与天的情感世界里,有着对父亲的愧疚和怀念。

站在最高的岩石上,面临着大海,看着后浪拍打这前浪冲向岸边,又急急地退回去,何处是海浪的归宿?拼命地涌上岸来,却又匆匆地不肯停留,到底,它要驶向哪里?人生又何尝不像海浪这样茫然不知路在何方?人生又何尝不像海浪这样高潮过后便是寂静呢?与天的思绪,随着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的海浪,开始了漫无边际地飘荡……

与天离开沙湖湾,在沙湖市为父亲买下了一处墓地,郑重地安葬了父亲在外漂泊了十六年的亡魂。

沙湖湾的这次重走,给了与天沉重的打击和些许的怅然。

又错过了和小纤相见的机会,怕是以后很难再有重逢的一天了!与天最不能接受的不是见不到小纤,而是不知道小纤现在是死是活,这个结果是他从未想到过也是始料不及的!这种茫茫然不知哪里寻找的落寞真真地叫与天感到了哀伤和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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